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他應該選擇一條生路
清明。最重要的祭祀節日，是祭祖和掃墓的日子。
我們與世隔絕三個月，可是跨不過這個重要的節日。這天，我偷偷跟著司其琛上山，他拿著三炷香，朝著家的方向叩拜。
荒山寂寥，他移植的海棠樹還不夠覆蓋這片山坡。
起身前，他將三炷香插入泥土中。轉身抬眸，他接住我的目光，頓時，嗓子因為抽動而發緊。他心虛地別過臉，我徑直走去山坡前，朝著家的方向叩拜。
薄暮冥冥，雲層詭譎。下山時，我們沉默不語，我快走了兩步，他反而故意走得很慢。
“好像要下雨了。”我回頭催促，他不慌不忙，伸出手，似有撒嬌的意思，我心一軟，牽住他，柔聲說道，“快點回去，要下雨了，我還曬了被子呢。”
“我等一下要家訪，你跟我一起？”司其琛為了讓自己忙碌一點，做了鄉村老師，聽說他做了老師之後，學校的學生越來越多，教室不夠用了，他打算組織村幹部修建學校，李哥很支持，動員了不少幹部配合司其琛的工作，上次雲揚回去，不久後，有投資商過來看看紅雲村的交通，說是有人投資修路，我想，這肯定又是司其琛“敲詐”峯少爺的結果。
“我等一下要幫忙做飯，李嫂說，想要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我俏皮地轉了轉眼珠子，“我看你這段時間很喜歡吃李嫂做的飯菜，那我學會了，以後不就可以做給你吃了？”
“是嗎？我吃得很多嗎？”司其琛恍然大悟，故意說道，“哦，我現在體力不支，每天晚上被你榨幹，白天肯定要多吃才夠嘛，我聽說李哥有補酒，既然李嫂給你藥酒，那我應該喝點補酒，不然以後這麽長的日子，我怎麽伺候你。”
我掩著嘴偷笑，想掙脫他的手，可是我跑了兩步，他很快追上我，期間，遇到村裏的人，大家畢恭畢敬地喊一聲“司老師”，我偷看一眼，他倒是正兒八經地與別人打招呼，不敢嬉皮笑臉。
我先他一步返回，看到李哥家的車隊，驚呆了。我不知道發生什麽狀況，全都是黑色小轎車，將李哥家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圍住，恐怕是一隻蒼蠅都飛不出。
“來客人了嗎？”司其琛趕來我身邊，同樣發現了這些車輛，剛開始他還是輕鬆自然，可是看到其中一輛車的車牌，臉色突變，腳步一穩，不願再往前邁一步。
我被他抓住，他陰沉的臉上透露了不少信息，“我們上山。”
“琛哥。”還沒來得及轉身，隻聽莫少峯高亢的嗓門響起，“小離，琛哥。”
來的人還不少，除了莫少峯和宮雲揚，就連宮洛綺也來湊熱鬧，估計她是想看看我們如今淪落到什麽地步。從李哥院子裏出來的一群人，很快擋住了我們逃跑的出路，李哥和李嫂慌慌張張地將我們請進去，拿出家裏最好的茶水招待客人。
我和司其琛被迫分開，由莫少峯為首的男方，將司其琛拉到廳堂開會，而我，被宮雲揚帶來的奈奈拽到臥房做思想工作，女方的說客分兩派，奈奈和尤娜倒是一心一意要勸我回去，可是司悅和宮洛綺就一副事不關己的輕慢姿態。
“要是被嵐姨知道，琛哥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她還不氣得從墳地裏爬出來。”宮洛綺白了我一眼，憤懣地啐道。
“我過兩天就要去墓地祭拜我爸媽，你們去不去？”司悅不看我，冷冷地問道。
“你說誰？哎，我可以陪你，不過有些人應該是沒臉陪你掃墓吧。”宮洛綺撇著嘴。
“宮小姐，司小姐，如果你們兩人閑著沒事，可以先出去吹吹風，這屋子裏太小，裝不下兩尊菩薩。”尤娜嘴利，開始趕人。
我的心思全然不在自己這裏，我不知道司其琛會如何選擇，我聽他的安排，他讓我怎麽樣我都追隨。
“你們走吧，我已經不是這個家族的人，有什麽事，你們自己解決，不必來問我。”司其琛一旦站起來，就被莫少峯摁住坐下，“大哥，我的好哥哥，我一個人搞不定。”
“我也是，事務所的很多事情，我都拿不定主意。”宮雲揚雙手合十，求道，“你回去吧，求求你回去。”
“會長，我們都需要你，你手頭上還有幾個要案需要批示。”霍姐雖然不說話，可是說話時，態度極其誠懇。
“這個世界，不會因為誰不在了，地球就不會轉動。”司其琛言語犀利，目光冷漠，他給出的結果令眾人失落，他起身要走，莫少峯瞥見門口的我，於是調轉戰略，拉著我的手臂，勸道，“小離，你真的覺得琛哥留在這裏教書是最好的選擇？”
我麵色沉靜，稍稍移動黑瞳，與司其琛對視了半分鍾。
“我既能扶持他得盡天下，也能毀他於永無翻身之日。這是你替他選擇的一條死路，你給我記著，這是一條死路。”
片刻後，我微啟紅唇，對著司其琛低喃：“我尊重他的選擇，無論他最後怎麽選擇，我都毫無保留地支持。”
漸沉的天色忽然下了雨。我和司其琛相互依偎著，目送他們離去，一輛輛車子行於山間小路，他們帶著失望和沉重的心情離開，其實，我知道，我們安寧的日子也隨著他們，一去不複返。
司其琛是我的良藥，我三個月都睡得安穩，隻是今日晚上，我恢複了以前的失眠狀態。我聆聽雨水敲打窗台的聲音，而後看著身邊的男人，我和他相守的日子總是如此短暫，短暫到，我以為我們隻是一場夢。
淚水被我咽下去，我蜷著身子，縮進他懷中，他半夢半醒地抱著我，手臂越來越用力，將我固定在他的臂彎裏，我眷戀他的一切，我在他的世界想要努力地好好活下去。
幾日後，又有訪客，我親自招待。焚香煮茶，我不敢怠慢，正好司其琛去學校教書，她說她來這裏也是為了找我。
山間清泉煮茶，這是在司家沒有的待遇。她來，我不驚訝，她必定是知道了昨天的事情，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前來，想將司其琛接回去。
“茶隨人心，不同的人，煮出來的茶香茶味，就是不一樣。”傅雯雯放下茶盞，她的指甲有意無意地刮了一下杯子，輕笑一聲，“最近我的胃不太好，你換普洱吧。”
“對不起，莫太太，我這裏不比司家，能拿出來招待人的茶也不多，您將就一下。”
“倒也是，要品茶，我也不會特意大老遠的跑到這種鬼地方。”剛才下車之前，傅雯雯在車上猶豫了很久，近來天氣不好，陰雨綿綿，所以路麵不好走，她一個雍容華貴的有錢太太，怎麽能沾染這裏的氣息，硬是讓司機給她重新鋪了一條好走的路，累得人家司機全身淋濕，我好心讓司機換一件司其琛的衣服，可是當司機聽說是琛少爺的衣服，死活不肯換下。
“看你的樣子，除了瘦了一點，氣色還是蠻好的。”傅雯雯斜睨我，假仁假義地關心。
“這裏空氣很好，沒有受到汙染。”
“是啊，這裏的確適合隱居，要進來一次都不太容易。”
“莫太太。”我深吸一口氣，轉身注視她，“您有話直說，不必浪費彼此的時間，我知道，您是大忙人，來一趟的確不容易。”
“既然你把話挑明了，那我也沒必要客氣。”說著，傅雯雯將自己的包打開，拿出一份文件遞給我，“你們想歸隱田園，我是十分讚同的，要說你們兩人的愛情，我可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那天，琛少爺的決心感動了我，嘖嘖，真是鐵錚錚的男人，為了你，甘願舍棄一切，換做是我，有一個這樣的男人，這輩子死而無憾了。”
我不說話，看她葫蘆裏賣了什麽藥，傅雯雯將文件挪了挪，和顏悅色地說：“我知道他們昨天來打擾你們了，所以我也教訓了他們，他們不理解女人的心思，可是我懂，我懂我們女人應該抓住什麽，今天呢，我送來一筆錢，五百萬，當然，如果你覺得不夠，我們還可以再談。”
原來是財神爺送錢來了。我心裏一冷，淡定地問：“多謝莫太太的關心，我們有手有腳，可以養活自己，何況琛少的這點能力還是有的。”
“那是當然，他隨便出去一工作，不久的將來就是公司的得力助手。”傅雯雯一反常態的奉承，我看她繞了半天，也繞不到要說的事情上麵，於是主動問道，“你拿的這份文件全都是英文，什麽意思？”欺負我學曆低？
“我今天來找你，就是為了這份文件。”傅雯雯遞給我，委婉地解釋，“如果你讓琛少在上麵簽了字，我給你一千萬，你想想，你們有了這筆錢，移民出國都沒問題了，那個時候，更加不會有人來騷擾你們，你們繼續雙宿雙棲，多愜意。”
相比起來，我覺得我還是喜歡跟老爺子談判，至少他身上的銅臭味不會令我作嘔。
“一千萬？”我拿著文件，隨便亂翻，反正我也看不懂，不過我心裏清楚，“夠嗎？”
“你要多少，有價就好談，就怕沒有價。”
“莫氏值多少錢？”我嘴角一揚，似笑非笑地睇著她。
雨勢越來越猛，根本沒有想要停止的意思。我沒有直接拒絕，借機拖住了傅雯雯，她離開後，整個廳堂恢複平靜，我一個人端著身子，正襟危坐。我知道傅雯雯的用意，趕走了琛少還不能令她高枕無憂，如果老爺子的遺囑上麵還有琛少的名字，那麽她的努力全都白費。
我不用了解這份文件上麵的英文單詞，但肯定是讓琛少放棄繼承。
“嗚——”茶水沸騰，我關掉爐子。然後拿起這份文件，眺望蒼穹，陰雲籠罩，我一邊撕掉這份文件一邊站起來，我撐起一把傘，將碎紙扔進溪水中，然後走向村口的學校。
下了課的司其琛正準備回家，他老遠就看到了我來接他，他也撐起一把傘，向我走近，剛開始他淺淺的微笑足以融化了初春的寒意，漸漸地，他看到我一臉凝重，也跟著劍眉一蹙，沉吟片刻，問道：“怎麽了？”
“老爺子出事了，你不能袖手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