第二百八十六章 送喪
“暫時不要了，現在的處境已經夠亂的，再加一把火，謹防把自己給點著。”
林立沒有考慮太久，憑林家以及整個唐城現在的局勢，這種決定本來也不需要斟酌太多。
陳海石睡在躺椅上慢悠悠說道：“正是因為處境亂，所以才要她來，我們給她渾水摸魚的機會，否則她不伸手，怎麽捉？”
林立虛了虛眼睛：“你平常不是最愛走穩中求勝的路數麽？”
陳海石施施然說道：“我在試著用你的思維看待問題。”
“算了吧。”
林立已經篤定了心意：“這次的麻煩比你看到的更多，冥冥中，我總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預感。”
“來自於所謂的修仙人士？”
“大概吧。”
別墅裏的談話結束，西城某座醫院裏的談話剛剛開始。
這家私人醫院在唐城的地位數一數二，包括頂尖的醫療條件和頂尖的價格，但凡住進來的，大抵都是本城那幫錢多毛病也多的上等人，總之非富即貴。
李家大限將至的老頭子，此時就躺在這家醫院最好的特護病房內，渾身插滿了管子，大大小小的瓶子罐子裏，裝著各種能夠維持生命的液體，滴滴貴如黃金。
李建成姿態敦儒立在老爺子病床邊，房間裏隻有他們父子兩人。
“你陳伯跟我說，你坐上這個位置以後，好像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行事作風沒有以前的跋扈，沉穩了很多。”
微弱的聲音隔著氧氣罩發出來，甕聲甕氣的。
“經曆了一些，畢竟就該成長一些。”
李建成和聲說道，他也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沒用這種孝順態度跟自己的父親說過話了，興許是心知床上的人時日無多，終於有了愧疚。
這是他兒時與少年時最崇敬的人，像座堅實的大山，像隻翱翔天際縱觀世界的雄鷹——以前他認為全天下最了不起的就是自己的父親。
但後來他漸漸發現，這個男人也並不是他想象中那麽了不起。
站在風口上，豬都能飛起來，而站在李家掌舵人的位置上，誰都能縱橫捭闔雄霸一方。
原來父親隻是比大多數人強一點，稱不上人中龍鳳，所以偶爾也會有糊塗得氣人的時候，比如重用李玄明。
“你親生兄弟不在了，現在李家就靠你這根頂梁柱，你能懂事，我是由衷感到欣慰，就是馬上咽氣，也心安瞑目了。”李老爺子吊著一口氣，說出這串話其實很不容易，但他還是堅持著講完。
“這個家交給我，我不會讓它敗落。”
李建成誠懇道。
這句話應當算是一個承諾，但也是一種自信，意味著偌大個李家，隻有他能站出來讓家族延續存活，除了他以外，李玄明也好李世傑也罷，都不行。
他們已經死了，但他還活著，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病床上李老爺子忽然閉緊了雙眼，灰白的眉毛擰起來顯得很痛苦：“玄明的死我相信與你無關，你的方式我也認同，可你為什麽沒給世傑留一條生路~”
親父子倆的交心，話題卻陡轉到了一個隔房侄兒身上，似乎有點奇怪，不過李建成絲毫不覺得意外，因為從李世傑坐上家主之位那天他就開始好奇，而前些日子，他的困惑已經有了答案。
林立從青丘回來後，告訴了他一件事情：李世傑的生母，與跟隨李老爺子身邊多年的那個女秘書，外貌不止八分相似。
“到現在，您惦念的還是您的私生子，苦心培養那麽多年，您應該早就把他當接班人培養了吧？那麽在您心裏，我和李玄明到底算什麽？”李建成臉上在笑，苦澀的滋味咬在牙齒裏，不肯泄露一絲一毫。
“你……知道？”
李老爺子一直以為自己將消息保藏得很好。
李建成低下頭：“都說豪門是非多，您把懷著自己骨肉的女人，嫁給自己的同族，還把年輕您十幾歲的小姨子留在身邊，就連我都覺得，您風流得過於荒誕了。”
“我不是……她姐姐遠走昆侖山，我看她孤苦無依怕她受罪……”
“您現在才來解釋，不覺得太蒼白了麽？”
氧氣罩裏響起重重的呼氣聲，李老爺子閉上了眼睛。現在的他，唯一能做的也就隻剩下歎息了。
“當爹的隻求你一件事，放過她，她姐姐好命，進了昆侖山仙門，她卻命苦。”
李建成聽了這話無端端感到憤怒：“放過她？不可能的，我暗中將產業轉移到林氏集團，也是她向您告的密吧？”
“你為什麽非要這麽執拗呢，我知道你對我有元氣，但咱們祖上一輩輩攢下來的祖業，你真的要親手毀掉嗎？”李老爺子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李建成淒然一笑：“這種時候了，您還要跟我玩心計轉移話題，殊不知，您越想保住那個女人，我就越要殺了她！”
“放肆，你敢~”
李老爺子嗬斥道，虛弱無比，但身居高位的威嚴仍然尚存幾分。
李建成目光中閃過一絲凶戾，陰沉道：“您當年趕我媽出家門的時候，就應該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世上的事有因必有果，就如同您跟另外三家謀害林家，致使人家的家業一夜之間分崩離析，就該想到自己萬一落到這個下場該怎麽辦，可您偏偏兩樣都沒想過！”
“李建成！”
李老爺子劇烈咳嗽起來，很生氣，可惜病老虎發威唬不住人，何況床邊自己的兒子已然怒火攻心。
“您既然這麽記掛那兩個女人和您在外麵的乖兒子，我也不妨告訴您，不但李世傑死了，您的姘頭秘術得死，就是您口中那個進了昆侖山仙門的好命女人，也已經在半個月前被林立殺了，萬蟲噬體，吃盡了苦頭！”
“你、你——”
老爺子費盡力氣抬起手，指著李建成，眼睛越瞪越大，瞳孔卻越縮越小。
他想說的話最終沒能說完，手臂轟然垂落，呼吸隨即停止，溝壑縱橫的臉僵硬著，表情定格在悲愴與急怒當中。
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他今天真的咽氣了，隻不過本就油盡燈枯的身子，接連遭受打擊與刺激，並未瞑目。
李建成看著那具永遠安靜下去的軀體，聽著監護儀波段歸平的警報聲，死死咬住牙，身體輕微顫抖，神情極為複雜。
幾秒鍾後，病房裏傳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悲痛欲絕。
……
……
北城那座古墓很難挖，林立和白紫芫兩個化神期合力，整整挖了一個禮拜，都沒把那看似普普通通的青石挖開，任憑妖術法術如何轟擊，長滿苔蘚的石頭始終巋然不動。
這就有點麻煩了。
林立在地底下對著那些石頭盯了很久，眉頭都快皺碎了，也想不出該如何解決眼前的麻煩。
不過他並不沮喪，畢竟這麽難挖的墓天下少有，也間接證明了墓主人的身份，應該是天公將軍張角無誤。
“靈陣？”
林立神識完全釋放，落在墓上立刻就被彈開，窺伺許久，卻感應不到任何陣法的氣息。
當然，即便是有，他也未必能看得見，畢竟墓主人生前可不是一般人。
漢朝末年的天地靈氣比如今要充沛得多，那時候的練氣士，邁過大乘天塹也比今天要容易太多，以張角的名望地位，自然便是位大乘期的強者。
以化神期的眼光實力，跨越兩重大境界去窺視大乘期手段，其中玄妙必然很是難懂。
“撤吧。”
林立對身後的白紫芫搖了搖頭，香餑餑捧在手裏不能啃，他心裏癢得跟螞蟻在爬差不多，但僅憑他們這一人一妖，顯然破不開張角的墓穴，為今之計，隻能等到丹朱煉好小三災體並且成功奪舍之後，再做打算。
肉身被毀時丹朱就到達了化神巔峰，如今以魂體存活了數月，元神愈發凝練渾厚，再加上小三災體這樣特殊的後天體質，怕是奪舍不久便會迎來天劫。
有了一位渡劫期幫助，破開這座古墓自然簡單許多。
問題是不可能完事都如願按照林立的計劃發展，知曉這座墓秘密的人並不是隻有他一個，風聲早晚會走漏，須得未雨綢繆才行。
張全英、徐林等人受到自家師父召喚，齊聚於唐城北區逐漸被人遺忘的偏僻地帶。論身份，張全英是成名已久的醫道大師，徐林是不折不扣的富三代，其餘幾人原本是醫生，但現在在林氏集團醫藥公司也都是身居要職的高薪階層，卻被林立招呼過來做起了苦力，忙上忙下連汗都來不及擦一把。
“師兄，師父叫咱們搬這麽多石頭是要幹嘛啊？”江東霖抱著一塊足有水缸那麽大的石頭，問身旁的張全英。
張大師不服老，手裏石頭的分量也不輕，費力走到林立圖紙上標注的位置，將石頭放下，說道：“師父既然安排了，那必是有其用意，當徒弟的別多問，該你知道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江東霖扛著四百多斤走到另一處地點，腳旁有個事先挖好的深坑，將石頭扔進去，撇撇嘴道：“你不知道就說不知道唄，還賣關子！”
“嘿！好歹老夫也虛長你三十幾歲，要擱以前你還得屁顛屁顛管老夫叫神醫，這下成了師兄弟尊敬全丟了？”
張全英揮手欲打，江東霖輕而易舉的接住，嘿嘿笑道：“師兄，醫術我是落後太多，這輩子怕是都趕不上你了，不過嘛，師弟我現在可馬上築基中期了，你這把老骨頭就別動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