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潛入春秋
離別分久別和暫別。
暫別無需多說,來日自有重逢之時;而久別,往往最是令人肝腸寸斷,又分為生離與死別。
生離,十年前林立就經曆過,從地球顛沛流離到域外,歸期無比漫長。
十年後,他再度與眾人道別,隻是這一次,歸期更加飄忽,有可能是暫別,隔天便能再見,也有可能是死別。
所以林立走在去春秋大廈的途中,步伐跟心情一樣沉重,心情跟上墳一樣沉重。
黑霧自腰間的瓷瓶冒出一縷,微不可見,凝成彈珠大小的丹朱的鬼臉,漂浮在傘底下。
“看來老夫錯怪你了。”
“我並不在乎你的看法。”林立的回應有些生冷,也許是因為今天的溫度不高。
“有幾成把握?”丹朱問道。
林立路過便利店,買了盒木糖醇出來,咀嚼著說道:“連對方底細都沒摸清楚,有個屁的把握。這麽跟你說吧,這一趟要麽輕輕鬆鬆,要麽咱倆九死一生。”
丹朱鬼臉瞬間布滿陰鬱,跟這天氣一樣的愁雲慘淡,雖然活了幾百年,但他顯然還是沒活膩。
“老子不去了!”
林立沒搭理他,自顧自往春秋大廈的方向走著。
一路過來,街上到處都被雨水衝刷得很幹淨,人也被大雨驅散得很徹底,幾乎要走上百米,才偶爾能見到兩三個在街上遊蕩的人,
這樣的天氣,誰都不願意出門,正適合光天化日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叫李建成的小崽子,好歹也是個嫡長子,對這些秘密難道半點不知?”丹朱知道這種時候說氣話,林立多半懶得理會,隻好說起了正經事。
“還嫡長子,你以為繼承皇位呢?”
林立沒好氣地譏諷,轉而換了語氣,說道:“就算是古代的嫡長子,哪怕是太子,坐上龍椅以前,也有許多關乎國本的秘密是接觸不到的。”
“況且李家老頭子,對他這倆崽子的態度,一向曖昧不明,太機密的東西自然忌諱。”
“他奶奶的,又要打場沒準備的仗!”丹朱罵罵咧咧,預感十分不妙,畢竟自己弄成現在的鬼德行,就是因為對付林立的時候,太過掉以輕心。
可惜時局逼人,根本也沒給他吃一塹長一智的機會。
林立糾正了他的說法:“能做的準備全都做了,而且做得極其充分,然後就隻能是盡人事聽天命。”
事實上這次的對戰當中,林家勢力相比李家勢力,已經是占盡先機,李世傑現在所做的一切,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其實全程被陳海石牽著鼻子走。
除了一樣,就是林立他們始終不知道,李世傑身邊究竟是否有保命的底牌。
“你見過哪個人下圍棋,勢均力敵的時候還能算無遺策?”
“老子不會下棋!”丹朱啐道。
林立和陳海石近幾日的忙碌,他縮在瓶子裏都聽得一清二楚,自然了解情況,但這並不妨礙他產生負麵情緒。
“那你這幾百來活得還真是夠乏味的。”林立調侃道,神情悠哉得很,不像要去決戰生死的人。
丹朱卻察覺得到異常,放在平時,這小子又怎會跟他個老鬼這麽沒正形?
相處幾十天,每天如影隨形,他也把林立的性子摸得挺通透,隻會跟親近的人不正經。
而跟他沒正經,就表示林立把他當成了親近的人——自投羅網,命懸一線了,並肩作戰的生死之交,自然算親近。
對付千年怨靈的時候,林立對他可遠沒有現在這麽坦率。
“倘若咱這回僥幸保住兩條狗命,你他娘的非得弄具上好的陽身給老子奪舍不可,好好補償老子!”
丹朱顫顫巍巍說道,就算最終有驚無險,他此刻被震出的心理壓力也不能白受。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找死的路上等死,太他娘的嚇人了!
“沒問題呀!多大點事兒!”
林立笑哈哈地擺出‘OK’的手勢,那叫個雲淡風輕。
此番狀況看在丹朱眼裏,更加心寒。
這龜孫子越是表現得無所謂,他就越是覺得,待會兒鐵定難覓生機。
……
“聽說沒有?董事長馬上有大動作了!”
“啥大動作?”
“嘿嘿,這你就不如我消息靈通了吧?等著明天看報紙,林氏集團的玉石公司和房地產公司,要遭殃了!”
“真的?”
“我還能騙你不成,要我說林家那公子爺啊,就是個二愣子,也不掂量掂量林家現在幾斤幾兩,居然敢揍咱們新董事長,這事兒擱誰誰能忍?”
“我靠!怎麽一點風聲都沒有?”
“這種事哪能到處宣揚,你別是個傻子吧?對了,這事現在還在秘密允許,你可不要大喇叭似的拿出去說,萬一讓林家聽到消息提前準備,壞了董事長的大事,就等著吃屎吧!”
“廢話,這麽大的秘密,我怎麽可能亂講。”
“嘖嘖嘖,可憐了林家,以前那麽輝煌的大豪門,現在成了想翻個身都難的鹹魚。”
春秋大廈人事部門的茶水間,兩個中層管理正做賊似的討論著某事,越說越興奮。
“你們好像剛聊到高興的地方,打擾雅興實在抱歉。”一道聲音突兀響起在他們身後,淡漠得不添加一絲情感。
“誰!?”
兩人同時驚詫,為了聊秘密,他們已經特地把茶水間的門反鎖了,不應該有人進得來才對。
轉過臉,一名白衣短褲的俊朗少年映入眼簾,拄著把大黑傘,濕漉漉的傘麵朝傘尖不住地淌著水珠,很快在地上潤濕了一大片水跡。
“你是誰?”
春秋大廈上千名員工,不可能人人都互相認識,但這名少年卻是麵生得很,而且出現的方式也實在詭異。
“你你你!你是林立!”
主動講消息的那人認出了少年的麵孔,在手機新聞上偶然見到過照片。
“丹朱。”
林立漠然開口,並沒有想跟對方聊下去的欲望。
兩人的表情忽然變得猙獰起來,雙手捂著脖子,嘴巴使勁張開似乎很難呼吸。
哢擦~
輕微聲響,兩個人腦袋一歪應聲倒地,眼珠子暴鼓幾近冒出眼眶,死狀淒慘。
他們至死都不知道,剛才被什麽東西扼住了咽喉,那個少年明明沒有動手。
“好小子,看你一身正派法術,竟然也是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惡徒。”感受不到大廈裏有強悍氣息,丹朱心情輕鬆起來,開始調侃林立。
顯而易見,被他掐死這兩個都是沒有任何修為的凡人,林立此舉,絕對逃不脫濫殺無辜的罪名。
“侮辱林家的人,我見一雙死一雙。而且這樓裏鬧鬼,跟我可沒關係。”
林立冷冰冰說道,將雨傘收進儲物袋子,動手脫掉一具屍體的西服穿在身上,然後在臉上抹了兩把,就變成了那人的模樣。
“邪門歪道的障眼法倒使得熟練!”丹朱咧咧著嘴不屑道。
林立打開反鎖離開茶水間,徑直走進人事部經理的辦公室,進門二話不說,直接一巴掌把裏麵的經理抽得昏死過去。
這間屋子有部直達頂層的電梯,風雲集團入主春秋大廈之後,這部電梯並沒有停用,而頂層就是現在的董事長辦公室。
——李建成通過集團內的老心腹打探來的消息。
叮!
電梯門打開,眼前豁然開朗,是一片無比開闊的空間,正如李建成所說,頂樓整整一層全是玻璃打造,視野很通透。
甘如薇看向電梯門口,秀麗眉頭微蹙,問道:“盧主管,走錯樓層了?”
“沒有走錯,我一直想來這棟大廈的頂樓,聽說能看到整片西城區的風光。”
林立回答道。
甘如薇眉頭皺得更深,風韻猶存的俏臉蛋,看來有別樣的動人風采,說道:“盧主管如果想辭職,用的方式未免過於開放了,風雲的企業精神是低調,你這種做法與企業精神相悖,現在回頭下去,我可以當做沒看見。”
她對李家人代代相傳的那一套太熟悉了,雖然不認同,但也沒有資格反對,所以好心勸告,不忍見到一個大好的年輕人,因為一次嬉笑舉動弄得前途盡毀。
“不了,來都來了,啥都沒看見就回去,不就白來了麽?”林立用回自己的聲音。
“你?”
甘如薇聽出兩種跨度很大的聲線,還來不及問,便被陣陣陰氣侵襲,頓時失去意識趴倒在了桌上。
林立沒有讓丹朱殺死她,李建成特意說起過這個女人,來頭頗堪推敲,能不殺最好暫且別殺。而林立今天不是來大開殺戒的,真正要殺的人與他隻隔著幾道玻璃牆,也懶得在不相幹的人身上多造殺孽。
殺孽越重,天劫越重。
修真者壽數綿長,報應大多來不及殃及子孫後代,都是在有生之年體現,而最厲害的時候,便是渡劫時候的誅心雷,造的孽多一分誅心雷便狠毒一分。
那玩意兒可不像昊天真雷,隻要撐住別死,扛得越多越有裨益。誅心雷挨得多了,道心會蒙塵。
但無論誅心雷損害多大,該殺的人始終還是要殺,該背負的血債始終還是無可避免。
林立一步步走到李世傑的辦公桌前,對方目不轉睛盯著電腦上的股票走勢,伸手推出右側的杯子:“咖啡涼了,麻煩幫我換一杯,謝謝。”
林立端起杯子,將冷咖啡倒掉,走到外邊的秘書辦公室,有現成的咖啡豆和研磨機。
就地取材,磨好了兩杯,一杯李世傑的一杯自己的。
把新咖啡送到李世傑手邊,林立坐到沙發上,品嚐著杯中醇香,看著對方忙碌。
“謝謝。”
李世傑再次道謝,舉起杯子呡了一口,隨後表情有了變化:“怎麽加了奶?”
“你又沒說不加奶。”林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