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紅衣女長老
尋仇未遂,反而搭上了自己和一眾門人的性命。
七星會這檔子事屬實搞笑,席間看客便真有修士笑出聲來。
“望月宗這手渾水摸魚,嘖嘖!”
海延勳模樣白淨,卻似乎早就看慣了廝殺,頗有趣味地湊到林立身旁,說道:“我估計他們故意放出風聲給七星會,讓人家誤以為他們此行帶的法寶是皓月盤,結果打著打著,皓月盤搖身一變成了血月盤。可憐七星會還氣勢洶洶跑來興師問罪,恐怕那些弟子到死都沒想明白,那麽可靠的消息怎麽就不靠譜了呢?”
說完,他改換神情,意味深長的拍拍林立肩膀:“兄台,我們麻衣派在修真界可謂百事知萬事通,以後若想探知什麽消息,隻管找我就是。”
長廊裏完成斬首的圓盤去而複回,去時極快,猝不及防,來時則悠然緩慢,悄然回到望月宗那名長老掌心,皎白純潔,半點殺戾之氣也無。
尋仇的全軍覆沒,被尋仇的卻都毫發未損,僅僅是消耗了幾成真元,這道理向誰都不好說,這就是算盤節的規矩。
海延勳伸手入袍,衣襟裏掏出盒牙簽,又摸到塊百達翡麗的手表,繼而拿出個玉佩,最後好半晌,才終於遞過一張名片給林立:“有事找我,來我公司裏,打電話也行。”
林立粗略打量,名片倒確實是名片,不過皺巴巴的,還沾著黃顏色的汙漬,也不知是油垢或者別的什麽。
他的眼神落在名片中間的一行字上,不禁朝海延勳豎起了大拇指:“你這個公司的名字,起得還是很有見地的。”
海延勳羞澀一笑,靦腆道:“要不說生在商業巨頭家庭的少爺就是有眼光呢,你是第一個懂得欣賞我起名藝術的人。”
聽倆人說得熱鬧,楚逐流心生好奇,接過名片看了一眼,忍不住皺眉。
柳鳴放下長劍,又從楚逐流手裏拿了名片,當即一口唾沫與海延勳擦肩而過。
公司名格外大氣,簡潔地象征著實力——公司直截了當就叫‘實力’。
“實力有限公司?”柳鳴右掌扶上劍柄。
“霸氣吧?”海延勳沾沾自喜。
“你仿佛在逗小爺笑!”柳鳴並沒有笑,長劍抽出鞘中五公分。
楚逐流個老好人趕忙出來打圓場,按住柳鳴拔劍的手,打著哈哈說道:“不可否認,海道友的立意是可取的。”
“你瞎?”
柳鳴眉鋒橫直瞪著武當山的年輕道人。
林立將名片取回來,剛才還沒瞧仔細,便接著閱覽:“你還是個董事長?”
“正是鄙人,同時鄙人還兼任實力有限公司的首席執行官、首席采購官、首席策劃官……”海延勳滔滔不絕念著各項高級職位。
“總而言之,你公司從上到下就你自己一個人吧?”林立冷笑,這大尾巴狼讓人家給裝得,人模狗樣的。
海延勳立即否認:“林兄此話過於武斷,我公司還有位阿姨呢,偶爾幫忙掃地之餘,她可是公司裏的中流砥柱,作為董事長我賦予了她首席…姓柳的你想作甚!”
毫無征兆的劍光驟然襲來,話說到一半,海延勳措手不及,險些被削了脖子。好在大派弟子隨身都佩戴著護身法器,一道光暈適時出現,將那道並不鋒利的劍氣彈開。
海延勳頓時有些氣憤,吹牛比得罪誰了?哪個算命的不吹牛比!
鏗鏘!
劍氣擊中統靈殿內的庭柱,被禁製陣法吸收掉。
遠處不知情的修士紛紛望過來,這四名少年同道而來,眾人皆以為他們交情不錯,這會兒卻似乎生了矛盾,都有些好奇。
離得最近的林立卻依舊埋頭看著名片,仿佛對身旁一切全無覺察。
……
統靈殿內禁製陣法啟動,猛烈罡風掃過殿中長廊,將滿地碎屍切割得更碎,殿門大開,屍體隨風而去。
之後便有十餘名黎陽宮宮女從側廳過來,動作利落,罡風帶不走的微末碎骨、肉屑及血水,很快清理得幹幹淨淨。
長廊恢複纖塵不染。
毗鄰昆侖山的幾張席案當中站起一人,向司儀官報出自己與某個修士的過節,被判定為怨。兩人進入長廊鬥法,全力盡出,百餘回合未分高下,但雙方均已榨幹了最後一絲真元,且都身負重傷。
“學藝不精沒能慘敗你,我認栽,這事兒到此便算了,再有下次,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修士似有不甘,無奈橫躺在地,連勾勾手指的力氣都擠不出來,隻好就此作罷。
司儀官抬手喚來手下妖兵和醫官,帶走二人,看了眼長廊還算幹淨,便沒讓宮女再來清洗,放眼掃過數百張桌席。
“開還有未盡的仇怨?”
“有!”
這次起身的是一名女修,著嫣紅大氅,出了位置徑直走到靠門的四名少年案前。
“你可認得我?”
狹長眸子忽略了三大宗門最優秀的弟子,緊緊盯著林立。
“好像……有那麽點印象。”
林立蹺二郎腿半躺著,看向那極美豔的紅衣女人,姿態玩世不恭。
“那便無誤了,你是唐城人氏。”
一襲大紅衣的漂亮女修開闔著嬌豔欲滴的紅唇,卻絕對沒有絲毫誘惑的意思,因為她的眼中不帶哪怕一絲一毫別的情緒,隻剩森寒殺意。
林立自問沒做過薄情寡義的負心漢,自然也就不招女仇家,整個華夏,能把他恨到如此境地的女人,用一根指頭就數的過來。
除了百鬼門那個被林立施加了喪子之痛的紅衣長老,還能是誰?
“你真人比投影好看多了,可惜,這副表情太嚇人。”
林立手托下巴,痞裏痞氣的盯著對方不轉眼,說的話有明顯調戲的玩味成分。她便是李世傑的生母,盡管看上去她比李世傑還要年輕幾歲,模樣精致乖巧,一對遠山眉又隱有貴氣,很有網絡上形容的那種古風美女的婉約韻味。
“想方設法去唐城取你狗命,青雲世家那幫多管閑事的卻總在阻撓,沒想到你竟然有膽子來青丘!”
百鬼宗的紅衣女長老毫不掩飾怨毒之色,且恨且得意。
林立仍然是漫不經心的模樣,半點不想被仇家尋上門的人,懶散道:“想弄死我的人多了,在你之後的白雲觀,我或許忌憚三分,但你區區百鬼門,若是一個月前來找我,我手都還不了,現在,你們與雞卵無異。”
他右手舉過頭頂,五指慢慢握攏:“一捏即碎。”
……
這件事,當然被白帝城的司儀官判定為仇,而仇的解決方式,是定生死。
林立看起來很傲慢,似乎全然不拿正眼瞧百鬼門,旁觀修士們並不在乎他的話裏有多少吹噓,隻想看看,投機取巧熬到靈契決鬥最終場的寄托人,究竟有沒有真手段。
“為什麽非不肯走呢?”
座位上楚逐流還在耿耿於懷,而來自唐城的散修,已經去往殿堂漫長而直的走廊中間。
這條鋪滿鮮紅繡花地毯的長廊十分特殊,隔絕法術威能不提,隔絕神識傳音也不提,神奇的地方在於,賓客與長廊之間的禁製,並不阻斷聲音,卻能自動攔住與場中戰鬥雙方有關的聲音。
譬如七星會與望月宗那一場,後者剛祭出法寶,海延勳個話嘮就喊了聲“哇塞!血月盤都拿出來了!”然而七星會眾人根本恍若未聞。
如果聽到了,那麽死戰的戰果或許截然不同。
“他在東張西望看什麽呢?”
楚逐流皺著眉,發現站在生死大戰關口上,林立居然一點也不專注,這根柱子瞅瞅,那麵牆壁望望。
“誰知道,剛才他就賊眉鼠眼在找什麽。”
海延勳摩挲著下巴,眼底爍爍的光芒頗堪尋味,似乎藏著一些不足與人道的秘密。
林立其實在找人,他懷疑地球上破落的傳承,支撐不起統靈殿內這般精妙的禁製陣法,簡直就跟科幻片裏的人工智能似的。
“不是人為操縱?”
林立從半個時辰前便覺得詭異,然而始終未能找出,是誰在暗中控製陣法過濾眾人的說話聲。
“喂!別亂望了,人家結陣了!”
楚逐流忍不住提醒,身在局外卻比自己出戰還揪心,這人腦子有毛病吧?
但很顯然,他的喊聲並沒有傳到林立耳朵裏。林立仍舊茫然四顧,對前方升騰的濁氣與殺氣,似乎渾然不覺。
“你是男風?”
客席裏一臉冷漠的柳鳴忽然問楚逐流。
“呃?”
愕然充斥著楚逐流陽光的臉龐,身子略有些僵硬:“道友何出此言?或者心血來潮要詆毀在下?”
短衫少年抱劍說道:“不是看上那小子,你那麽緊張作甚?”
楚逐流月眉風雅,皺著:“不希望林道友輕視敵人誤了性命而已,你難道不盼與他再交手分勝負?”
“僅僅是這個原因的話,我隻能說你多慮了。”
柳鳴漠然看著場中布陣的百鬼門弟子,言語中不帶絲毫溫度,“就這群黑鬼,在他手底下能有兩個活著就算命不該絕了。”
楚逐流神情微異:“你好像很了解他。”
抱劍少年凝神片刻,氣質陡然犀利:“我不了解他,我隻知道,遇到周寒衣之前我從沒想過會輸給誰。”
一旁的海延勳猛然怔住,楚逐流也是不太從容:“你輸給過他?”
柳鳴並不回答,而是盯著心不在焉的林立,說道:“百鬼門隻有那個紅衣服的女人勉強能看,剩下全是烏合之眾,這些東西都能殺他,我當場引劍自刎。”
楚逐流海延勳四目對視,互相見到彼此輕微顫抖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