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中招
不要臉的人突然變成血氣方剛的正麵人物，這種轉變屬實讓修士們難以接受。
百獸坪上人越聚越多，許多沒去參加統靈殿大宴的，也紛紛從客棧離開前來觀戰。
靈契決鬥最無恥的黑馬，對上青丘蜃妖一族的銅馬。
“這林立別是被那道光閃傻了吧？”
後來的修士們聽先來的修士們講了兩道來自太澤殿的旨意之後，不禁訝異非常。
就連他們也知道，這兩道旨哪一道都不該接，精明如鬼的林立卻都接了。
“起初我還以為，他這麽蹊蹺的行事，肯定是瞧見了咱們瞧不見的好處，結果跟百鬼宗白雲觀兩場打下來，半點好處沒撈著，若不是逐流師兄與須彌山柳師兄相助，愣險些死在統靈殿。”先來的修士表示，自己很能理解後來那些修士的心情。
……
……
百獸坪上多風，十二個時辰幾乎都有風吹，時而淡微，時而清冽。
現在的風，是柔和且緩慢的，繞過坪間一人一妖，打了個旋兒，撩撥著草尖往南吹去。
“你如今的狀況，自己清楚，旁人也清楚，裝腔作勢也不像。”
赫連留雷手中握了柄長戟，湛藍色，鑲嵌寶珠八顆，戟頭有凶獸圖紋，殺氣騰騰間自然有蠻荒的粗野之感。
相傳蜃妖家族世代流傳一杆上古凶器，名曰捅天杵，他手中這柄長戟，便是凶器的高級仿製品，相當於人界玄器的品階。
林立手中仍然空空如也，並非他不習慣使用法器，無奈的是實在沒有。屁股下墊著軟草正在打坐回複真元。
“是否虛張聲勢，你試試便知。”
“那便試試！”
赫連留雷沒有客氣，他很確信，在接連破掉天淨沙大陣、放出兩道那種火蓮花之後，林立已經毫無還手之力。
況且在最後的大聖法轟擊之中，柳鳴遭受波及受了擊中的內外傷，雖然修士大抵比劍修更抗揍，但林立不可能一點傷都沒有。
否則自己又何必冒著眾怒來強行開啟這場戰鬥？
蜃妖祖先的虛影再度出現，銅馬將軍一躍飛天，手中長戟猛然揮下，浩瀚妖力化作鋒刃隨之擊出。
或許赫連留雷未出全力，但這道攻擊已然強悍之極，足有百米長的光芒‘唰’地劈向席地而坐的林立。
“看來青丘這聲譽頗盛的年輕將軍，並非全是仰仗青娥夫人寵信，此等手段，怕是比陸石榜上前十的小家夥們，也分毫不遜啊。”
瀟湘院的老者見狀深為感概，花白眉毛凝著，有些替林立擔憂。
猛厲光芒劈過去隻有一瞬間的間隙，而那時候，林立是坐在原地紋絲未動的。
不過老人並不覺得這麽快就會塵埃落地，他看了林立兩天，說了解太過，卻也明白這是個非常聰明的後生，倘若全無把握，他又豈會灑然應戰？
生機盎然的草坪又被肆虐到殘敗，光芒散去之後，地上留下道一丈深的坑，很長很寬。
“林立呢？”
所有人都在找那位唐城散修的身影，赫連留雷也在放眼尋覓。
那道揮落的長戟虛影很威猛，凡人在那等威力之下，化為齏粉尋覓不見也很正常，而林立雖然是化神期修士，虛弱之下加上無力防禦，恐怕也要身死。
但化神期的修士不是劍修，洗髓伐骨過後的軀殼，本身便擁有一定的強度，即便承受不住，也不會死不見屍——散碎屍骸總還是該有的。
修士們上千道目光掃過草坪，未能動用神識，一直找不著，心情便不覺緊張升級。找不到不是壞事，或許能說明林立一招慘敗甚至死亡，可也不算好事，生不見人，究竟跑哪兒去了呢？
逃了？
修士們忽然精神一振，按那卑鄙散修的尿性，還真有這個可能！
難怪接旨的時候超乎想象的耿直，原來是在這裏等著，趁那招長戟虛影障掩視聽之機，催動那種無影無形的詭異身法，現在沒準兒已經離開百獸坪，衝上了黎陽古道。
“好小子！”
神奇的是上千修士此時竟是默契地冒出了毫無二致的猜想，一念及此，便紛紛哭笑不得。
這麽做倒也不是不行，反正妖族不厚道在先，但回想到林立應戰時正義凜然略帶狂傲的模樣，又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赫連留雷緩緩落回草坪，站在巨大裂縫邊緣，強壯身形繃緊警惕著，眼神則四處掃量。
關於林立的人品他了解很少，先前的無恥做派也僅僅聽下屬轉述幾句，故而並未與眾修士想到同一個方向去。
他確信林立仍在百獸坪中，隻是隱沒了身形。
“你那副殘軀敗體，能躲到什麽時候？”
赫連留雷高聲譏諷，閉眸放出了全部神識搜尋。
眼睛看不到的東西卻未必能逃過神識的感應，這就是修士對付詭異事物常用的手段。
隻不過妖族體質與人族差異很大，他們擅長的是純粹的暴力，而非花樣百出的作戰手段，即便某些族群天生詭戰血統，目的也是很單純的殺死目標。
妖族的神識並不強大，哪怕兩界公認最強的兩位妖帝。
百鬼門與白雲觀十幾名修士齊心協力，尚且無法以神識捕捉林立身法的軌跡，赫連留雷那點妖族神識，自然杯水車薪。
“傻吊！”
聲音在草坪當中響起，不高亢，但卻傳進所有修士與妖怪耳中。
原來林立終究沒有借機逃命，修士們的情緒有些複雜，他幸好還是留下了，這傻子幹嘛不逃呢？
赫連留雷的心緒也有些複雜，畢竟妖族神識確實是弱點，以己之短示之以敵，便是自露破綻。
他並非輕視落入低迷的林立，其實打著誘敵的算盤，可自己的神識，貌似弱得有點離譜了。
唰！
一柄黑刀自身後疾馳而來，赫連留雷扭動身軀，避開了妖心位置，肩胛卻沒能躲過，被黑刃洞穿。
黑刀最終插入草坪的泥巴裏，附著的明黃火苗隨之消散，剩下刀身本來的微微熒光。
“卑鄙的人類！”
被算計到的赫連留雷怒不可遏，看也不看，回身便打，須臾間打出七十餘道拳影，皆是蘊含濃烈妖力，破風而去，威力煞是駭人。
“糟了！”
許多修士忍不住驚呼。
……
林立身中十多道拳影，這次他沒能躲開。
事實上剛才的威猛的長戟妖術，他也被劈到了，他出現在赫連留雷身後偷襲的時候，渾身衣物盡碎，半邊身子血肉模糊，慘到不能再慘。
而現在，他又中了化神巔峰滿滿威力的一道妖術。
——妖族幾乎每一招都能盡全力，因為他們的妖力經得起如此鋪張浪費。
比之人族，妖的缺陷在於神識，優勢則在於妖力。人類修士的真元必須精打細算，戰鬥時大抵是以小法術斡旋，找機會使用大聖法一擊製勝，妖族卻完全不必，因為同境界的前提下，他們妖丹裏的妖力，普遍是人類修士真元數量的六倍以上。
與人類修士對轟幾次大聖法，普通人類修士或許已經氣海枯竭，但他們的妖丹裏卻還存著滿滿的妖力。
這是歲月沉澱境界帶來的優勢，境界提升雖然慢點，但真正戰鬥起來顯得尤為優越。
尤其在末法時代，天地靈氣稀薄，人類修士獨創的邊戰鬥邊回氣的法門，基本等於報廢。
“哈哈哈哈！”
赫連留雷暢快大笑，笑聲狷狂。
本以為自己遭了算計，但他轉過頭看到林立的慘狀時，才知道自己受的這點傷，不過是必敗之人的臨死反撲罷了。
此時林立癱在地上，被拳影擊飛出去，雙腿前方是一片壓倒的草，很長的一行拖痕。血水染紅了大片綠草，半邊身子都被打爛，胸口處隱隱現出森百的肋骨。
凡人受這麽重的傷便離死不遠了，修士能勉強撐一會兒，但不加救治也沒命可活。
何況他麵前還站著個欲殺之而後快的強敵。
“還以為你藏著什麽後手，原來就這點能耐。”赫連留雷提著長戟走到他身旁，抬戟，戟刃衝下：“真不知道你哪來的自負，竟敢欣然應戰。”
林立呼吸略顯急促，嘴角抿著一抹血漬，艱難開口：“這不叫自負，叫自信。”
赫連留雷又仰天大笑：“那就讓你的自信，陪著你一起走吧。”
“走？咳咳！去哪兒？”
林立咳出滿臉鮮血，仍然堅持著明知故問。
“當然是送你下黃泉。”
赫連留雷長戟憤然刺下，戟刃直指那道重傷身軀的頭部。
殺死化神期修士最徹底的手法，不是毀掉心髒也不是打爛腦子，因為化神期已經煉出元神，所以要搗毀泥丸宮，神形俱滅！
“這妖怪好狠毒！”
幾名老修士義憤填膺，卻隻能強忍住出手相助的念頭。
那是林立自願接下的懿旨，旁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幹涉。一時間，幾名老人憋屈不已，有些活了百餘年都沒像此刻這般憋屈過。
嘩！
戟刃戳破眉心，卻未出現腦殼迸裂的畫麵，也沒有腦漿與血水四濺。
林立整個人都炸了，白光耀眼。
赫連留雷來不及施法抵禦，被炸得高高飛起，然後落在十來米外的草裏。縱使妖族肉身強橫，這一記毫無防備的轟炸，也是讓他銀甲開裂，裂縫中滲出斑斑點點的藍色獸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