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這是你逼我的
搭乘電梯,穿過一條長廊,伴隨著穿堂而過的冷風,吹開某扇虛掩的門,她的長發隨風而動。
她身著條紋病號服,背影孱弱,背對著門,站在落地窗前,手緊緊揪住窗簾,清晨的街區依舊繁榮熱鬧,可惜這種熱鬧早就不屬於她了。
“叩叩”門口傳來敲門聲,簡嘉心裏頭有了期待,淺笑著轉過頭去,等來的卻是大失所望--隻見簡溪站在門口,神色淡然。
她早該知道,沒有了孩子,遲天佑不可能會再回來,偏偏她心裏還抱有期待,說到底還是她太傻。
“你來幹什麽?害死我孩子的混蛋。”冷淡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眉眼間也沒有任何愧疚。簡嘉撒謊撒慣了,這種話脫口就能出,對她來說不算什麽。
她這種態度,簡溪就是想對她笑都有些難。她把水果籃放在床頭櫃上,又回頭把椅子拉到床邊,一把坐下。“作為姐姐,我來看看妹妹身體怎麽樣?不行嗎?”
看似平靜,其實她心裏早就在抓狂,這哪裏像姐妹之間的對話?分明就是宮鬥戲啊!
“來看我,你穿這樣?”簡嘉冷笑,沒有了脂粉粉飾的臉上斑斑點點,眼圈周圍都是青黑色的,整個人憔悴不堪,她現在都不敢照鏡子。
流產之後,她的身體每況愈下,若不是化妝技術,遲天佑怕是看都不願意看她一眼。
簡溪聞聲低頭,她今天特地穿了碎花裙加深棕色馬甲,跟那天的打扮如出一轍。這是諷刺她嗎?難道探望病人就一定要穿黑白服?
再抬眸時,簡嘉已經從沙發前的圓桌上拿起紅酒,瓶口直接對準嘴巴,往死裏灌。她趕緊衝上去把酒瓶搶過來,同時將手伸進她嘴裏,讓她把酒吐出來。
誰知她竟然死死咬住,鑽心的疼痛感從手指傳來:“你這是在做什麽?踐踏自己的身體也要有個限度啊!”
血腥味在她的口中蔓延,簡嘉終於鬆了口,臉上毫無血色,冷笑:“反正也沒有人會在乎我,就因為我流產了,現在你高興了吧,什麽都被你搶走了,我什麽都沒有了。”
催眠很可怕,她能讓一個人亂了心智。簡嘉現在甚至開始出現幻覺,以為她的孩子真的是給簡溪害死的,就算不是,她也有責任,如果不是因為她的挑唆,遲天佑不會那麽狠心。
簡溪看著手指頭上的牙印,鮮血從破口緩緩流出,夾雜著唾液。她把酒瓶放下,整個人都在微微發顫。
原來她是這麽想的,虧她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這麽做,現在看來,是她想多了。既然簡嘉不喜歡對她好為她著想的簡溪,那姐姐隻能黑化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大概一個月前,你也在這家醫院躺過,當時你的裙子都是血淋淋的,你忘了?”她的話如同一把刀狠狠剮在簡嘉心上,不留一點情麵。
明明她都拜托醫生給她保密了,結果還是被簡溪知道了,而且一清二楚。疑惑跟慌張交織在一起,簡嘉一時有些混亂,竟腿軟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而簡溪靜靜地看著她,連眉都不皺一下。
“你胡說。”她目光閃躲,然而還是不肯承認,指甲掐進柔軟的毛毯裏,明明地上已經鋪了毯子,但寒意還是一直從地底下直蹭上來,她痛苦地揪住了領口。
“沒想到都到了這種時候,你還是不願意承認。”簡溪麵無表情地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猛地將窗簾拉開,白光照進來,她身上蒙了一層光暈,簡嘉就是回頭,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嗬”她突然冷笑,眼神不見平時的柔媚,倒顯脆弱跟淒涼。她揪住領口的手青筋暴起,壓低身子,抽抽搭搭地就開始哭,聲音沙啞。“是,孩子早就流產了,但是那也是你害的!”
“關我屁事,感情我吃個飯都得罪你?我活著礙著你了?從小到大我縱容你多少次?現在你呢,不感激也就罷了,居然還反過來算計我,你到底想我怎麽樣?”簡溪也有些激動,嘶吼。
她不施粉黛,臉色蒼白如紙,其實也比簡嘉好不到哪裏去。但是簡嘉就是看不慣這張臉,她喘著粗氣,胸口疼得快不能呼吸,癱坐在地上如同孩子。
“你什麽都有了,我什麽都沒有,遲天佑跟我訂婚了之後還是想著你,那天若不是他把我推倒在地,我也不會流產……都是你,如果他不喜歡你,就不會是現在這個局麵了。”她的聲音如同蚊蠅,捂著臉,淚水從指縫間溢出來。
簡溪攥緊的拳頭突然有些無力,她還是做不到打自己的妹妹。
感情她活著對她來說就是個錯誤,任何人寵她,都是對簡嘉的侮辱。她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甚是無奈:“你這些以自我為中心的世界觀到底是跟誰學的啊?”
“我不管!反正都是你的錯,你要賠我,你給我離開遲家,跟我道歉,說是你害死我孩子,不然我這顆心實在難安。”簡嘉開始撒潑,嚎哭著在地上打滾,一如小時候的德性,簡直一模一樣。
她按住眉心,俏臉硬是皺成醬牛肉。隻見過老成的,還沒見過越長越回去的。
簡嘉的聲音越來越尖銳,一步步將簡溪逼到崩潰邊緣,她咬緊牙關,揚起的手愣是沒有扇下去。
然而,門口卻傳來“啪”的一聲悶響,聲音很重,立刻讓簡嘉噤聲,轉過頭疑惑地望著空蕩蕩的門口:“是誰在外麵?”
“出來吧。”隨著簡溪的一聲呼喚,遲翊宸從門邊走出來,快步走到簡溪身邊,將她緊緊攬在懷裏,宛如雕琢般的精致臉龐上,冷若冰霜。
緊接著,遲天佑跟在遲瑾年身後也走了進來,他垂首低眉,然而臉上五道巴掌印還是清晰可見,而遲瑾年垂在腿邊的手還微微顫抖著,看來真是發了狠勁打的。
“你們怎麽會在這……”簡嘉愣愣地,手撐著床沿,從地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煞白的麵容,錯愕的神情一覽無遺。
下一秒,她就猛地轉過頭瞪向簡溪:“是你安排他們過來的?就是為了套我的話,簡溪,你好大的膽子……”她衝上來就要扇她巴掌。
遲翊宸還沒抬手,簡溪就緊抓住她的手腕,冷漠的眼神欲將她看穿。
“過去我再三縱容你,是因為我不知道我養了一個白眼狼,現在我算是看透了,難不成你還想我接著助紂為虐?妹妹啊,我這是為你好。”
她不是愛記仇的人,但是凡事都有個底線,任何人膽敢踩她的地雷,她所受到的痛苦,不管是誰,都要十倍奉還!
“為我好?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她冷笑,簡溪的手一鬆開,她一個重心不穩就直接往後倒去,跌入遲天佑的懷中。
男人一臉嫌惡地將她推開,卻被遲瑾年喝住:“你敢推開她,我今天就把你逐出家門!”尋聲望去,他精明的臉上,眼神如鷹般緊緊盯住獵物,啃噬。
見遲瑾年還袒護她,簡嘉別提有多高興,猛地抓住他的手就開始哭訴:“爺爺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啊,我真的沒有陷害姐姐,不信的話笙兒可以作證的,笙兒你說話啊!”
站在門口最外邊的笙兒神情呆滯,若不是她叫她,恐怕他們都沒發現她的存在:“啊?其實我,我也是被逼的,簡嘉說如果我不這麽說的話她就要把我趕出去,我很害怕所以就……”
“爺爺,這女人陷害簡溪,為什麽您還袒護她?”遲天佑跟著抗議,但在他眼神的威懾之下,還是乖乖地抱住了簡嘉,她幾乎是整個人癱軟在他身上。
他閉眼歎氣,再睜眼時,簡溪已經從遲翊宸懷裏下來,走到他麵前,麵色凝重。“爸,我妹妹惹您生氣了,作為姐姐,我在這裏道歉。”
她能有如此寬宏大量,讓眾人都有些驚訝,紛紛投去讚賞的目光,唯有遲翊宸勾起嘴角,露出嘲弄的神色,這女人的演技不去演戲真的是可惜了。
“不是你的錯。”遲瑾年愧疚地拍了拍她的手,再轉過臉時,目光淩厲:“別以為我會原諒你的所作所為,遲家容不下你這種心狠手辣的兒媳婦,更容不下這種沒用的孫兒,從今往後,你們不準再踏進遲家大宅半步,我不認你們這對孫兒媳。”
就連遲青峰跟遲兆鄴都在,他的話如同是正式宣布,也就意味著遲天佑繼承家業的計劃隨著簡嘉的流產跟著流產了。
不管簡嘉跟遲天佑跪下來怎麽懇求,遲瑾年的心如鐵,冷若冰霜的臉決絕,不留一點情麵。
他轉身,狹窄的空間裏,眾人愣是給他空出一條過道,呆呆地看著他經過笙兒時,瞪了她一眼,冷哼。隨即離開病房。
“今天真是場好戲啊。”遲兆鄴笑得很欠揍,轉身也跟上腳步,還不忘朝門口圍觀的護士擠眉弄眼,好一個風流浪子。唯有遲青峰恨鐵不成鋼,無奈地歎口氣,老頭子都做了這種決定,他也無能為力。
病房瞬間被清空,地上兩人還跪坐著,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簡溪蹲下來看著她那個滿臉淚痕的妹妹,纖細的手指伸過去,捏住她的下巴,冷笑。“妹妹平時的戾氣呢?怎麽不表現出來了?妹妹哭成這樣,姐姐好心疼啊。”
那輕蔑的神情,簡直跟甄嬛傳裏的華妃一模一樣。簡溪為了這個神情,可是惡補了電視劇:“就是想讓你感覺到,姐姐對你真誠的愛,現在,你感覺到了嗎?”
那是因為她的任性而扭曲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