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夜半偷襲
夜涼如水,寒風瑟瑟,青雲庵內一片靜謐,一輪皎潔的彎月掛在漆黑的天幕之上,銀紗般的月光之下,枯葉在風中飄轉。
突然,一道詭譎的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地飄過,眨眼間便消失不見,恍惚像是人的錯覺。
那道矯健的身影在青雲庵的各個房屋之上熟門熟路地跳躍著,最後落在了青雲庵西邊一處荒蕪,被落了鎖的院牆內。
牆門轉角處是一片青蔥的竹子,竹葉紛飛飄落在地,黑影立在柔韌的竹枝上,輕若鴻毛,竹枝微微顫動著。
黑影一雙露在麵巾之外的眼睛裏閃著異常明亮的光芒,仿佛有一抹輕鬆的笑意劃過,竹枝一瞬劇烈地顫抖了幾下,那黑影利索地從彈開的窗戶內翻身躍入了屋內,坐在了床鋪之前的一張圓桌周圍擺的凳子上,自如地看著此時正盤腿而坐在床上的人。
寒風在窗外呼嘯著,像是找到了一個突破口一般,猛烈地向著屋裏灌了進來,床前那破爛的床帳像是一個瘦骨嶙峋,弓著背得老者在風中匍匐著前進,不時地從床上人的眼前飄過。
床上的人突然睜開眼睛,凳子上的人猝不及防地被對上那雙冰冷異常的眸子,一個趔趄,差點沒坐穩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床上的人走下床,寬大的黑色袖袍輕輕一甩,嘶鳴地晃動著的窗戶立即砰地一聲關上,凳子上的人穩住身形也站了起來,衝著男人高大的身影笑了一下,想到什麽,伸手將臉上的黑色麵巾給扯了下來,露出一張年輕俊朗,掛著一絲邪笑的帥氣臉龐。
端王掃了他一眼,冷峻的臉上沒有絲毫波動,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你怎麽選了這種地方見麵?”年輕男人見他不說話,撇了撇嘴,隨意地在端王麵前坐下,一手撐著下巴,半個身子斜歪著像是沒骨頭般地倚靠在桌上,一雙桃花眼在從窗戶紙上透過來的朦朧月光中甚是迷人。
他很不滿意這邋遢的不知道多少年沒人打掃過的房間,轉頭看了眼那應該也沒被整理過的床鋪,他倒是自在,一點兒也不嫌髒!
知道齊鈺不會理會他,玄風換了個正經點的姿勢看著齊鈺:“芸香前幾天拿著你的玉佩來找我了。”
看他沒反應,便問道:“你真的做好打算了嗎?”皺了下眉,“老皇帝的身體最近越來越不行了。”
齊鈺看了他一眼,玄風立即把目光投向別處,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你又不在乎那老皇帝,他這麽喊他又怎麽了?每次都這樣瞪他,不知道他很怕冷的嗎?也不怕凍死了他,就沒人給他做事了。
玄風翹起了二郎腿,黑色衣袍的下擺頓時歪了下來,修長白皙的小腿露了出來,他伸手拉了拉衣服,袍子又滑了下去,他又拉了回來……
掃了一眼玄風的袍子,齊鈺將目光看向了窗子,朦朧的月光透過窗戶紙的破洞照進來,銀色的光柱裏許多細小而不起眼的塵埃在其中飛揚著,落到黑暗裏又不見了蹤影。
“太子呢?”那銀色的薄紗仿佛變成了實質的一般,似乎有一張美人臉隱在了其後,若隱若現,不時地蹙眉,不時地又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撥動著他的心弦。
“還不是那個老樣子!”玄風放棄了和袍子爭鬥,幹脆伸直了腿,把整條腿都露在了外麵,“他以為所有的人都被他掌握了,除了林家。”嘴角隱隱有一抹不屑的笑意。
“他寫了折子給老……皇上,讓皇上同意他娶林家那個外孫女做太子妃,好把林家這棵大樹一並收在旗下。”以為這樣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也不想想那龍椅是這麽安穩地就能坐住的?當年老皇帝也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才把他做太子的哥哥拉下台呢。
玄風說著,突然感受到了齊鈺的目光,沒覺得自己又說錯什麽,疑惑地看著他,半晌明白過來,“林家這棵大樹可不是他想收就能收的。”不過一個外孫女而已,林家那個老頭子可頑固的厲害呢!才不會這麽容易就被齊炎給抓牢了。
“皇上同意了嗎?”見玄風沒明白他的意思,齊鈺開口問了一句,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轉移到了那張床鋪上,不由地想到了那晚,身體裏仿佛有什麽東西被勾了起來,在他的血液裏流動。
玄風有些沒反應過來的看著他,愣了愣,他怎麽對這事兒感興趣了?難道他是擔心林老爺子真的會為了這個外孫女而……
虞茗睡得很安穩,直到半夜她翻了個身,卻驀地感到一陣涼意,冷的她打了個哆嗦,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好似看見她窗前立著一個黑影,她頓時清醒過來,睜大了眼睛仔細看了看,發現確實有人站在她的窗前。
慌亂了一瞬,她很快便鎮定下來,緩緩伸手至枕頭下,摸出了一把鋒利的剪刀緊緊地握在手上,剪刀冰冷的手把讓她愈發的冷靜,僵硬地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露出一絲細微的縫隙盯著那白色的床幔。
黑影逐漸伸出了他的手,掀開了床幔,頭也跟著靠近過來,模模糊糊地隻能看見一個輪廓,不是她見過的任何一個人,怎麽會有人半夜潛進她的房間?柳綠不是在外屋守著嗎?
正當虞茗疑惑著,那隻手已經來到了她麵前,她才注意到他手上似乎拿了什麽東西,直往她臉上伸過來。
虞茗握緊了手上的剪刀,正準備向著那人刺過去,忽然一陣冷冽的寒風刮了過來,整個床幔被吹開,那人突然倒了下去,她驚了一下,立即坐了起來看向了立在床頭的人。
“你怎麽會在這裏?”她張口問了一句,視線下移到了地上那個人身上,不會死了吧?剛想起身去查看一下,意識到自己隻穿了裏衣,不過在這人麵前也不是第一次了,她也沒那麽在乎,不知不覺中竟是沒那麽在意了。
她裹著被子探出頭來,想要去看看那人是不是還活著,沒想到那人還有氣息,竟是驀地一睜開眼睛,雙手迅速掐向了她的脖子。
齊鈺亦是沒想到這人竟然還能有意識,完全沒有思考地出了手,淩厲的掌風掀起在空氣中一陣劇烈的波動,仿佛整個屋子都顫動了一下。
那人的手還僵在半空,漆黑的瞳孔瞬間擴大,僵硬地扭著脖子似是想回頭去看一眼是誰殺了自己,卻是已經來不及,人僵死地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虞茗頓時愣在了那裏,即便她再怎麽想讓自己適應這古代的生活,深知在這個時代人命如草芥一般無足輕重,可是當她看見一個大活人真真切切地死在她麵前的時候,她的腦子還是一瞬間轉不過來了,呆愣地也如同死去了一般僵坐在床上,沒有任何反應。
齊鈺看見她蒼白的神色,冷峻的眉峰宛若結上了一層冰霜,袖袍下的手緩緩收攏,大步跨過地上的那具屍體走到了床邊,猶豫了一下,伸出手將她環進了懷裏,像是記憶裏奶媽抱著他一樣安慰著她。
他的手剛把她圈進懷裏,虞茗立即像是觸電了一般驚炸地從他懷裏跳了出來,縮到了床角,目光迷蒙地看著他,眼裏是一片防備。
他的眉峰頓時像是要結出冰棱來了,冰寒徹骨,縮在床角的虞茗冷的打顫,拉緊了身上的被子,看著他說不出來,內心依舊無法平靜下來。
他眼裏的怒火宛若一片冰花從他的目光裏蹦出來,碩大一片,能把一整個人凍死,他的拳頭繃得很緊,虞茗看不見,隻能感受到他的憤怒,她更不敢亂動了。
眨眼之間,麵前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見,她複又眨了眨眼,確定齊鈺是真的走了,整個人頓時垮了下來,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來不及喘息幾口,他又突然回來了。
不過隻停留了片刻,但他冰冷的眼神深深地刻進了她心裏,虞茗呆愣地坐在床上,像是被走了神魂一樣,木然地沒有任何反應,直到她冷的打了個哆嗦,視線瞥了一眼空空的地板上,那具屍體被他帶走了,那東西還留在地上。
她遲疑了一下,伸手把那塊白巾撿了起來,想要遞到鼻前輕嗅一下,驀地又想到了什麽,停住了手,將巾帕收了起來。
回過神時,她才注意到手上還握著那把剪刀,剪刀把在她的手掌上印下了兩道深紅的印痕,自從那次齊鈺出現在她的房間裏之後,意識到在這裏一個人是可以如此輕鬆地進入她的房間,她不得不防備,習慣性地準備了一把剪刀放在枕頭下麵。
整理好床鋪,虞茗擔心外屋的柳綠,披了件外衫出去,見她睡的很熟,回到屋裏躺下,但是卻怎麽也睡不著了,腦海裏一直閃現著齊鈺剛剛回來時他看她的眼神,還有那個被他殺了的人。
她想……是不是她太驚訝過頭了?他作為一個王爺想要誰的命不是輕而易舉呢?更何況他出手也是為了保護她。
她應該向他說一聲謝謝才是的,隻是那個時候,她真的沒有辦法保持像現在這樣的冷靜,這時想起來她依舊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如果被他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情,她不敢想象她會落得怎樣的一個下場。
看著頭頂的床幔,虞茗在胡思亂想中漸漸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