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傲慢與偏見
他沒有下車，沒有質問，沒有糾纏。而是直接驅車離開，從我眼前離去。
他沒有力氣了，沒有力氣再管我為什麽會在停車場。
那個女人，耗盡了他的精力。
我怔怔地望著遠去的車子，他在夜空下劃出一聲歎息。所以，悲痛，不是單單一個人的情感，有的時候，你以為你很慘，其實還有別人更加淒涼，然而，我們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也就隻能感受自己的情感溫度。
“哢嚓——”我朝著黑幕拍照，拍下他的歎息。
這是唯一一張沒有他的照片，我攥在手心裏，凝神很久。
“司太太？”
“喂，姓林的。”司悅的嗓門是我耳膜的克星，她一嚷，我就能馬上提高警惕。
我坐在花房的茶室，全都是莫家親戚世友的老婆，她們這些太太們聊天，我就像是局外人，根本插不上半句，由於插不上話，我隻能躲在角落發呆，一旦走神，我就想起前幾天的事。
“悅悅，你不能這麽稱呼。”說話的是莫太太，閨名傅雯雯，今天我才了解到，她就是傅瑤的親姑姑，所以說，這上流社會的人，就喜歡肥水不流外人田。
傅雯雯年過半百，體態雍容，膚白紅潤，一點兒都看不出歲月在她身上起的化學作用。她待人接物隨和，並且時刻保持優雅的笑容，說話不急不緩，滴水不漏。
“誰讓她聾了，你叫她，她還不應聲，真是沒大沒小。”司悅白了我一眼。
飯前，太太們都在莫宅的花房喝茶聊天。我今天跟著司其琛他們來到莫宅，這是第二次踏入，猶似園林的宅子更像是一座金絲籠。
聽說，司其琛隻要是來到莫家，就一定被莫老叫到書房聊很久，期間任何人都不能進入打擾，即便是到了吃飯時間，隻要他們不下樓，所有人都隻能坐在餐桌前餓著肚子等待。
這是規矩，俗話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想到規矩，就想到司其琛了，他這個一板一眼的男人，恐怕就是被這樣刻出來的。
“如果在家裏覺得悶，隨時可以過來走動走動，不要覺得拘束，不管怎麽說，我們都是一家人了。”莫太太客氣地說道，“上次你來，匆匆忙忙的，我都沒來得及給你見麵禮，所以今天這份見麵禮必須要補上。”
說著，有宅子裏的阿姨走到我身邊，遞給我一份精致的錦盒。
我受寵若驚，拿在手裏如燙手山芋。旁邊的人慫恿我打開，司悅冷笑一聲，說我這個土包子恐怕連這種鑲鑽的盒子也沒見過。
我有些不太情願，可還是打開了錦盒，頓時，身邊的人誇張地議論起來，說這盒子裏的翡翠是上等玉器，應該有些年份，值不少錢。
通透的翡翠向來都是這些太太們的最愛，雖然鑽石是大眾所愛，可談到貴氣和身份，那就比不上一顆有曆史的玉器了。就算我不太懂這裏麵的門道，但錦盒裏麵的翡翠鐲必定價值不菲。
“莫太太，這份禮太重，我承受不起。”我合上錦盒，塞回阿姨手中。
“這鐲子是莫嵐送給我的。”傅雯雯淡然笑道，“如今你替我保管是最好不過了。”
“什麽？我媽/的？”司悅炸了毛，蹭地站起來，“不行，不能給這個女人。”
司悅剛要奔向我，傅雯雯卻拽住司悅的手，安撫地說：“悅悅要懂事，不能這麽不守規矩。”
又是規矩。
“可那是我媽/的遺物，怎麽能給她？”
“她是誰？是你父親的妻子，今後也是你親人，你終有一天要離開司家，琛少也會有自己的事業，所以她是要守著你司家的。”傅雯雯摁著司悅的肩膀，意有所指地勸道。
送我翡翠鐲是想定了我的身份，然後立個牌坊，給司振誠守一輩子寡，其實我做好了守寡的心，可被人這麽算計，心裏多少有些不太舒服。
“哎喲喂，今天可真是來得齊。”尷尬間，沒料到莫少峯從外麵趕回來了，莫家的家庭聚會也是一月一次，並且必須到場，否則不會有好果子吃。
“你跟你爸打招呼了嗎？”傅雯雯立即將心思轉移到兒子身上。
莫少峯往嘴裏塞了點心，衝著我壞壞一笑，之後才敷衍她老媽，“司其琛在書房，我去了也是自討沒趣。”
“你看看你，吃東西注意點。”
“你也來了，真是稀客。”莫少峯拉著我的手臂，微笑地說，“別坐在這裏了，我帶你玩好玩的東西。”
“可是……”我看了看傅雯雯，又被峯少硬拉站起來。
“可是什麽，沒什麽可是的，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跟她們能聊到一塊兒嗎？”莫少峯口沒遮攔，說的話令傅雯雯極其不爽，礙於在場人也多，她不好發作，隻是嘀嘀咕咕地教訓幾句。
我倒是很想找機會離開花房，說實話，我的確覺得十分無聊，好在峯少趕來拯救了我。
莫宅的後院一片綠茵草地，不遠處有個簡易的高爾夫球場，他說他想教我打高爾夫，我抓著球杆，他伸手故意碰到我的手，我被嚇得扔了球杆，他看著我的反應大笑幾聲，我瞪了他一眼。
“司其琛還有沒有欺負你？”峯少對著球網揮動球杆，一邊打球一邊與我搭話聊天。
“他沒有欺負我。”
“上次你受傷還被趕了出來，看來這家夥的行為也很惡劣嘛。”
“不關他的事。”
峯少換了個球杆，又問：“我說你真打算守寡一輩子？”
我一愣，順勢點了點頭，豈料峯少停下揮杆的動作，站直了身板，盯著我較真地說：“那老頭上輩子是拯救了銀河係嗎？死了還有這麽一個漂亮的女人為他守寡，這不是暴殄天物嘛。”
“這是我欠他的，他的死跟我脫不了幹係。”
“切，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還想著那種事情，不死才怪。”峯少又繼續揮杆，“我跟你說，男人就是這樣，寧願風流的死去，也不願沒尊嚴地活著。”
“峯少爺，宮小姐來了，太太讓我通知你一聲。”阿姨走近我們，打斷我們的談話。
峯少將球杆遞給阿姨，走到我跟前，不以為然地說道：“我老婆來了，不能跟你玩了。”
“你老婆？”
“年底應該要結婚了吧，差不多是了。”
“嗯，我聽司教授提過，你有個未婚妻。”
“沒辦法，爸媽都認為結了婚才能讓我收心。”
“那你覺得呢？”
“我的心根本收不回來。”峯少衝著我曖昧一笑，然後伸手摸了一下我的下巴，他的舉止有些輕浮，我來不及躲閃，而他轉身之際，我也跟著轉過去，不曾想到，這一幕就在司其琛的眼皮底下進行著。
他站在二樓的露台，雙手環抱胸前，居高臨下地注視剛才的我們。他的眼有些許冰涼，像是一泓不見底的深井，藏著輕世傲物的凜氣。
不久後，傅瑤也來到了莫宅，陸陸續續地來了很多人，好在莫宅的餐桌夠長，各自的位置規定好了，我坐在太太們身邊，正對麵坐著小一輩的年輕人。
這是一場視覺盛宴。每個人的心思都不在自己身上。
我察覺到峯少的目光，怯怯地回應他的關注後，卻又被司其琛掃來一股戾氣，在他看來，我和峯少大概是在“眉目傳情”。
就在司其琛瞪視我的同時，其實他不知道，還有兩個女人都將眼神的焦距移到他的身上。
宮小姐是峯少的未婚妻，可她一直偷看司其琛。
等一下，我多看了一眼宮小姐，猛然間，記憶重疊，讓我想起那天晚上見到的女人。
她就是宮洛綺。
我的心慢慢放下，得出了結論。司其琛喜歡的是峯少的未婚妻。
這也就能理解，為什麽他要推開。
他的理智戰勝了情感，他是個什麽男人，讓我真是佩服。
“莫先生，這是陽光福利院的院長托人送來的一幅字。”開席用餐期間，我們各懷鬼胎，正覺得食不知味。
莫定宣讓人打開字畫，說是一同欣賞院長的新作。
“每年募捐那麽多錢，就送幾個破字。”我身邊的太太開始小聲地嚼舌根。
我靜靜地用餐，聽著他們說話，因為這幅字又扯上福利院，我便多留了一個心眼。
“聽說院長和莫先生是老戰友，這關係肯定不一般。”
“好像莫太太也去福利院做過義工，還被狗仔隊偷拍了。”
“改明兒我們也去，說不定能碰到莫太太。”
“是啊，你去的時候叫上我。”
義工。我怎麽沒有想到，進入福利院最好的辦法就是以義工的身份潛入。
我有點激動了，如今的身份是司家的太太，如果福利院的院長了解莫家，勢必會知道司家，而我要求做義工的話，他應該不會拒絕，而是熱烈歡迎的。
“這幅字……”阿姨收了字軸，我卻突然支了一聲，這一聲引來眾人的側目。我有點興奮過頭，本想再看一眼字軸會不會有其他的線索，不料好像犯了錯。
“司太太對古畫字跡有研究？”傅雯雯好奇地問。
“那就拿給司太太再看看。”莫老吩咐阿姨走到我身邊。
“裝腔作勢。”司悅咬一口食物，嗤笑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