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嘍囉
南宋街人流來往並不熙攘，古玩畢竟屬於小眾愛好，比不得那些商業街和坊市的熱鬧紛繁，所以林立站在人群中，其實很顯眼。
身材頎長且身段標致，加上一張不吹不擂實在俊朗的麵龐，撂進人群中不是那種立馬沒影的類型。
李清明一開始就看見他了，也認得近來風光正盛的林家大少，故意沒打招呼。一則李家勢大，比擬當年的林家或許有所不及，但今非昔比，死灰複燃的林家放到李家麵前，就猶如蚍蜉見巨樹，他得自持身份。
二則，林家與李家昔日的恩怨，整座唐城無人不曉。
林立當初掌摑李世傑的事情，李清明是有所耳聞的，由此可見這個年輕人脾氣暴躁，加上手裏有些功夫，能不惹自然盡量別去激怒。
不過他最關心的，還是麒麟幫治下那位極其能打的紅棍。
李清明救侄兒心切，來得匆忙不及打聽那位紅棍是否在附近，如果在的話，自己擅長耍小洪拳的保鏢未必是對手。
“我眼拙，沒立馬瞧見林公子，請見諒。”
發覺沈大林眼神往靠山身上移，李清明決定先發製人，頗具斯文的拱手，向林立問了聲好。
林立有些詫異，沒料到李家的人會對自己如此客氣，跟以前在金煌大廈的待遇簡直雲泥之別，不禁懷疑暗中吞並李家的事是否走漏了風聲。
轉念他就拋卻了這個想法，按陳海石縝密的行事作風，絕不會允許意料之外的消息泄漏，而李建成能力同樣不弱，與林家的合作尚且處於蜜月期，沒道理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那麽李清明的客氣，應當源於別的理由。
林立心中有數，衝對方輕輕點了點下巴。
“沒想到林公子年紀輕輕，竟然對古玩有興趣，正好，我那兒有幾件小玩意兒，稍後差人送到貴府上，供林公子把玩一二，當是見麵禮了。”
李清明舉手投足都很有章法，跋扈歸跋扈，但禮數秉承了商人世家傳統的周全。
林立再度點頭，說了聲不鹹不淡的謝謝。
李清明頓時斷了詞，不好接話。他以為這人盡管年輕，好歹也是林家的種，說話做事天生就該會的，不料連句無功不受祿都沒等來，隻有句漫不經心的道謝。
沈大林見狀，暗自冷笑不迭，早就聽說林家大少不是沒器量的庸才，但為人處世那套虛偽功夫粗淺得沒眼看，今日果真見識到了，爽得不能自已。
“隨便丟點好處就想禁住林公子的手腕，你這如意算盤打得可真美。”機不可失，他抓住機會奚落李清明道。
李清明心頭有無數個麻買批想說，礙於傳說中的麒麟幫紅棍還沒摸清楚位置，隻好忍了吃虧，臉上維持著微笑，對林立說道：“現在我們要處理點私人恩怨，看這姓沈的跟林公子似乎也不親近，可否請林公子給幾分薄麵，莫要插手，站在旁邊看著就好？”
“不行。”
林立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不早了，於是有些不耐煩，想趕緊再多逛兩圈，回答得生硬。
李清明眼神下藏著陰鷙，但還勉強撐著和顏悅色，問道：“那照林公子的意思，是要強行插手了？”
“沈先生是我請來幫忙過目的，我管這事兒不叫插手，依我的意思，這件事到這裏就該結束了。”林立說道。
“那要是結束不了呢？”李清明又問。
林立掰響食指指節，滿臉怠惰漠然：“我說該結束就肯定能結束，別多話。”
……
……
好多人都聽說林立很狂，但僅限於所謂的高端層麵，市井當中的絕大多數人，知道林家是什麽，可能卻不知道林立是誰。
於是當南宋街圍觀的過往走客和攤販們，聽到那句話從林立嘴裏冒出來的時候，心裏大概想著這小子說話真鬥膽，不怕風大閃舌頭。
或者覺著這小子恐怕離死不遠了，南宋街不常出人命，不過李清明有弄出人命的本事。
沈大林算是局中人，對林立的風評不耳背，所以覺得林家大少端的是威武霸氣。
口咬雪茄站在另一邊的李清明，則恨得牙癢，敢在寶昌大道地界對自己如此狂妄不講理的人，屬實沒幾個。
“爺，怎麽辦。”
甩飛刀的矯健男人已經替賣貨郎鬆綁，回到老大身邊，一臉如狗的恭敬忠誠。
李清明眼底厲芒明滅，最後將雪茄摔在地上，下了狠心：“讓林公子多留點深刻的記憶，記住下手把握好分寸。”
事情到這一步，他懶得再計較體麵不體麵了，既然極其擅鬥的紅棍不在場，欺負下林家少主又有何妨。
他並不避諱自己不敢弄死林立的事實，李家雖然不怕林家，但他的級別不夠，說不得弄出大動靜，上頭做主的老年人和奪回嫡位的李建成，恐怕不會太介意棄卒保帥。
“是。”
精瘦的矯健漢子鄭重答應，沒有提醒沒有前奏，抬腳便是一記鞭腿，與剛才抽退雄彪的招數如出一轍。
林立身子往後挪出半尺，避開鞭腿，眼神掃到紅衣紅裙的小九兒。
九尾狐側進擠位，擋住那攻勢悍勇的人類，抬起柔荑，掌心有難以看清的淡微紫炎撩動，然後以迅雷般疾速，印在那個男性人類胸口。
電光火石。
戰鬥似乎才剛剛開始，但已經結束了。
林立沒特意囑咐小九不準用法術，所以她選擇了最省時省力的方法，瞬間達成目標，效率很高。
被狐火擊中的男子倒飛十幾米落地，嘴裏哇哇冒著血水，有人擔憂他會不會死掉，有人驚駭那嬌媚窈窕的美人，何以有如此彪悍的怪力。
一掌能把人打飛吐血，這是何等的臥槽尼瑪！？
李清明悄然退進幾名保鏢結成的圈子裏，心說莫非這女人就是傳說中的麒麟幫紅棍蕭破軍，並不去理睬重傷的得力打手是死是活，偷偷摁下了藏在皮帶上的按鈕。
南宋街有他全部的人手根基，真正的大本營，手下上千的小弟足以將整條街道堵個水泄不通，他並沒感到驚慌。
猛虎敵不過群狼，麒麟幫大紅棍身手再怎麽強悍，總不可能以一當千。
不多時，從南宋街各條巷口便烏央烏央鑽出大撥的人，那些商販見勢不對，趕緊掀了底布裹著營生的物件，揪成包袱往背上一甩，撒丫子走人。
至於閑來逛去的買主們，無事一身輕，溜得更快，轉眼間街上閑雜人等一個不剩。都不傻，眼下的局麵顯然是事情鬧大了，誰也不會為了看個熱鬧讓血濺到自己身上。
直直的長街被密密麻麻的人占滿，腦袋攢動，而林立他們加上雄彪的馬仔也才十來個人，百倍於己的敵人，就是每張嘴吐口唾沫，淹死他們也不在話下。
雄彪仰麵朝天吹了聲口哨，呼喚自己的手下，可惜沒什麽動靜。
李清明這些人來用了大約兩分鍾陸陸續續湊齊，而雄彪等了將近半分鍾，沒看到半個馬仔的影子。
“你做得這麽過分，還指望我什麽準備都不做就過來？”
李清明洋洋得意，卸掉貌似斯文的偽裝，笑容是極致的殘忍。今天除了林立和沈大林，其餘的有一個算一個，都得非死即殘。
——他是這麽計劃的。
“主人。”
九尾狐出聲，主動征詢林立的意思。
林立望著人山人海，又看了看手掌心，覺得打架費事，便讓她給李建成打電話。
南宋街的痞子似乎有著相同的作風，先前雄彪不給賣貨郎求救的機會，李清明也不準備讓小九撥通這個電話。
他從風衣懷裏掏出一樣黑黝黝的金屬物體，對準穿紅裙子的嬌媚女人，垂涎欲滴：“放下電話，我可以留你一條命。”
九尾狐壓根兒不睬他，手機依然放在耳邊，林立也沒搭理，指間彈出一枚鋼鏰兒，直接將槍從李清明手心震飛出去。
李清明有些驚訝，沒想到不僅麒麟幫女紅棍是個高手，連林立本人也不是個俗人。
電話通了。
“我們在南宋街，被叫李清明的攔住了，據說和你是一家人，你看著辦。”
九尾狐隻說了這麽一句話，然後幹脆利落掛斷，留下李建成在風雲集團頂樓兀自皺眉。
初見這個女人時，她是那樣的風情萬種，不似人間凡物，如妖如仙。久而久之，這個女人的性子卻莫名清冷孤高了，他從來沒琢磨透過。
但有些事情他很清楚，譬如林立和這個女人的關係很朦朧，不見得是情人，可走得相當之近——她就住在林立的別墅裏。
“我們？”
李建成很不舒服，兩個字的意思很容易理解，林立現在勢必和妖媚女人走在一起，李清明這不長眼的東西，招誰不好，居然招惹到那尊大鬼身上去了。
他拖過來有線電話擺在麵前，以極短的時間撥通了兩個號碼跟兩個人說了話，很快，隔著半座城的南宋街上，劍拔弩張的人群如潮退去，李清明手機懸在耳朵旁，黑著臉苦費思量。
李家林家滔天的仇恨，自己欺負欺負林家少爺，又不會做的過火，歸根結底也算為李家掙回前段日子李世傑丟掉的顏麵，為什麽李建成會親自過問？
最令他想不通的是，電話裏那個絕對惹不起的人物，言辭極盡嚴苛刻薄，一個林家的人而已，何至於如此？
他看著滿地雜亂丟棄的片刀鋼管，臉上火辣辣的灼燒感。
太丟場子了。
而且林立走時莫名其妙的一巴掌，力道也屬實心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