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事出突然
雲溪覺得要不是她眼下沒有心思逗樂,簡直都要給張先生鼓掌拍手致意了。這人大腦構造倒不知道是怎麽長的,竟然異於常人到這種地步。說的好聽,她與他當初是投拍電影的合夥人,說難聽點,他就是個心存歹毒、一肚子勾心鬥角的灰色帶人物。算不得陽春白雪,又算不得黑道人物。再加上當初與喬老合謀。就這樣的背景,還好意思跟她提做媒?他到底哪裏的臉在這言笑晏晏?莫不是真以為她是紙做的人,沒有一點脾氣吧?
雲溪冷凝地看他一眼,眼底滿是高深,良久,卻不過輕巧一笑:“張先生難道記性不好,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哪裏需要旁人做媒。”
這已是在提示他該注意點身份,雖說是長輩,但她的事,還輪不到他管。
再說一句到地的話,在她麵前,任他聲勢再大,不過也就是個“旁人”。修身養性這麽久,被嶠子墨守著一直宛若名門閨秀,可不是真的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江南小姐!
“年輕人到底年輕,做事太性急。我知道你嘴裏的男朋友是嶠子墨,但你何不聽聽我要為誰做媒?”張先生自出名來,早已沒見過人的反骨。反骨?打斷即可,若是打不斷,就掰碎了碾粉了,踩到塵埃裏去。可這一回不同,他觀察了這個冷家嬌小姐這麽久,論脾氣、論心性雖說是差點,但論手腕、論身份、論膽識卻已是萬裏挑一,足夠配得上,難得碰上個這麽滿意的女娃,怎麽能這樣親手放過?
“不,我一點都不好奇,我隻是很驚訝,你饒了這麽大的一個圈,竟然就想為人做媒,張先生,該說你是無聊,還是人老了寂寞的發慌。”雲溪哼笑一聲,淡淡地瞥了一眼他的手。腕上已經長出幾塊老人斑,任是保養得再好,年紀漸長,歲月總是不會饒過任何人。
張先生卻是笑,悶在胸口裏一樣的笑,轉即像是大笑,臉上向來高深莫測的表情一掃而空,滿滿的喜氣,幾乎都要溢出來:“你原來也看出來,我饒了好大的一個圈。”
雲溪清冷地目光朝外,“我要是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壓根上海的公司早就被那群高層都啃得骨頭都不剩,哪裏會成為現在的百億上市公司。”
可不是饒了偌大的一個圈。
她第一次拍的《天空之盟》,說到底,是他親自邀請上來找她合作。
於她來說,彼時不過是個初次赴港投資的學生,準備探探那個水塘的深淺,誰知道一朝碰上個黑白不忌的人物,偏還打著她家冷老爺子舊識的名號,以長輩身份自居,萬事看上去是照顧有加,實則卻是冷眼旁觀,看她到底能走到那步。
曉芸的背叛、誣陷,如果沒有他的默許,給她一萬個膽子,小小一個交際花敢和她對上?
那位影帝順水推舟,故意損害wang公司的名義,難道他就沒有一絲半點的背後推動?
她看得分明,隻是懶得說。剛開始是壓根傷不到她分毫,後來她又生出絲絲興趣,想要知道這一腳都快要踏進棺材的人耍得什麽魍魎,到頭來,不過就是個為別人做嫁衣的打算。倒真是高估他了。
“你既然看得這麽清楚,為什麽現在又要撕破了說?不是一直裝著不知道嗎?”張先生自覺自己耍了大半輩子的心機,從來隻有他覺得別人愚蠢的,可平生第一次竟然被別人當做是跳梁小醜,把玩在手心一直見他演戲。第一反應竟然是氣急失控,反倒是一股爽快!
偌大的b市還不夠,加上整個香江港都,找了這麽久,看了這麽長,終究碰到個滿意的小輩!
“人的耐心總歸是有限的。我對你耐心已到,懶得再看你跳梁小醜般的耍花腔!”雲溪拍拍身上莫須有的灰塵,如看著地上塵埃一般最後看他一眼:“張先生,時候不早,您這般歲數也該早早地歇了。”
話畢,整個人從亭子裏走出,帶走一身花香,如娉婷美人,流轉在這一園美妙風景。那連排的燈籠火紅亮眼,映著她那美得妖豔的眉梢雙眼,隻讓人覺得神魂都要一顫。
“站住!”到底就久居高位,看得起是看得起,但誰敢撩動他的權威,就好準備做好被他拆分果腹的準備!
張先生冷笑地用手邊的茶杯碰了碰石桌,清冷的空氣裏忽然多了一分肅殺之氣。
她卻依舊背著身。連回頭看一眼都懶得。
說到底,她不信,他真敢把她打入密室。連讓人“請”她來,都沒有避諱著人,古玉軒的店長和範才子可都看得分明,露了臉的人,在這個b市想要查出姓甚名誰不過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
“我的話,不說第二遍。”冰冷的聲音幾乎可以聽到冰渣,如北極的酷寒,將人摧古拉朽的凍在原地,可這,並不包括冷雲溪。
她自悠然著心,賞著這滿眼好景,若明清貴女,漫步而去,一步一玄機,仿若門口即使天邊。
園子裏忽然一片靜謐。
張先生倏然收了所有表情,臉上連丁點震怒都沒有,隻那樣莫無表情地看著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這種關頭,所有植物都好像被懂得噤聲,忽而都垂了頭,隻有山間那陣淒厲的動物叫聲又開始盤旋起來。
“冷小姐好悠閑,就不知道,沒有車,你準備徒步從這山裏走出去嗎?”張先生抖了抖袖子,如同畫中人物一般笑得雲淡風輕:“就不知道,還有沒有走到半山腰,就被狼當成小崽給叼回窩裏去了。”
他聲音剛落,那不知名的淒厲鳴叫聲又一次地響起,在這山裏空蕩得嚇人,幾乎讓人感覺是貼在後背吼出來的聲音。
雲溪眼底閃過一道暗色,背過身,懶懶地看著他:“張先生,我到現在隻有一點不懂,若你肯點化,我倒是不介意好好聆聽聆聽,是哪位大人物,竟然能讓你屈尊做媒。”
張先生淡淡地揮手,將從暗處走出來的影子般的手下打發下去,冷冷地站在石亭上看著她那張滿是玩味的臉,越是看,越是覺得心驚。
若是一般人站在這裏,不是心神不寧也該是腳底打顫了,她去好,笑得如斯,如同看了一場好戲,如今天已晚,夜已濃,該是回身休息,萬物不得打擾的氣勢。
他倒是好奇,她究竟對什麽事情這般執著,倒是連命都不要了!
“說!”他跨門橫刀般地坐在椅子上,麵上不動分毫,就這麽至高而下地冷冷地俯視她,像是在欣賞一出美人如畫。
“你到底那晚和卓風談了什麽?”她忽然麵色一正,直直地看向他,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眉間正中央。
一個人的神情掌握再自如也無法控製住神經反應。
眉間,是一個人情緒最自然流露的地方。
當你開心是,它會自然舒展,微笑、酣暢,都是從這一抹舒展演變而來,而若是一個人心中煩悶,則那裏會結出一個疙瘩,生生擾了一臉平靜無波。
雲溪目光如炬地盯著他那一處,隻等他露出絲毫,便能猜出他的真實想法。
卻不知,當下,張先生唯一的反應,就是驚愕。
“你為什麽會對這件事這麽感興趣?”他恍然憶起,冷雲溪對待嶽晨並不算多麽親切,不過是生意場的點頭之交,若不是和她堂兄的關係,估計她對待嶽晨更多的反應,不過是平靜地表麵功夫,為什麽來了這裏這麽點時間,卻是已經談了兩次。話題繞來繞去,竟然又繞回了原點。
雲溪知道他想偏了方向,卻不點破。
他認為她對嶽晨另眼相看也罷,總好過解釋為什麽她對那中垣控股這麽關心。
“張先生,等價交換你懂不懂?是你回答我問題,不是我來給你解惑。”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卻察覺不出絲毫不對勁的地方,沒有對嶽晨的執著,反倒是一種濃烈的興致,對於答案真相的追逐。
“冷小姐應該知道,你在埃及的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裏吧。”他忽然開了口,沒有了那麽多的阻攔,反而話都說開了,正好打開天窗說亮話。
“這個,不需要您提醒,我清楚的很。”否則,她在機場壓根也不會有那麽多事。
“按我的想法,你雖然和嶠子墨認識了那麽久,但真正定下關係卻是在不久之前。”他低頭看了一眼桌上的果脯,慢條斯理地提了一顆放入嘴裏:“眼看你都要跟別人進了房,我還不下點猛藥,這樁媒我還怎麽做?”
雲溪聽完,眼睛倏然一眯,如一把鋒利至極的劍,出鞘就要見血,“你就為了讓我和嶠子墨不安生,所以知道卓風正在調查嶽晨,就故意順藤摸瓜、栽贓嫁禍?”
“怎麽能叫栽贓嫁禍?我不過是實話實說。”張先生輕笑一聲:“再說,嶽晨現在不也安然無事地給放回去結婚了嗎?”
他忽而站起來,微笑地走到她麵前:“怎麽樣,該回答的我也回答了,現在考慮考慮我的提議,讓我做成這樁大媒入何?”
“我倒是很好奇,張先生你心心念念,一直要讓我從的是那位貴人?竟然這麽不肯死心?”雲溪冷笑,就差嗤笑他白日做夢。
誰知,他忽然抬頭一看,目光落在某一處。來人似乎急急忙忙,平常那般風流姿態都已顧不住,像是從很遠的地方一路趕來。
聽到急促的呼吸聲,雲溪似有所覺,張先生輕笑一聲:“喏,正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