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四戰
這是一名散修,非常難得的是,他已經連續戰勝了兩位來自宗門的挑戰者。
盡管破山派功法恰好被他的功法克製,烏江-派的挑戰者境界比他低兩重還有多,估計剛剛踏進化神沒幾天。
“喲西,太喲西了!”
九名寄托人裏,中年男子的緊張不似假裝,見到夥伴首戰兩輪告捷,滿頭大汗都忘了擦拭,站在原地手舞足蹈。
看上去,比真正站在百獸坪中央承受戰鬥那位,更身臨其境。
林立與其他幾名寄托人倒是淡定,坐在板凳上觀戰,各有各的想法。
有些詭異,世間隻是貌似都遵循著某樣冥冥中的規矩,譬如說事不過三,後麵上場的第三位挑戰者,隻看氣勢都強的離譜,而更令觀眾側目的,則是他身上那件單袖長袍。
“藏雲閣,趙辯。”
作為場間唯一被允許說話的客人,挑戰者報出了自己的師承所在,禮節還算到位。
“……”
百獸坪上一陣無聲的嘩然,大概所有看客都始料不及,氣氛還沒烘托起來,竟然就有一流宗派的門徒出現。
要從整個修真界的名望來說,藏雲閣自是比不過天師府與武當山,與昆侖峨眉相提並論,也缺了些年份底蘊,但隻放進山海關外的地界,這座雄踞天山的修仙門派,卻是當之無愧的巨擘一尊。
再不濟也要強過白雲觀,躋身大宗派之流應是毫無爭議——林立心裏麵這麽認為,原因是他以前壓根兒不曉得白雲觀是個什麽玩意兒,藏雲閣倒還聽過幾回。連他這等孤陋寡聞的修士都有印象,確實能從側麵說明一些問題。
“臥槽!又贏了?”
林立懷裏揣著半袋瓜子,剛拿出來解開疙瘩,抓一把還沒來得及嗑上一顆,前方的戰鬥便已經結束了。
於是百獸坪上又是一陣沉默無語的嘩然。
能隨師長來青丘吃白帝的筵席,名叫趙辯的修士絕對差不了,而事實也並未讓眾人對他的期望落空,他的確很強。藏雲閣主修的功法摘星訣共分六重,他已然修至圓滿,藏雲閣的頂級法術碧雲歸塵術,他更是領悟到了第二層水準,使得爐火純青。
林立捫心自問,倘若遇上這樣的對手,自己能否在須臾間快刀斬亂麻。答案是不能,黃帝外經厚積薄發的真意,注定了逍遙仙宗的弟子們可以雷霆萬鈞,卻無法刹那之間湧現強有力的突襲。
大公主那位寄托人偏偏做到了,以一介散修的身份。
化神巔峰鬥化神巔峰,他隻出了一招,但其實如果用苛刻的眼光來看,他那招隻能算半招。
趙辯嘴角染著一縷血跡被人扶出場外,眼神略有不甘。
假如有機會重新打過,他興許不會輸得這麽幹脆,甚至有可能會贏,可惜,胸口處的傷痕已令他無力再戰。
這幅畫麵落在眾多門派長老弟子眼睛裏,戲劇性的意味甚濃,又到了心思各異的時候。
多數人隻是震驚,散修對於這些根基板正的宗派人而言,全是低劣不堪的野狐禪,難成大事,說白了就是他們都舍不得拿正眼瞧的貨色,然而草坪中間那道身影仍然挺拔,所謂的大派高徒,卻已經有三人敗北。
大公主那位寄托人,此地今日出盡了風頭。
這並不是什麽值得趾高氣揚的好事情,所以他臉上也不見意氣風發的姿態,依舊鐵青著麵容,愁色凝重。
一個人如果很強,那麽他可以打敗很多人,無論單挑還是群毆或者一個一個上,但很顯然,這個人認為自己還不夠強,他知道自己會輸,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林立見狀搖了搖頭,他也有相同的惆悵:打贏無數螻蟻很簡單,就像他此前單刀放倒幾十上百名凡人一樣,但如何打贏許多旗鼓相當的對手,這個題目很無解。
第四個對手出場了,和所有看客預料當中並無出入,這個人強得足可以令人抓耳撓腮,背景比之藏雲閣的趙辯,更顯光彩照人。
“昆侖山,項炎。”
一樣的語氣自報家門,林立看見同陣營那位仁兄的手抖了一抖。
“昌平府,柳不鳴。”
寡言的寄托人終於開口了,或許是因為意識到自己快撐不下去。
林立心思微動,這讓他不得不想起那天夜裏與自己殊死戰鬥的少年劍修,一個柳鳴一個柳不鳴,說成巧合未免自欺欺人。
此時此地並不適合追究,林立暫且壓下疑惑,靜觀局中兩人。
昌平府是個地名,瀏陽城的別稱,華夏西南部一座旅遊大城,且出了好些個影視圈和歌壇的明星,論名氣自然響亮。
可惜昆侖山的名氣也不小,在凡人眼中是幾千年的名山,修真界裏是至高無上的玉虛宮道統,近些年雖然氣運跌宕,實力稍遜於龍虎山,還被後起之秀武當山拍倒在沙灘上,但底蘊雄厚得嚇人,畢竟不是白雲觀、藏雲閣之流可以比擬的。
從哪方麵算,昌平府對上昆侖山都不占便宜,而更要命的地方在於,昆侖山可以是門派,昌平府卻隻能是地名。
並且柳不鳴已經連戰三名宗派強者,期間片刻不得休養,狀態早就不再巔峰。
“你這個名字起得好。”
項炎誇人的角度略顯刁鑽。
“謝謝。”
柳不鳴點點頭。
“不鳴則已,你今天的表現,我想應該能讓百獸坪上所有人都記住你,已經一鳴驚人了。”項炎笑道。
柳不鳴忽而抬起臉龐,愁色盡消,眼神充斥著堅毅:“一鳴驚人的方法有很多種,寄托人的靈契被奪走,可能更容易讓人對我印象深刻。”
項炎笑容依舊淡然而不失禮貌:“那麽道友的選擇是?”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柳不鳴說道,有螢光自他身體亮起,起於經脈丹田,現於萬千毛孔。
然後,腳底又升起青煙,玄黃色,嫋嫋漫漫,溫柔地包裹住身軀,逐漸模糊了體態和麵容。
外形和林立施展金龜訣時有幾分相似,但法術底子明顯大相徑庭,金龜訣可以當成普通真元罩的強化版,助長肉身防禦,而柳不鳴的招數,則是某種短時間內催動真元突破極限的秘法。
他要負隅頑抗。
“何必呢?”
一道聲音同時在項炎口中和林立心頭響起。
眼光魯鈍的修士自然看不出,但在座不乏眼尖耳銳之輩,他們都知道,柳不鳴這已經是第二次動用秘術,而秘術對身體和道基往往都有著極為嚴重的副作用。
“我無師無門,憑一本山洞裏撿到的破書走到今天,全是咬著牙撐過來的,寧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
柳不鳴給了項炎答案,也給了林立以及今日上千位修士妖怪答案,不管他們理解不理解,他先出手了。
百獸坪靈契考校戰,規定隻有五場,隻要熬過了昆侖山的高手,再贏一場,他便還是此後四年大公主的寄托之人。
眼前的敵人身上很難看到希望,換個角度,柳不鳴其實勝利在望。
……
這還是林立回來以後首次見到化神期修士的全力戰鬥,劍修不算。
秘術激發,柳不鳴氣勢逼人,前三場對他的消耗統統無視,爆發出這個境界最巔峰的真元,鋪天蓋地朝著正前方席卷而去。
看客們為之虛眼,霞光璀璨到不忍直視。
林立並未認出這種功法,但能確定這種功法絕對有外在又有實在。
“很漂亮,如果我是你第一個對手,或者我們最多隻能戰平,可惜你已經強弩之末了,抱歉。”
項炎遠比人們想象中的從容,尚有閑暇講話。
然後他伸出雙手,輕飄飄舉到齊臉高度,好像什麽事也沒做,甚至看不到真元流離的光芒。
林立不遠不近地望著這一切,表情很平靜,眼底有著不為人所見的異彩。
柳不鳴的驅使的霞光如浪如潮奔湧,頃刻間將對手淹沒其中,這時候,項炎仍然沒有類似反抗或反擊的舉動,兩隻手還是那麽舉著。
美好的事物往往最可怕,七彩霞光很好看,瀲灩旖旎,不過既然用來作戰,它不應該空有綺麗這麽一樣特質。
光澤蘊含著如何沉重或犀利的威能,隻有項炎與身下周遭的綠草切身體會。
眾人屏息以待,要看這場強者之間的對決,終究要以怎樣的場景落幕。林立有機會可以嗑瓜子,十分客氣地給旁邊的七個人各分了一把,人家顯然都不像他心這麽大,於是盛情被卻。
愛吃不吃!
林立隻好獨享唐城地道的劉家炒貨郎香瓜子,渴了就喝上一口怡寶礦泉水,悠哉到了一定境界。
十分鍾過去。
光彩絢爛的真元洪流衝擊著綠草與昆侖山高徒。
十五分鍾過去。
光彩絢爛的真元波濤還在衝擊著昆侖山高徒與可憐無辜的青草。
人們開始覺得無聊,再好看的風光,過於單調了也經不起久久欣賞,所以逐漸有人把目光投到了九名寄托人座位的地方,那裏有個事不關己的嗑瓜子少年。
某些生性閑散不羈的修士略覺悔意,自己怎麽就沒這麽高的先見之明,事先裝點瓜子在身上呢?現在的打鬥看也無趣,走又走不了,真是傷屁股啊。
他們想上去找林立要一把,無奈百獸坪氣氛過於嚴肅,期間除了爭奪靈契的對決者,並不允許旁人言語走動,否則被視為喧嘩搗亂可是不太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