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笑
範才子微微一愣,隻見雲溪已經走了出去,神色自若地看著那幾個人,隨意地笑了笑,目光中帶著輕輕的嘲諷:“各位做得這麽明顯不過是想讓我發現,既然我已經來了,有什麽事,就直接說吧。”
見她這般聰慧,那幾人也不再裝作一副鬼祟的樣子,神色自若,氣息綿延,幾乎瞬間像是成了人海中極平常又極普通的人——若不是眼神那麽犀利的話。
有人從最後麵走了出來,大步邁到雲溪麵前,看看折腰做出恭敬姿態:“冷小姐,先生想要見你一麵。”
雲溪闔眼看他一眼,倒是有一麵之緣,當初香港別墅前,此君從頭到尾都似一尊冰冷的雕塑,若不是張先生出聲,他絕不會有一分動作。當初原以為他不過是張先生的司機,現在看來,雲溪又望了遠處的那幾個人,怕是張先生底下,此人也算是個人物。
“帶路。”她朝範才子擺了擺手,又對店長搖了搖頭,正準備撥打110的店長迅速放下了電話,倒是範才子輕歎一聲,張先生,又是哪號人物?該不會是那位香江大鱷吧。冷雲溪,他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當初剛入學校的時候,就聽說過這個隻比他早入校一年的冷家小姐是如何風聲鼎盛,如今從埃及回了b市,原以為已經進了她的交際圈子,如今才發現,不過才冰山一角。隻是……。
他凝望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那群人影似乎團團將她圍住,漸漸遠去的背影,不知不覺,一抹不安襲上心頭……。
雲溪隨著那幾人坐上一臉低調的別克商務用車裏,一路連綿,車子開得極穩,像是一直行駛在寬闊大道上,直到過了二十分鍾,忽然一個顛簸,車輪的觸感微微一變,終於還是上了山路。
坐在她身邊的男人轉頭看她一眼,見她神色悠然,靜默地看著四處越發顯得靜寂的深山,到底忍不住,輕輕一問:“冷小姐,難道不怕嗎?”
夜幕降臨,深山老林,周邊又有壯漢夾著,變相軟禁,該怕的不是嗎?可為什麽看著她的神色,卻像是一出等待了許久的好戲,咿咿呀呀即將粉墨登場?
跟著張先生已然多年,手頭上處理過的事情不知幾許,可見著她這樣的反應,心中隱隱的,隻覺得一分詭異的興趣。
若論年紀,他將這話說出去,別人或許都會笑掉大牙。可這種事情,若告訴眾人,是張先生一字一句親自吩咐,必須用這樣的“陣仗”將人“請”來,或許,被邀請的人,天底下沒幾個能做得這樣的心如止水。
“為什麽要怕?”雲溪回看他一眼。她已久坐如活佛,天底下的人皆知她與嶠子墨的關係,各個以為她恨不得將這一尊神擋在麵前,從此小鳥依人,風吹不到雨打不著。但,怕是都忘了,她是什麽樣的心性!
她既然能將詹家顛覆,就從來不是什麽陽春白雪的小白蓮。
更何況,這麽久了,喬老一點動靜都沒有,作為他的老相識,張先生不來找她,她也是有不少事情想要好好與他敘敘舊。
山路越來越深,樹影疊起,晚上,漸漸的山中的各種生物都開始活躍起來了。有淒厲的鳴叫聲從四處傳來,分不清是什麽動物,隻覺得入耳一片詭異尖銳。車卻依舊開的不徐不緩,就像這些人臉上的表情一樣,不見微瀾。
四十多分鍾後,終於,這輛商務車,停在了一幢山莊門口。
威武雄壯的石獅像是屹立了數百年風霜,冷眼看著從車上走下來的數人。
雲溪從那石獅麵前走過,身上的紅裙似流光一閃,印著那石像都帶出一份豔色。
“冷小姐,這邊請。”除了和她說話的那位領頭人,其餘人都站在門口,不再移動一步。
雲溪漠然一笑,這是怕她突然請了援兵,還是以防她突然轉身逃跑,不管哪一種,張先生,今天這場“邀請”陣勢實在夠足!
麵前綿延起伏的燈籠,仿佛一片民國風色。
不知從哪裏移植來的竹,枝枝蔓蔓,竹葉拂麵,恰一陣清風掠過,蕩起陣陣綠浪,當真,好景。
“冷小姐,想不到,又見麵了。”雲溪站在竹海中,懶懶地賞景,身後,賞景亦賞人的人終於露出的麵容。
那透明到仿佛什麽血色都沒有的麵孔,在這峰巒間,竟隱隱地帶了一分森然之氣,仿佛身上的人氣都被這深山吸幹了一般,微微一笑,眼角的漣漪便蕩了出來。
雲溪輕輕一笑,回身淡看他一眼:“張先生,不過才幾天沒見,何必說的像是回頭已是百年身。”
一直站在旁邊的那位領路人眼神倏然一變,正要動作,卻被張先生輕輕揮了揮手,打發下去。“我與冷小姐有話單獨聊,別讓任何人來打擾。”
雲溪嗤笑一聲,原來,他還是認為她這般平靜,不過是已然叫了“救兵”。
“張先生今天這麽大的陣仗來迎我,不知道是想談什麽?”雲溪拂開麵前的葉子,微微閉了閉眼,靜靜地又看了一眼美景。景是好景,隻可惜了主人卻不能入眼。
“我有一壺好茶,如果坐下來細聊。”見她又背過身去,張先生竟然絲毫不生氣,反而指著遠處的一座石亭,裏麵已然放好茶果點心,嫋嫋茶香散了出來,光是輕輕一鏽,便知是頂級名茶。
雲溪不置與否,輕鬆自如地走了過去。
張先生為她倒了一杯茶,示意她先品,雲溪從善如流,喝了一口,隻說了兩個字——不錯。
張先生便微微一笑,從身側取出一疊資料,又抵到雲溪麵前,她接過,翻開細看,轉瞬就闔上,麵色帶著一抹讓人猜不出的深色,“張先生好興趣,竟然把我在埃及的一點一滴都查得這麽清楚。”
從她到開羅與司徒白、鎏金、範才子一起隨意亂逛,到嶠子墨帶著她去寺廟,再到蕭然追著她去了白沙漠,每一個畫麵都清晰到不能再清晰,就仿佛,他一直在埃及親臨現場。雲溪喝了一口茶,至此,終於明白,是誰向媒體透露她和嶠子墨回國的航班。
原來,真的有人,從頭到位一直在暗處“觀察”她。
隻是,這麽簡單,這麽輕易就拿出來證據,他這是要攤牌的節奏,還是在為下一個籌碼來個先聲奪人?
“冷小姐,算起來,我和你祖父同輩,當年也是老交情,再怎麽說,你也該喊我一聲爺爺。”誰知,他卻忽然換了一副麵孔,笑得格外和藹,若是不知道的人,怕是以為他真是以為儒雅和善的老人。
雲溪側著臉,看著他額間的皺紋。從第一次出現時,他那幾乎看不出歲月留下痕跡的麵容到如今,不過短短時光,卻是真的老了!
“張先生,有什麽話,還請直說。更深露重,家裏人還等著我回去吃飯呢。”雲溪不接他話茬,隻微笑著又喝了一口茶。
小小的功夫茶杯已經快要見底,雲溪示意給他看,還有最後一口,如果還不到正題,她就轉身走人。
果然,裝作和善的人再怎麽勾起笑容,依舊概不了本性。
雲溪索性不去看他那張黑得幾乎媲美夜色的臉。
“冷小姐不好奇我為什麽要攙和到嶽晨的事情裏麵去?”他隻用一句話,就徹底打開了今天的局麵。
雲溪輕笑,早就該這樣,何必繞了那麽多話題。
“自然好奇。聽說卓公子正是因為你和他的‘偶遇’才突然下了決心,一定要把人都提溜到b市,集體詢問。”想起那次審訊,雲溪微微一笑,麵前坐著的這位當初不也隔著一麵玻璃在那裏被人一言一語的敲打著。
雖然當初嶽晨摘除了罪名,得以繼續回美國舉辦婚禮,卻到底給人留下一副在婚禮現場被國際刑警帶走的記憶。
她著實好奇,張先生如果和嶽晨無冤無仇,為什麽要鬧出這麽大的一個動靜。
這又和她有什麽關係?
“冷小姐身邊的男人很多。”他忽然一笑,意有所指。
除了當初的祁湛、詹溫藍,如今的蕭然亦窮追不舍。當然還有名分已定的嶠子墨。雲溪聽他這話說著,已然帶著一分不滿,頓時笑了:“張先生的口味比我特殊多了,說我,您怕還不夠格。”
專挑嫩女下手的人也好意思指責她男女關係混亂?她見過的,都有曉芸和christina,沒見過的,更不知道凡幾。
冷老爺子都從來不拿這個話題開說,他算是哪門子蔥!
張先生看著她眼中的銳利,細細地品味了一二,正當雲溪準備與他翻臉直接走人,他卻忽然嗬嗬一笑,眼底的滿意頭一次不再有任何遮擋地流瀉出來。
沒錯,的確是滿意。毫無任何預兆的滿意!
仿佛,越看她,越覺得附和要求。
“年輕人,就該這樣!鋒芒畢露,天性高傲!”
雲溪微微眯了眯眼,嘴邊冷笑,越發覺得,今晚的張先生心思詭異。
誰知,她還沒有開口,張先生一句定音——“我想為冷小姐做一樁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