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硬撼
呼~
百獸坪上又起風了，將散未散的人群駐足，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又是幻象分身？”
眾人已經驚詫得趨於麻木了。
楚逐流率先抬起頭，果然，看到了草坪中間那個裸著半身的人類修士，沒死。
柳鳴也緩緩挪動目光看過去，然後是上千名道門修士，在他們的視線中，林立站姿挺拔，先前深到露骨的傷勢奇跡般的全然愈合，隻是衣裳依舊破破爛爛，褲子也少了一條腿。
“你不是蒼蠅，是老鼠。”
赫連留雷更改了人類修士在自己心目中的印象，眼神凝著濃烈戾氣與妖異光澤：“白帝城裏的客棧和點心鋪，每天都有老鼠出沒，用了很多毒藥，總藥不幹淨。”
林立對這種毫無文化底蘊的貶低不太上心，笑得如這草坪上的微風一般和煦：“你錯就錯在，我費盡心思想辦法激你來百獸坪，還沒等我開口，你自己主動提出要到這個地方。”
“葬身之地的風景秀美一些，這是本將軍對你的仁慈，可你不珍惜。”赫連留雷說道，妖紋再次塗滿了他的麵龐。
林立還是風輕雲淡，問道：“據我所知，妖族凝現祖紋是要燃燒真血的，過於頻繁還要大減壽元，你就真的那麽想殺我？”
“死了你就知道了！”
赫連留雷耐心已經耗光，再無絲毫與對手廢話的閑情逸致，揚起長戟，結界重新覆蓋百獸坪，撕天爪的千萬道鋒芒滿滿充斥。
唰！
林立右手火焰大刀硬撼一道可見鋒芒，左手卻被一道無形鋒芒割開，鮮血飄灑而出。
“這是本尊！”
銅馬將軍確定了心中原本不確定的疑惑，咬著牙，身體前傾背脊弓起，似要由人形化獸形。
心髒狂跳，蜃妖真血沸騰，蘊含撕天爪妖法的部分催動到極限。
嚶~
唪~
唰~
嘩~
妖力切割空氣的聲音刹那間無比嘹亮，仿佛千軍萬馬在寬闊的草坪裏衝陣搏殺，刀劍兵戈交響。
“林兄台危險了，隔這麽遠我都能感覺到那種撕毀萬物的氣息，而且無處不在，那頭蜃妖被他徹底激怒了。”
海延勳咬著根草葉不住搖頭，他是非常希望林立能贏的，回去後向師門稟報，陸石榜上新添一個前十的天才，至少能得上百枚紫靈石。
楚逐流倒是對林立有幾分信心：“我並不覺得林道友全無勝算，雖然在銅馬將軍百年妖齡之下，化身中期的修為確實低了些，但林道友重傷之軀尚未落敗，如今不知用什麽法子在短時間內養好了傷勢，或許多費些頭腦是可以贏的，柳道友認為呢？”
柳鳴不說話，隻凝眸緊盯著草坪裏的散修與蜃妖。
……
草飛漫天。
橫飛的鋒利意味完全占據百獸坪，方圓兩裏的寬敞空間裏，所有青草盡數切成碎屑。
碎屑揚灑在空氣裏，並無美感，隻顯得格外雜亂。
金龜訣第三重！
林立與這些無辜小草的處境一樣淒慘，即便最擅長的防禦法術護體，仍是難免遍體染血的狼狽模樣。
從頭到腳，已經數不清有多少道口子，有深有淺，有寬有窄。
回望的瀟湘院慕老先生隱有憂色：“小林道友這樣護體法術修得爐火純青，肉身任由撕天爪如此攻擊，竟然強行承受而不潰，但莫非，他要憑此硬撐，與蜃妖二公子拚韌性？”
“修士怎可與妖族拚韌性？”絳衣少年明白老師的擔憂在哪裏。
妖族的妖力雄渾，本就數倍於修士氣海儲存的真元，何況赫連留雷一百多歲，等若高出林立兩個小境界的化神巔峰，再何況，蜃妖乃是妖族中的僅次於皇族的血脈。
十息過後。
林立又添上百道新傷，傷口密布到讓人看了都肉麻，渾身上下都找不出一塊沒被割過的完整皮膚。
好好的俊後生，愣被打成了血人，紅得發亮。
百獸坪也在無數道鋒芒切割下，徹底變為禿子地，草葉被唰唰唰切完，連草根都未能幸免，兩裏以內就像剛犁過一遍，翻過鮮紅的軟黏土壤，哪裏還有半點草坪的樣子，完全就是幾畝極好的莊稼地。
修士們隻能從空氣中彌漫的淡淡草香，來回憶這裏被蹂躪之前的一派盎然綠意。
“給我倒！”
赫連留雷暴喝，臉上銀白妖紋漸漸有了泛紅的跡象。
滿耳切斷氣流的嘯聲愈發淒厲，去勢更猛，林立雙手燃火，以最快的反應擋掉鋒芒，但密不透風的攻勢，畢竟不能完全掃清，他身上的傷口仍然在穩定加厚——是的，加厚而不是增多，因為已經沒地方再增加，所有鋒芒切割的位置，下麵都有一道或者四五道猙獰的舊傷口。
如此下來，他的金龜訣就算再強橫也基本白搭，被人用蠻力破掉了。
“林道友真的在跟銅馬將軍比誰撐得久！”楚逐流終於篤定，心中排山倒海。
海延勳喃喃說道：“真是瘋子，跟妖怪拚耐力不是作死嗎？”
柳鳴仍然不參與討論，身影挺拔如劍，目光似劍光，沉默盯著一人一妖。
“給我倒！”
赫連留雷咬牙切齒，這隻老鼠實在頑強得匪夷所思，他自己都快扛不出消耗了，對手竟然還不死！
“好了，你這麽希望我倒，那我倒就是了，急什麽？”
滿身是血的林立輕飄飄說道，然後便散掉雙手的火焰大刀，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
……
百獸坪畔寂靜無聲。
這回是真死還是假死？假死可就又浪費表情了啊！
於是被調戲得麻木的修士們，同時選擇了觀望，不急著難過也不急著離開，就那麽紛紛看著倒在泥土裏的林立。
唰唰！
兩道鋒芒相繼劈上肉身，都命中前半身胸腹位置，引起兩道飆射的鮮血，而林立一動不動。
“哈哈哈哈哈！”
赫連留雷終於徹底放心了，癱坐下去，麵部祖紋淡化消失，露出他萎靡到極點的眼神。
笑完了他開始呼呼喘著粗氣，燃燒真血祭出祖紋其實很辛苦，連續不斷地催動十幾分鍾，他已經完全脫力，好在那隻耗子也恰恰扛不住了，否則勝負還很難說。
“混賬東西！重傷瀕死了都這麽難宰！”
赫連留雷為林立真元的磅礴暗自心驚，若是毫發無損的公平對決，豈非越級都能戰勝自己？
但轉念一想來，他又不禁沾沾自喜，如此強絕的少年天才，比起龍虎山那個周寒衣恐怕也不遑多讓，如今讓他趁機斬殺於百獸坪，往後人界便少了個驚才絕豔的超然強者。
如若他日妖族舉兵進軍人界，今日之事，絕對是大功一件！
“啊！好困~”
赫連留雷打了個嗬欠，力戰結束精神放鬆，渾身便被疲乏席卷，望著穹頂皓然的音樂，他覺得就在這裏睡上一覺，也不失為一樁享受。
“馬將軍好雅興啊!”
不近不遠的地方有人說話，赫連留雷剛合眼，便又立即睜開，因為妖族敏銳的嗅覺告訴他，現在很危險。
鏘！
幾乎下意識地舉起長戟，然後他才看清眼前事物，那是一顆銀白光亮的球，好大的一顆球，上麵傳來嘰嘰嘰的動靜，猶如鳥鳴，又像很多隻老鼠聚在一起的叫聲。
他很快明白過來，原來是雷球啊，林立偷襲白雲觀門人的雷球，隨即他不禁冷笑，本將軍常年走南闖北，豈是白雲觀那些庸碌之輩能夠相提並論的？
他的戰鬥意識救了他，長戟抵擋住了碩大的雷霆法球，然而他似乎不知道，金屬可以導電。
“嗯！”
赫連留雷橫躺的身子猛然抽搐了一下，怪怪的感覺傳滿全身，酥麻而無力。
長戟由特殊材質鍛造，但仍屬於金鐵範疇，而其導電性比銅並不差太多，這點倒是林立的意外之喜。
於是雷霆法球逐漸凝練縮小，最後完全消失，林立以手掌握住戟柄，無數真元從氣海湧入經脈，又從經脈湧入手掌，透出手掌時，本來沒有屬性的真元便被法訣轉化為震屬性。
“如此一來，雷霆化於無形，老子就讓你嚐嚐黃帝外經那傳說中的紫雷法!”
林立心頭一橫，雷法完全催動。
他倒是沒專門試過自己的雷法有多少伏特電壓多少安的電流，但多次實戰告訴他，雷法之下，無論人類還是魑魅精怪，都能被弄死。
“啊~”
赫連留雷體內的怪異感覺變了，變得有些直接，五髒六腑俱是受損，妖丹甚至也在顫抖。
他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裏，但本能讓他鬆開握著長戟的手。
鬆不開。
手掌已經不聽使喚，整副身軀前所未有的僵硬，收縮著，不自覺往那根長戟上靠攏。
“爽不爽？”
林立笑著問道，之前都以為他已經嗝兒屁了，此時卻精神煥發，除了滿臉凝幹的血垢不太好看以外，根本連受過傷的樣子都不像。
“妖人！你使的什麽妖法！”
赫連留雷終究慌了，勉強扯開咬牙切齒的嘴，罵罵咧咧道。
“不不不，你才是妖人，老子這一身可是正宗的玄門正法。”林立滿臉小人得誌的笑容，全無隱藏。
“哼！”
凶獸虛影再度顯現於空氣中，幾番震顫，赫連留雷猛然鬆開長戟，起身暴退。
……
……
蜃妖乃是妖中貴胄，許多方麵都淩駕於部落妖眾之上，包括體質。
赫連留雷肉身足夠強橫，遭受近兩分鍾的電擊，隻是步伐有些踉蹌，鼻孔鑽出兩道血流。
“還好，不然蜃妖在我眼裏又要降個檔次了。”林立悠悠稱讚道。
赫連留雷低眉瞪眼，冷聲道：“你別得意太早。”
林立揮了揮長戟，笑道：“法器都被我奪了，你認為還有繼續打下去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