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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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宜秋跟著領路的黃門來到行宮正殿東側的喜安殿——太子的下榻之處。
她步入堂中，卻見食案已經擺好, 尉遲越笑道：“連日來粗茶淡飯, 這行宮裏雖沒什麽山珍海味, 烹調卻比驛館精細些。”
沈宜秋入了座，便有宮人上前擺膳, 她打眼一看, 有五六道都是她平日喜歡的，顯然是太子特意吩咐廚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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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人看著“林待詔”纖秀的背影，對視一眼，陷入了沉思。
沈宜秋暗哂，正要入座，便有黃門快步走來，請“林待詔”去太子院中用早膳。
先前一人笑道：“可不是，明年便要遷轉，想回京，難得遇上這機會，自然卯足了勁奉承殿下，誰知踢上了鐵板。”
“要我說，這劉刺史也太不講究，四五十個也太多了些，席間不過十來個客人，一人分得四五個，哪裏支應得過來。”
先前一人道：“那可未必，聽他們說那小娘生得沉魚落雁，好看得緊，誰知太子連看都不看一眼。”
另一人道：“嘖，看來這小娘生得不怎麽樣了，想來邠州這小地方也尋不出什麽了不得的美人。”
洗漱完畢，她走出院落，與同僚們一同用早膳，剛走進堂中，便聽兩個年輕的校書郎在小聲交談：“聽說昨夜劉刺史設宴款待太子殿下，竟召了四五十來個營妓陪席，有個小娘膽大包天，竟然往殿下身上靠，殿下當場黑了臉……”
這樣的宴席自然要飲酒酬酢，沈宜秋接連兩日不曾好好休息，不耐煩出席，向太子告了假，早早回房沐浴歇息，一覺睡到天光大亮。
是夜，太子與隨行官員下榻刺史府，刺史及一眾地方官員在刺史府中大開筵席，為太子一行接風洗塵。
太子駕到，邠州刺史府一幹官員與治所新平縣的縣令早已在城外等候，待太子一行車馬抵達城郊，便即迎上前行禮問安，將太子一行迎入城內。
兩日後，太子一行終於抵達邠州，這是他們途徑的第一個州府。
春寒料峭，可兩人的手心不約而同沁出了薄汗。
走到階前，尉遲越自然地牽住她的手。
沈宜秋答應了一聲。
兩人憑闌眺望了一會兒，尉遲越清了清嗓子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下去吧，明日一早還要趕路。”
沈宜秋十分配合，也指一處道：“那這裏便是東宮了。”
尉遲越指了一處道：“看到那燈火最密集之處麽？定是平康坊。”
兩人靠在闌幹上，心照不宣地佯裝忘了方才的事。
那是什麽？她兩世為人，周公之禮並非不曾行過，卻從未有過此等經曆，震驚之餘，又有些羞赧。
沈宜秋還未回過神來，仍舊有些懵懂。
不知過了多久，尉遲越才慢慢鬆開手，替她緊了緊狐裘的領子，將她一縷發絲別到耳後，欲蓋彌彰道：“頭發被風吹亂了。”
沈宜秋初時又驚又駭，可是隨後，她的腦袋漸漸開始發沉，繃緊的脊背逐漸放鬆下來，不自覺地仰起臉，隻覺滿天的星辰都在旋轉、墜落。
尉遲越就仿佛一個初嚐蜜糖的孩童，不知饜足，隻顧著索要更多。
刹那的驚異過後，難言的歡喜便如決堤的洪水般從他心中湧出來，將他的陳規、舊習、理智……盡皆衝得粉碎。
驀地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他隻覺有些難以置信，他潔癖甚重，平日連旁人粘過的杯碗都決計不願碰，這等事簡直不可想象。
此時感覺到懷中人輕輕顫抖，氣息有些急促，他方覺耳邊轟地一聲響，無師自通地微啟雙唇，試探著用唇齒描摹勾勒。
尉遲越此舉全憑直覺，似乎在這璀璨星空下，理所當然應該這麽做，也隻能這麽做。
還未等她分辨清楚，男人微涼的嘴唇已經落到了她唇上。
沈宜秋心頭一動，一種陌生的感覺在她心間蔓延，令她有些慌亂。
說著扶著她的肩頭，令她側過身，目光落在她臉上，也如星光般柔和。
尉遲越從背後摟住她，俯身在她耳後吻了一下：“那是我們的長安。”
沈宜秋憑靠闌幹南望，隻見遠處有無數燈火，星星點點，宛如螢火：“那是……”
愣怔之間，尉遲越終於將她放到地上。
沈宜秋叫這美景震撼，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尉遲越卻並未將她放下，抱著她轉了兩圈，眼前的星辰也旋轉起來，此情此景美得叫人窒息。
這一睜眼不打緊，她情不自禁地驚呼出聲，隨即便屏住呼吸，目力所及，惟見星鬥滿天，仿若一伸手便可摘下。
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太子停下了腳步，不禁睜開眼。
沈宜秋聽他還有暇消遣自己，不願理他，便即閉上眼睛，來個自欺欺人的眼不見為淨。
尉遲越卻不肯將她放下來，接著道：“小丸倒是不怕，滴溜溜便滾下去了。”
沈宜秋明知他是逗自己，卻也緊張起來：“妾自己下來走吧。”
尉遲越輕笑了一聲，故意道：“這台階真陡，一不小心栽下去可怎麽是好。”
沈宜秋不禁輕聲驚呼，越往上台階越陡，她不敢往下麵看，不覺摟住男人的脖頸。
話音未落，忽覺腳下一空，身子一晃，已被尉遲越打橫抱了起來。
沈宜秋自不敢叫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背她登台，又不願叫黃門宮人用步輦抬，咬著牙自己爬，還差四五丈，實在已經筋疲力盡，氣喘籲籲道：“殿……殿下……容……容妾……歇……”
用罷晚膳，兩人便即登上輦車，往通天台行去。
“來都來了”四個字似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威力，沈宜秋一聽，也覺此生說不定隻來這甘泉宮一次，若不登臨，難免遺憾，便點點頭。
尉遲越見她仍是興致缺缺，哄道：“來都來了。你不想爬也不打緊，大不了孤背你上去。”
沈宜秋心說雷雨天站那麽高，是生怕雷劈不到自己麽？但是這話隻能心裏想想，決計不能說出來。
太子接著道：“孤聽人說，雷雨天站在通天台上，雲根都在腳下。”
沈宜秋一聽有三十五丈，臉色由白轉青。
尉遲越捏了捏她包在襆頭中的發髻：“到了甘泉宮怎可不登通天台，這通天台乃是秦漢祭天處，足有三十五丈高。”
她神情懨懨，嘟囔道：“一定得去麽？”
沈宜秋一聽，臉色便是一白，不必問那樓台有多高，一聽“通天”兩字就知端的。
說著又往她碟子裏堆了許多肉食：“多吃點，用完膳我們去登通天台。”
尉遲越聽她這麽說, 隻道她關懷自己，不覺嘴角微揚，隨即壓下：“胡說，旅途中成日無所事事，比在京中輕省多了，哪裏會瘦。”
一路上舟車勞頓，饒是太子體魄強健，也不免消瘦了些許。
因尉遲越要在靈武逗留數日檢閱朔方軍，這趟行程十分趕, 他們途中幾乎沒怎麽休息，每日清晨出發, 趕一整天的路, 日西方至驛館歇息。
沈宜秋早知他一尋到機會便要拿自己的小字打趣，越理會他越來勁, 便隻作聽不見, 抬眼看看他道：“殿下也清減了。”
他自己卻不動箸，一瞬不瞬地打量了她一會兒，微微蹙眉：“才這幾日便瘦了, 小丸都快變成小棍了。”
太子大悅：“那便多吃幾塊。”
沈宜秋嚐了嚐, 點頭道：“果然，似乎更鮮嫩些。”
尉遲越道：“這裏的冷修羊做法似乎與長安有異，你嚐嚐。”邊說邊替她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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