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蠱殺
一樣米養百樣人，百樣人則有千百種心思。
林立無法悉數感應，事實上他連哪怕一種心思也懶得推敲，因為他此時正在殺人。
百鬼門此行來青丘觀禮的弟子共有十三名，百鬼夜行突然中斷，皆是受到反噬，傷得極重極重，不加以救治很快便會喪命。
但注定沒人會來治療他們，因為今天是六月初十，也因為這裏是黎陽宮統靈殿。
祖龕上，玉白色恩笏靜靜豎立，亮紅色仇笏淡淡發著熒光。
林立手起刀落，斬下第三名百鬼門弟子的頭顱，火光鑽入眉心，將這名化神期弟子的元神焚燒湮滅。
至今不知道號名姓的女長老瘋了，百鬼門畢竟隻是依山傍水的小門派，化神期的天才弟子就是最稀罕的寶貝，如今被人隨隨便便銷魂殺身，如何忍得！
慘白色的濃霧升騰而起，化作三隻骷髏，嚎哭著撲向林立背心。
身為百鬼門紅衣級別的長老，她也有化身中期的修為，放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不可小覷。
林立拿後背毫無防備對著這麽一個人，屬實有些輕敵過頭了——許多修士如是想著。
一道火牆轟然出現，橫亙於二人之間，火焰嫋嫋，並不釋放灼熱的高溫，但三個氣勢洶洶的灰霧骷髏頭，撞上火牆後卻瞬間被吞沒，恍如泥牛入海。
“想早死的話，便再對我出一招。”
火牆的另一端傳來少年不帶情感的冷漠話語。
紅衣女長老此時心神恍惚，又是蹬蹬後退兩步，癱軟倒臥在地。
誓要殺之的喪子之仇，敵人卻似乎是個無論如何也戰不勝的怪物，更搭上宗門十餘條天才弟子的性命。
清醒過後，她的大腦反而愈發懵然。
林立提著兩柄烈火大刀，邁步走向下一位受害者，動作簡練，經曆千遍練習已然顯得乏味，既不刺激緊張也不妙趣橫生。
刀起，刀落。
血淋淋的人頭翻滾到地麵。
接著是第五個、第六個，依次進行不緊不慢，一個門派最重要是整整齊齊。
“別殺我！”
一名百鬼弟子求饒，人為刀俎，他此刻無比虛弱，絲毫反搏的力氣都使不出來。但他不想死，人間有太多令人不舍的樂趣，身為宗門內地位極高的親傳弟子，他還沒回去把踩了他腳的外門弟子折磨至死，山下雁秋城有好些個嬌滴滴的凡人女子，他還沒親嚐其味。
死亡，這個概念對他而言多麽陌生，始終沒做好迎接準備，所以他想再緩一緩，緩個幾百年再說。
可惜這種忐忑的小心情，並沒能被那個可惡的散修所體諒。
“大家都是第一次死，憑什麽要給你做心理準備的時間？”林立問了個很富有哲理的問題。
百鬼弟子答不上來，不知道為什麽，腦袋離開脖子以後，便不能張嘴說話了。
……
統靈殿內的修士並不替死去的百鬼宗弟子悲哀，隻覺得過程有些枯燥，他們早已對別人的死亡司空見慣，看過很多比眼下殺戮精彩無數倍的場麵，變相地提高了他們對殺人的審美標準。
林立也覺得沒意思，枉造殺孽而已，不值得興奮或者耀武揚威。
割下了最後一顆腦袋，他散掉火牆及雙手的火焰大刀，緩步走到那個女人。
紅衣女長老眼神泛著空洞，怔怔呆滯。
“你是自己死，還是我幫你一把？”林立漠然問道。
兩世修真，從渡劫跌回築基，但他爬回渡劫期還是要受劫難，並且上一世的劫數還要疊加，難以承受。
因此他不想再沾染更多的殺孽，畢竟殺人一時爽，渡劫的時候有幾萬分艱難，隻有他自己清楚。
這個女人若能自行了斷，當然最好不過。
“你不敢殺我。”
女長老顫抖著站起來，緊致包裹的黑衣，將那玲瓏身段勾勒得十足真實，心誌不堅者隻遠觀都會血脈僨張。
這樣的一具尤物嬌軀可以說是老天爺的賞賜，足能誘惑很多男人——當然不會用來誘惑廢人，尤物者，隻配強全勢大者享用。
“你若殺我，百鬼門天涯海角都要追殺你，你在唐城的故友親人，下場一定比我淒慘萬倍。”
這是句不折不扣的威脅，林立聽著笑了，一隻小蟲子爬上了他的指尖。
“我生平最怕威脅。”
他伸手，指尖點中女人的眉心，極細小的蟲子順著毛孔鑽入。
女人聽到那句話，剛有冷笑浮上麵頰，下一刻便滿是痛苦到極點的猙獰之色，然後抱頭嚎啕。
海延勳意趣悠悠地點評：“這個女人生活閱曆太少，竟然不曉得，怕到深處便是咬牙切齒的恨。”
……
儲物錦袋裏，林立能靈活驅使的蠱蟲不多，丹朱攏共教了他十二種，無奈修煉的天賦於此道並不通用，他僅僅學會小半。
能派上用場的時候少得很，但折磨一個任他宰割的女人，還是很有效果的。
像是屎殼郎的殼蟲生生擠進女人的鼻腔，順著通道爬入肺腑，於是女人止不住地咳嗽，口鼻汩汩冒血。
一隻跳蚤在她身上不停吸血不停產卵，效率非常之高，幾秒鍾之後，那件阻礙大家視線的緊身衣被暴走的真元撕碎，近乎完美的胴體展現於眾人眼中。
可惜不再誘人，原本應該是冰肌玉膚的身軀，已是遍體血紅，肌膚之下有著數不清的疙瘩在蠕動，令人作嘔。
偌大的統靈殿回蕩著女人淒厲至極哀嚎，沒人可以對那種痛苦感同身受，他們隻知道，那種聲音聽在耳中，自己是多麽難受。
放出最後一隻紫色的蠱蟲，林立找了具相較幹淨的屍體，隨意坐下，一語不發地看著李世傑的生母在地下打滾。
靈蠱，十分挑食的蟲子，隻吃靈氣或者真元，也是林立目前掌握的最高級的蠱，但也沒有什麽精妙控蠱手段可言。
鑽風蠱，便是最早鑽入女長老眉心那隻小不點，吃腦漿維生，後麵還有食髓蠱、癢癢蠱等，林立把會用的全用上了。
百鬼門那名女長老比他預料中撐得更久，雖然嚎啕不斷，卻始終掙紮打滾著不曾斷氣。終歸是化神境界，在這個世界屬於毫無疑問的頂尖強者。
“林公子，尋仇本無仁義，不過你已經贏了，不妨給她個痛快吧。”妖族那名司儀官望著大殿頂上的日晷，時間不早了，抓緊結束這場早該結束的戰鬥才是正事。
“好。”
林立終歸沒有變鈦的嗜好，看得久了也覺得反胃，便結起指訣，嗓間低吟向蟲子發出信號。
……
……
百鬼門女長老的婀娜嬌軀，像是最富有營養的土壤，那些幼蟲則是播進土壤的種子，種下五六個，時辰一到，便能長出千千萬萬個。
噗——
軟綿綿的動靜，蟲子們窸窸窣窣從那具殘敗不堪的肉身離開，密集程度看著都發指。
它們的壽命很短暫，極大部分在離開寄生物的幾秒內死去，成千上萬的數量，回到木盒裏的其實不到一百。
禁製陣法間罡風呼嘯，如法將遍地殘骸裹挾到門外，技能熟稔的宮女們又從側殿款款而來。
“真看不出來，看你道法剛猛直率，竟還使得一手如此毒辣的蠱術。”
待林立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好奇心愈發膨脹的海延勳趕忙湊近，按捺不住打探的念頭。
“嗬，技多不壓身，我們這種散修可不像你們這種名門出身的，凡事都有背景扛著。”
林立半真半假答複一句，口中嚼著萬靈丹升級版的海潮丹。
妖域的靈氣比人界濃鬱許多，修煉起來不說一日千裏，至少效率要成倍遞增，然而僅憑外界靈氣，真元恢複的速度終究杯水車薪。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惡戰——林立早就做好了覺悟，從帝城坊市裏，轉身麵向統靈殿的方向開始。
“想到你等下可能死在這裏，我竟然很不爽。”柳鳴冷冷坐在遠處說道。
話語內容屬實暖心，可惜就是語氣冷漠得過分，再如何捕捉也捕不到哪怕一絲一縷暖意。
林立當然明白少年劍修沒必要虛情假意，他說不爽那便是真的不爽，也是真的舍不得林立就此隕落，但更是真的與關切沒有鳥毛聯係。
“你親口承認殺了白雲觀的弟子，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愁色重新爬上楚逐流俊朗的麵容，與林立挨得近了些，他到現在都不明白，既然知道是死路，這怪人為什麽還要一意孤行前來赴宴。
因為白帝的那道口諭？
以武當山的脈絡，想從白帝城帶走一個白帝點名的人，很難，但仍然是能做到的。妖族沿襲人間唐朝的護衛製度，放在今天來看，其實有不少漏洞可以鑽，倘若林立願意離開，或許多少會丟些顏麵，但命肯定保得住。
林立咽下味道不太好的海潮丹，氣海已滿，但信心極度欠缺：“我也不曉得我在倔個什麽勁，隻是很想親眼見見白帝，問他一個問題。”
柳鳴眼神嘲諷之意甚濃，說道：“想見白帝，首先你得活著走出統靈殿。”
“兵來將擋唄。”
林立並沒有故作輕鬆，聳聳肩膀，表情不難看卻也不好看。
“擋不住怎麽辦？”
楚逐流連續眨了好幾下眼睛，內心在糾結著某事，“我以為你藏了什麽強有力的底牌，但現在看來，我似乎高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