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那才是最絕望的距離
下樓給司明遠送藥時,果然司明遠已經不在沙發上了。
遲南雪想到剛剛書房門關上的聲音,微微垂眸,什麽話都沒說,隻是將藥瓶放在了桌上。
她忽然就有點後悔了,都說生病的人最是脆弱,司明遠脆弱不脆弱她看不出來,倒是聽出了幾分真心話。
其實司明遠從來都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自己一再向後退,怕是一直在消磨司明遠的耐心。
或許還沒等到自己真正決定敞開心扉的那一天,司明遠的耐心就已經消失殆盡了。
想到這裏,遲南雪微微垂眸笑了笑,徑自泡進浴缸裏。
這一天分明沒有那麽忙碌,遲南雪卻覺得整個人都累得要命。
她迷迷糊糊地在浴缸裏麵睡著了,恍惚之間仿佛有熟悉的人將她抱出了浴缸,她的雙手自然地攀附在那人的脖頸處,似乎是在喃喃說著什麽。
那人的眼底眉心有淡淡的不耐,手上的動作卻極為溫柔。
夢境中,遲南雪覺得自己似乎是哭了,哭著對麵前的男人說著什麽,一字一句。
那種感覺很是沉重,她能夠感覺得到男人的手撫上她的臉,帶著三分遲疑。
很快,遲南雪驚醒過來。
她發現自己躺在偌大的床上,外麵已是天光大亮。
遲南雪微微眨了眨眼,門被人推開了,司明遠看到遲南雪醒了,倒是微微一怔。
遲南雪後知後覺,一把將被子拉扯過來。
司明遠的眼底劃過一絲玩味的笑:“昨晚……”
“是司少……”遲南雪大窘。
也是,在司家還有誰能夠那樣自然地闖入浴室,將自己抱出來放在床上。
隻有司明遠,也隻可能是司明遠。
“該看的從前就看過了,放心……我不是會乘人之危的人。”司明遠微微挑眉,心情似乎是不錯,他看了遲南雪片刻,這才道:“隻是……”
“昨晚我應該沒有說什麽吧?”看著眼前的司明遠,遲南雪忽然就有點緊張起來。
她想起昨晚的那個夢,想起夢裏自己拉扯著司明遠的衣襟,卻是在哭著呢喃。
隻是遲南雪無論如何都想不起,當時的自己究竟說了什麽。
司明遠負著手站在門口,逆著光,遲南雪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良久,司明遠方才微微彎唇:“沒什麽,”他說完,讓人將餐車推了進來,道:“吃東西吧。”
這樣的氣氛委實是有點詭異,遲南雪一邊心不在焉地吃著早餐,一邊小心地偷覷司明遠的臉色。
司明遠的神色很是平靜,甚至主動伸手給遲南雪添了咖啡。
“考慮搬過來住嗎?”司明遠問道。
遲南雪一怔,下意識抬眼看過去。
“隻是個邀請,畢竟你在那邊住,的確是離公司太遠了,生活工作都不算方便。”司明遠平靜道。
遲南雪有點猶疑,如果說之前他們確實不算方便,畢竟自己和司明遠也沒有那樣密切的聯係,那麽現在呢?
最後的借口已經不在了,現在他們是情侶關係,住在一起實在是再平常不過。
隻是……
遲南雪想起昨天的一切,還是輕輕搖了搖頭:“我總覺得最近陸女士還有遲曉晴會鬧出些事情來,如果我不在的話,可能會被被動。”
司明遠微微蹙眉:“這麽多年,陸薇薇一直掩飾地很好。”
遲南雪有點意外地抬眼看他。
司明遠不是個八卦的人,這麽多年司明遠也鮮少會說起旁人的事情。
他似乎永遠站在江城的食物鏈頂端,下麵的人無論說什麽做什麽,都與他沒有太多關聯。
那麽現在——
遲南雪微微垂眸:“你調查過?”
司明遠沒承認也沒否認,隻淡淡道:“陸薇薇是個有野心的人,雖然手段不是很幹淨,但是很顯然,她一直想著如何能夠慢慢理直氣壯地進入雲鼎,之前的招投標會就是個例子。她想要名正言順地站在遲麓麟身旁,隻是現在還沒有一個很好的時機。如果她的兒子出生了,想必她就不會甘於現在的位置了。”
遲南雪蹙眉,將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
“問題時……你甘心嗎?”司明遠問道。
遲南雪沒說話,良久方才道:“當年……雲鼎最慘淡的時候,是我媽媽陪著我父親一起走過來的,那時候我曾經以為,等到我們家好起來了,我媽媽也可以像是其他成功商人的夫人一樣,和爸爸並肩站在攝像頭前,說說當年走過的那些故事,那時候我的確是這樣想的。”
司明遠靜靜聽著。
他看著遲南雪平靜的眼神,聽著她波瀾不驚地說著當年的事情,卻是沒來由地覺得心疼。
遲南雪卻隻是淡淡笑了笑說了下去:“現在想起來,隻覺得那時候的我真是太愚蠢了,人總是共患難容易,同歡喜太難。一無所有的時候陪在身邊的那個人,往往比不上後來的那些鶯鶯燕燕,”她深深吸了口氣,這才道:“老實說,我的確不認為雲鼎對我有多麽重要,但是……我不能將它拱手讓人。”
司明遠看了遲南雪良久,這才微微彎唇笑了:“好,你說不讓,那就不讓。”
遲南雪一怔。
“沒關係,你回到遲家去,其他的事情我可以安排。”司明遠沉聲道。
遲南雪深深看了司明遠好一會兒,這才垂眸笑了:“這不像你。”
“什麽才像我?”司明遠蹙眉。
遲南雪還真的認真想了想,什麽才像是司明遠?
前世不聞不問的司明遠,冷若冰霜的司明遠……
那樣的司明遠,才是她最熟悉的。
她熟悉他眉眼之間的清冽,熟悉他語氣中永遠不帶有任何感情。
現在的司明遠那麽好,卻總讓遲南雪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遲南雪微微垂眸,良久方才抬眼看過去:“司少,你知道為什麽後來我母親離開得那麽決絕嗎?”
司明遠一怔,不知道話題怎麽忽然轉到了這裏。
“其實……如果兩個人在一起,其中一方始終不曾喜歡過另外一方,反而會更容易接受一些,因為那是溫水煮青蛙,心慢慢地就死了,我父母卻不是如此,他們曾經有過最好的回憶,那時候父親待母親如珍似寶,可是後來……那些全都沒了。”遲南雪微微笑了:“從天堂到地獄,才是最絕望的距離。”
司明遠的嘴唇微微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