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黑翡翠諭旨
“底牌?”
柳鳴望著白雲觀席位,那裏的幾人彼此耳語,不時朝他們這邊看一眼。抱劍的少年不禁發笑,畢竟那麽幼稚的念頭,不該從武當七子第四的楚逐流嘴裏冒出來。
“區區化神期,有再多的底牌,又能以一敵幾?那可是一尊公認的一流門派。”
楚逐流不理會揶揄,盡管聽起來很刺耳。他問林立:“如若白雲觀不顧落下話柄,長老弟子齊上,你能有幾分把握?”
這下連海延勳也忍不住挑毛病了,癟嘴說道:“我不愛得罪人,但是楚道友你這問題問得…怎麽說呢?白雲觀別的不提,單單化神後期的虞無垢加那兩個隨行長老,就夠林兄台喝一壺了,就不說人家還有幾個修為不低的幫手,列起陣來,哪個化神修士抵擋得住?”
“倒也不是絕對沒有。”
柳鳴插話進來,說道:“前前代我須彌山有位師祖,化神中期時便一人破了白雲觀的劍陣。”
“封冬劍聖茅進甲?”
麻衣派號稱通曉修真界百秘千事,海延勳自然一下就想到了某位劍修當中的傳奇人物。
“你應該叫茅先生。”
柳鳴神色不善的糾正道,那是他心裏最尊崇的先人,用凡間的說法,是他的精神向往,而那位神秘的兵主大人,僅僅是偶像而已。
海延勳搖頭晃腦一陣,不繼續開腔,但意思已經明顯得不能再明顯,須彌山兩千年出了幾個封冬劍聖?
當~
殿外鍾鳴,肅穆沉重的大門被人從外麵緩緩推開,一行妖族兵將稀裏嘩啦湧入長廊。
林立虛了虛眼睛,兵將為首那位他恰好認得,青秀營執印首領,一心想娶白紫芫的銅馬將軍,赫連留雷。
“仇笏鬥尚未結束,赫連將軍忽來統靈殿,不知所為何事?”司儀官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白帝壽辰上的三場宴會都規矩嚴明,而規矩裏有一條,便是統靈殿殿門關閉之後,除了宴會結束和陣法清場,任何原因都不得打開。
但來者畢竟是直屬黎陽宮的青秀營,將領更是青娥夫人的親信,他芝麻點大個禮部小官,哪敢正色嗬斥。
何況赫連留雷姓赫連,蜃妖一族的嫡係子孫。
“兩件事。”
赫連留雷舉起手掌,掌中掛著兩樣物件,一件鳳頭釵一件黑翡翠牌,想必是信物一類的憑證。
司儀官見物立馬挪布至大理石台下,雙膝跪地神態恭敬。
“白帝諭旨,九公主在人界的寄托人林立,惹是生非,在統靈殿有何後果本應自理,然,紫芫公主芳心相托,姑且算作一樁緣分。故此,統靈殿中凡與林立沾瓜葛者,積怨勾銷,唯仇可報。”
赫連留雷說完,一道凜冽目光掃向身側某處座席,這下子,那個人類可成自己真正的情敵了,畢竟九公主親口向白帝求情這等待遇,青丘還沒有哪個年輕男妖享受過。
“林兄台,佩服!”
海延勳情難自禁,使勁在林立背上拍了兩下:“寄托人做成青丘駙馬,這種事以前不是沒有先例,但絕對屈指可數啊!”
這則諭旨內涵的意思並不十分隱晦,稍加品味便可咂摸出味兒來,白帝不但讓女兒這愛惹事的心上人少打幾場惡戰,同樣也是借此考驗林立是否有成為青丘女婿的資格。
不過白帝這老丈人還是挺狠的,即便晏無機被打得半廢的賬,昆侖山是沒機會找林立麻煩了,可白雲觀難道就很好惹?
一時間,修士們的目光跟隨赫連留雷望向同一個位置,眼底的色彩各有不同。
“敢問銅馬將軍,第二道諭旨是何旨意?”
妖族司儀官跪在地上,凝視著那支熠熠生輝的鳳頭釵。
赫連留雷捏住兩樣信物收回囊中,冷聲說道:“第二道諭旨,他能從白雲觀諸位手中活下來再說。”
……
……
事已至此,整座統靈殿甚至整座黎陽宮都在等著一場大戲,白雲觀眾人便也不等什麽了,井然有序步入長廊。
“敝派無垢師侄方才所問,在座列位想必都已過耳,我白雲觀要報什麽仇,無需多言,林小道友請吧。”
白雲觀並無保留,虞無垢隨師門眾人入場,說話的是一名年邁的長老,言語之間尤存客氣,表情卻是格外嚴肅。
赫連留雷領手下妖兵退至長廊以外,婢女送來桌椅瓜果,這位青秀營的年輕將軍,便悠然坐於客席之間,等著對自己威脅極大的人類被別的人類挫骨揚灰——
統靈殿上報仇,可從來沒有留手一說,他自幼在白帝城長大,看過太多自詡聰明的人族自相殘殺。
楚逐流糾結的念頭仍未落定,餘光瞟著長廊裏磨劍霍霍的白雲觀十幾人,又問出了那個海延勳嘲笑過的問題:“你有幾成把握?”
林立起身聽見了,便低頭答道:“運氣壞的話,四成。”
旁邊端坐的柳鳴眉頭一挑:“那若是運氣好呢?”
“運氣好的話,能有八成。”林立歎了一口氣,“當然,是打贏他們,殺不了。”
“大話不是這麽講的。”柳鳴低沉道。
林立很是無奈的垮著臉,笑得難堪:“知道我說大話還拆穿,打擊我的銳氣作甚?就真那麽想我被他們弄死?”
柳鳴抽出靈劍扔了劍鞘,倏然站起:“我跟你一起去。”
林立還未反應過來,楚逐流也刷的一下立起來:“我也去吧。”
白雲觀那名蒼老修士神色不太自然,緩慢出聲,:“此為白雲觀與林小道友應了的事,兩位小道友一個師承武當,一個出自須彌山,何故要插手?”
柳鳴抬眼看向妖族的司儀官,說道:“我記得統靈殿沒有不準朋友幫忙的規則。”
“確實沒有,即使不是同門,出戰與否乃個人意願,並不違反規則。”司儀官答道。
柳鳴又看向那名白雲觀長老,敬意很少:“既然你們可以十幾個人打林立一個人,憑什麽我們就不可以助戰?還是說你們打定了仗勢欺人的心思?”
白雲觀一眾人等麵色十分陰沉。
虞無垢站出來,說道:“以在下所知,二位與林道友青丘之前並無交集。”
練劍的人思維也鋒利,柳鳴高聲道:“以你所知?我們什麽時候認識的,難道要專程找你白雲觀匯報不成?退回來說,我們難道就不能一見如故?以相識時日長短論交情深淺,這種說法未免膚淺。”
年邁長老轉頭朝武當山和須彌山瞧了瞧,怎麽也不管管自家弟子?兩派帶隊的長老執事都默契的望著別處,一副不管我事你別看我的神態。
老人隻能把義憤吞進肚子裏,白雲觀地位尊崇,但壓不住同等分量的須彌山,更沒資格指教兩大巨頭之一的武當山。人家假裝視而不見已經算是互留顏麵了,若是直接言語對峙,他討不著半點便宜。
……
……
諸多小門派自行揣測,風評不佳的凡俗散修,與兩大山門最出挑的天才交上朋友,而且看起來交情匪淺,竟舍得為了這份交情不惜惹得白雲觀生怨。
最令修士們詫異的是,武當須彌兩山,對門中天才的選擇居然不聞不問。
這場戲忽然變得精彩了,精彩紛呈。
“還有問題麽?”
柳鳴站在位置上,質問著按年齡他該叫祖爺爺的老人。
到了這般地步,白雲觀長老心裏很不是滋味,這仇眼看著是報不成了,但也要讓三個年輕人留下點深刻的教訓才是,尤其是那個叫林立的散修。
“那便如此吧。”
不悲不喜的話語出口,於殿中震蕩開來,滄桑無力的聲音夾雜真元,禁製陣法圈圈漣漪。
以音波傳氣勢,這位年邁長老真元磅礴可見一斑,衝虛真經修煉怕是已經登峰造極。
“我走的文麻衣路子,不能同你們浴血奮戰了,不過你們加油,嘿嘿,我在這兒為你們呐喊助威!”
海延勳接受到來自楚逐流、柳鳴的眼神洗禮,認慫的拖著板凳後退幾米,滿臉奸詐笑容。
林立置之不理,邊走邊抬起手,給了他一道豎著中指的背影。
繡花紅毯的殿式長廊裏,戰鬥未生,戰意已然激昂。
當然,戰意與林立三人無關,皆是來自與東側的白雲觀大陣。十餘名弟子平常同起居共餐寢,默契極深,不須長老發號施令,便心神交織排起了白雲觀十三道大陣中的‘天淨沙’。
虞無垢與兩名長老並不入陣,而是各執法器分踞三處方位,為身後弟子們掠陣。
林立跟楚逐流、柳鳴就顯得比較尷尬了,從未並肩作戰過,其中兩個還是對手,別說默契,連合作都難。散亂地站著星位,也想結個陣法出來,無奈自己會的陣法另外倆人都不會。
“呃……”
“說起來,林立雖是散修,但能一人破掉百鬼夜行,斬盡敵首,無論境界實力恐怕都不比龍虎武當的殿前弟子弱。柳鳴和楚逐流更不用說,但看這三個人加起來,還真能與白雲觀搏上一搏,但這陣勢,好像挺懸啊!”
“那散修小子慣用詭怪伎倆,莫非是三人提前商議好的?”
“嘖!興許是我眼拙,反正我是沒瞧出有啥心機。”
“他們真的是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