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零九 那晚，他並沒有出現
“你，我，我們不是……”秦卿腦中一浮現當年那個廢舊的房子，整個人就情不自禁地蜷縮起來，說話也帶了誰都能聽得出來的顫抖。
占擎一下子從沙發上起身，伸手去攔秦卿的雙肩，這個動作已經無關乎任由的情愛，隻是對秦卿下意識裏的保護，卻讓秦卿如驚弓之鳥一般，退開他。
占擎手臂一空，看著身旁的女人，低頭頷首，雙手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胳膊，完全是一副自衛的動作，他一下子就憤怒了，轉頭怒目瞪向朱碧雲：“當年你對她到底做了什麽？”
客廳一下子陷入了沉寂，半空中似乎湧動著一股暗潮，隨時都能因為一個細微的變化而引爆，秦曉站在廚房，目光裏有著一絲的悸動，她無法想象能把姑姑嚇成這樣，幾十年之後還心有餘悸，當年給她留下了怎樣慘痛的回憶。
莊嚴早就已經鬆開了對她的鉗製，可這個時候她的雙腳仿佛已經被灌注了水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她下意識地偏頭看向莊嚴，發現他麵色鐵青，眼神冷寂，雙手已經不知不自覺的緊拽成拳，微動的嘴角，此刻的他在極力的忍耐著什麽，似乎還在等待著一個答案。
電光石火間，秦曉突然就明白了，他在等一個答案，任何一個在能記事之起，就知道自己是被父母拋棄在孤兒院的孩子，誰都想弄明白為什麽他們會不要他。
“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朱碧雲微一蹙眉，然後輕輕一笑，看向一直低著頭裝可憐的秦卿，“我真沒想到，當年你肚子裏居然還有一個孩子。”
“你說什麽？！”占擎一臉的吃驚，他震驚地甚至都不知道此刻應該是向朱碧雲求證還是問秦卿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秦卿抬眼，從朱碧雲進門第一次正視她的眼神，四目相對，最後她淡淡的一笑，放下緊抱著自己胳膊的雙手：“其實，我真的應該謝謝你，如果不是你一個電話及時的讓他們住手，也許我早就已經帶著我肚子裏的那個孩子離開這個世界了。”
朱碧雲癡笑一聲：“我隻恨當年一念之差就放過了你！”
“我知道最後你一定會讓他們住手的。”秦卿看向占擎，“否則他不會愛上你。”
朱碧雲攏披肩的動作一滯，隨即自嘲一笑：“愛我？不過是因為我姓朱而已。”
秦卿搖頭：“他並不知道我是秦華光的妹妹，可當他迫於壓力要娶你的時候，我暗示過他，可是他隻是一味的裝著糊塗並沒有去查我的身份背景，愛上的人總是會犯傻，我們三個人，不過就是這場博弈裏的棋子，你和我先淪陷，他也不可避免。”
秦卿平靜的說著，好像自己已經是這個故事裏的解說員，剛才起伏的心境已經平和了下來：“我們都了解他，這麽多年，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一窮二白什麽都沒有的占擎了，可是我等了那麽多年都沒有等到他，最後我終於相信了，即使這個事實連他自己都不願意承認。”
“秦卿……”占擎呢喃著喊了一聲，聲音嘶啞仿佛一瞬間就被抽掉了所有的精氣神，搖搖欲墜。
“占擎，她不願意說我告訴你。”朱碧雲神色一泠，占擎仿佛一下子就看到了當年那個霸道強勢的追在自己說喜歡他要嫁給他的女孩子。
“我早就知道你和她之間有個孩子了，可是當年我傻啊，就為了要嫁給你就為了不讓我父母發現，我讓秦華光把那個孩子送走，我天真的以為隻要那個孩子不再出現在你麵前，隻要我們結婚你就慢慢的會發現我的好，我會生好幾個孩子來彌補你，可是……你們居然要瞞著我私奔，占擎，你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嗎？”
朱碧雲右手撫在自己的胸口，目光直直地看向占擎，眸底點點的淚光，卻仍舊是倔強的不讓它留下，驕傲的朱碧雲不允許自己在秦卿麵前跟一個失敗者一樣的落淚。
“對，就是我找了幾個小混混，你眼裏的秦卿不是冰清玉潔的跟朵百合花似的嗎，如果她被幾個男人糟蹋了，我倒是要看看你選她還是選我和我身後的朱家。”
“可是，最後她沒有。”秦卿平靜地看向占擎，“她放過我了，後來的幾年，我一直在想，你應該就是被她身上的這股氣給吸引的吧，我知道當我跟你說我們兩個人一起離開這的時候，你猶豫了，我一廂情願的認為是你舍不得前途，可是後來在你勉強一笑終於答應我的時候，我就隱隱的發現你愛上她了，所以當我知道我肚子裏又有了你的孩子時，是多麽的高興，終於我還是要得到你了。”
“那天……”占擎目光帶著躲閃，眼前的兩個女人他似乎誰都不敢去正視，哪一個她都虧欠。
“我知道，那天你並沒有去。”秦卿冷靜的開口，好像當年的雨夜，她真的隻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躲在火車站的柱子後麵，翹首期盼一個人匆匆趕來的身影，她想，如果那天占擎真的來了，她一定會毫不顧忌的跑出去，和他坐上火車然後倒在他的懷裏，跟他說自己經曆了什麽，可是那天……一直到第二天雨停了，陽光一層層的雲霧中穿透而出，她都沒有等到這個男人。
“你……沒有去？”朱碧雲悠悠地開口，臉上滿是不可置信，明明那一天保鏢跟她匯報說他不在家，躲開他們不知道去了哪裏。
占擎一時語澀，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那個時候自己跑出來了，去的不是火車站，而是與朱碧雲相遇的湖心花園。
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好像這一場當年的回憶讓三人都失去了開口的默契，朱碧雲抓住披肩的雙手，微微的顫抖，她介意了一輩子的那個晚上，原來他並沒有去赴約，一切真相當掀開遮羞布的時候起，好像這一場博弈裏，真正應該懂得放下的人是她，可是，他們當年已經有孩子了啊。
秦華光會把五歲的莊嚴藏在孤兒院裏，還改了他的出生記錄，任由誰都找不到他，可誰都沒想到，小二和小三居然從孤兒院把他帶回了占家，這麽多年來，朱碧雲一回想起，自己從來沒有把莊嚴當成一個外人一樣的照顧，渾身的血液都會逆流。
她默默的轉身，腳步沉重，占尹霞輕抿著下唇，喊了一聲：“媽……”
朱碧雲回頭，看向站在沙發上的兩人，即使過了這麽多年，歲月已經在每個人的臉上打磨了一圈，可他們仍舊是珠聯璧合的一對佳人，是應該放下了。
她強忍著嗓子眼處湧上來的血腥氣，輕輕的開口：“占擎，離婚協議我會簽好字讓律師準備好，那幢老宅我們誰也不要再住進去了，把那裏封起來吧。”說著，沒有絲毫遲疑的離開。
占尹霞看了眼自己的父親，欲言又止，最後也讓段辰毅推著她跟上朱碧雲離開。
“辰毅，你們……”占擎往前幾步，腳步最終沒有在邁開一步。
“爸，我們剛下飛機，定下了落腳地我打電話給你。”段辰毅轉身前不著痕跡的看了眼廚房的方向，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的離開了。
占擎緊握成拳的手頹然的放下，回頭看向一臉平靜的秦卿，他自己也不懂，這麽多年來的執念到底是因為還深愛著這個女人，還是在介懷那個晚上自己的沒有出現，尤其是原來他們還有第二個孩子。
“我，多了個兒子還是女兒？”
“女兒。”秦卿輕輕地開口，毫無保留的脫口而出，“那晚之後我就被我哥帶回家了，八個月後我早產生下一個女兒，這麽長時間的等待我已經徹底死心了，孩子一出生就記名在了我哥哥的名下。”
占擎的瞳孔一下子放大，秦卿知道他在震驚著什麽，淡淡一笑：“放心，不是秦曉，我哥哥怕你找到我們，換了個孩子，現在……我們誰也不知道那個孩子在哪裏。”
“你放心，我會找到我們的女兒。”占擎鄭重的開口，仿佛這是他在彌補當年那個失約的夜晚。
“不用了，她一定生活的很好，我相信我哥哥，你看這麽多年，你不是都沒有找到小嚴嗎？占擎，就當這就是我給你背叛的報複吧，不要去找那個孩子打破她原本平靜的生活，我們……早就已經沒有資格再去要求些什麽了。”
“可是，我占擎的女兒怎麽可能會叫別人的孩子爸爸！”
“都已經叫了這麽多年了。”秦卿欣然一笑，麵容平淡，“你去追她吧，要不然你一定會後悔。”
占擎不以為意，他以為秦卿擔心的是朱碧雲要和他離婚的事，老夫老妻這麽多年，他不信朱碧雲真的會離婚，不過就是氣話而已，他一點都不擔心。
“她不會跟我離婚，你放心。”
秦卿失笑，反問：“她不跟你離婚，我為什麽要放心？”
占擎臉色一僵，難得的有了一絲慌亂。
“不用擔心，我知道你對我不過就是內疚和愧悔，我們兩個人早就已經沒了可能，隻是……”秦卿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這個時候如果她說朱碧雲看著麵色不好，像是得了重病，恐怕是會被認為惡毒的詛咒吧。
“你別這麽說，這幾年我都一直在找你，是我虧欠你太多，你放心我一定會……”占擎有一瞬間的以語澀，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跟秦卿表達些什麽，這些日子他幾乎每天都去醫院，可是一直都沒有進去，除了怕秦卿依舊恨他不願意見他之外，他自己也迷惘，到底要怎麽麵對她。
“你舍不得跟她離婚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