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條件,隻欠東風
段天玦聞言稍稍揚起了眉,他並不認為麵前這個女子會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便縱然知道了,一個不受寵愛的庶女而已,又何來辦法去給予他所需要的?故而他不置可否,隻輕輕地笑了一聲。笑聲之中的輕蔑和不以為然,並沒有絲毫的遮掩。紀思嬛將一切看在眼中。她自然也明白,想要說服麵前的這個人,絕非一件容易的事。她隻有拿出實實在在的條件來,做出可以看得見的行動出來,才是對自己言語最好的憑證。故而她道:“實不相瞞,我雖身為庶女。然而想來公子也是知道的,夫人故去多年,父親一直不曾續弦,這麽久了,身邊也隻有我母親一人而已。”段天玦聽到這裏,對於對方接下來的話,已然隱約明白了幾分。紀思嬛同他四目相對,徐徐地接著自己方才的話,道:“母親跟在父親身邊,任勞任怨多年,這些父親都是看在眼中的。實則前些時日,他已然表露出……想要將母親扶正的意圖。”話音落下,對於這個女子的意思,段天玦的心中已然澄明如鏡。如若紀老爺將他的這位妾氏扶正,那麽麵前的這個庶女,身份地位也將發生截然不同的改變,就此成為家中的嫡次女。一個庶女,縱然嫁給了自己,也不過隻能做妾而已,是如何也不足以左右紀家站位的。然而若是嫡女,事情便會有所轉圜了。“實則以父親的性子,對於公子和秦王同時有意於姐姐一事,他也極是頭疼。如若有什麽法子能一舉兩得,對他而言自是再好不過。”就在他思量的時候,女子的聲音又淡淡地傳來,帶著一絲引導的意味。事到如今,這個女子的話中之意,已然再明顯不過:她的長姐紀思嬛若是一心傾慕於秦王,不願嫁給旁人,那麽她,便可以取而代之。段天玦心中暗自感慨,這到的確是個能緩解目前死局的法子。畢竟借由那昏迷在床的人,徹底扳倒段天璘,雖然一勞永逸,卻也太過傷筋動骨了些。他也不願在父皇麵前留下一個容不得手足,處心積慮要除掉兄弟姐妹的印象。如若能有個事半功倍的法子,他自然願意。然而段天玦卻沒有急著露出聲色,而是道:“紀二小姐如此法子,倒是不錯。隻不過……你拿什麽讓我相信,你今日的這番話,並無需言?又要如何向我證明,你的父親的確有扶正你母親的意圖?”他的問話可謂是不留餘地,而紀思嬛卻早已做好準備。她隻是平靜一笑,道:“實則這證明,便在公子身上。”“哦?”段天玦饒有興味地揚了揚眉,“此言何意?”紀思嬛道:“扶正母親一事,父親雖有此想,卻不過尚在考慮之中。可謂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頓了一頓,聲音稍稍放緩了幾分,“這時候,倘若有那麽一陣風,想來事情,便能水到渠成了。”段天玦頗有意味地笑起來,道:“這陣風,想來便是我了。可是如此?”“正是。”紀思嬛輕輕笑道,“公子隻需再度去紀家提親,百般強調一個附加條件--隻娶嫡女。餘下的,我自會想辦法達成。”段天玦不由得輕笑出聲。此時此刻,他才算是真正明白,這個女子口中的“交換”究竟是何意了。他通過提親,給紀家試壓,從而助她脫胎換骨,從庶女變為嫡女,並一舉成為堂堂的太子妃。而相對而言的,她會助他完成同紀家的這場聯姻。事成之後,紀家的兩個女兒,會分別嫁給秦王和太子。雖算不得最好的結果,但至少這一局棋中,他段天玦沒有輸。他隻是暫時和段天璘戰成了平手而已。而他畢竟是太子,故而這平手,實則也是不可多得的優勢。想到這裏,段天玦心中了然。徐徐地,他道:“不想紀家深閨之中,還有如此聰慧且工於心計的女子。”工於心計並非是一個如何褒義的詞。紀思嬛聽在耳中,麵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她隻道:“人在低處,為了往上爬,自然須得不擇手段。”這話倒並非全然的謊言。實則她自打重生之後,便一直是如此,不擇手段地擺脫困境,達到自己所要地方。為此,她什麽都做得出。“好。”到了如此地步,段天玦才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道,“我便以你所言,隻願日後,紀二小姐也不要教我失望才是。”“自然。”紀思嬛抿唇微小,眼底有隱約的波光,暗湧成潮。紀雲墨和容氏被火燒了的屋子,在經過一個多月的修繕之後,終於恢複如常。雖然為了求速度,隻著意修繕了院中幾個主要的屋子,但二人還是極為樂意地回到了那裏。尤其是容氏。與她而言,紀思嬛那個疏於打理,草木不生的院子簡直如同夢魘一般,讓她每日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尤其是前些時日的那場風波,雖然她也是一直半解,旁觀得懵懂,卻到底知道,有人中了毒,並且,也有人就此死去了。顯然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隻可惜對此紀雲墨隻是一字不提,舉止神情也一如往常,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容氏遲疑著,有好幾次想向她問個究竟,卻被對方輕輕拂過,顯然是無心告之於她。人命關天的事,容氏也擔心旁人知道了,會惹出風波。便也不敢再問,便一直憋在心裏。但由此事,她也倏然明白了,自己這個女兒,並不簡單。而那個曾經將自己整治到了低穀的紀思嬛,更不簡單。故而唯有回到了自家的院子,她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哪怕院子裏什麽花兒草兒也沒有了,哪怕櫃子裏什麽衣衫首飾也不見了,她卻依舊感到了極大的滿足。而相對於容氏,紀雲墨也什麽也沒有表現出來,終日隻是神情淡淡地留在房中,如過去一般,在紙上畫著畫。這日,容氏站在院中,正盤算著要在花圃裏種些什麽,才能去一去近日的晦氣。卻忽然聽聞院子門口,響起一陣腳步聲。她抬頭一看,頓時有些失色。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紀思嬛。“這不是嬛丫頭麽?怎麽忽然到咱們這個破屋子裏來了?”容氏努力地擠出笑容,但笑容卻明顯地有些僵硬。紀思嬛淡淡微笑,卻是朝紀雲墨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衝容氏低聲道:“不知姨娘可否借一步說話?”容氏也順著她的目光朝那個方向虛虛地看
了一眼,似是有些缺乏主見。但終究,對於紀思嬛的畏懼戰勝而來心中的猶豫,她點點頭,便一聲不吭地隨著對方出了院子。沿著回廊走出幾步,直到來到拐角的位置,紀思嬛才站定腳步,回身看向麵前的人。“姨娘近日消瘦了些。”平靜地,她開口道。消瘦?自然是要消瘦的。容氏苦笑一聲,暗想。自己的權被她奪了,女兒又看上了那個窮大夫……如今的她,什麽盼頭也沒有了,怎麽能不消瘦?怎麽會不消瘦?但她卻是如何也不敢把這些牢騷衝著紀思嬛發的,畢竟對方手中還握著她的把柄,一個事關人命,足以將她從此置於死地的把柄。故而她隻是依舊擺出那張笑得尷尬的臉,道:“屋子燒了,什麽都沒有了,自然要愁了。”紀思嬛笑了笑,卻忽然從袖中取出一包東西,按在容氏手中,道:“院中失火,也是飛來橫禍,這點心意,還望姨娘收下。錢雖不多,但拿去補貼些用度卻還是夠的。”容氏墊著手中格外沉重,估摸著有二三十兩銀子的布包,一時間生生愣住了:她如何也想不到,紀思嬛既然會主動給自己送銀子!然而無功不受祿的道理,她卻也是明白的。故而這銀子,容氏一時間並不敢收,隻把手往回縮了縮,看著對方道:“嬛丫頭如此,我可當不起啊。”紀思嬛依舊是笑,卻有些強勢地上前一步,把東西生生地按在了對方的掌心。然後不給對方再度質疑的時間,她已然開口道:“實不相瞞,我今日的確有一件事,要請姨娘幫忙。”如此一來,便不再是“無功不受祿”,而是一個十分公允的條件交換了。容氏見狀,心中反而稍稍坦然了些,便沒有再推拒,隻是將銀子鬆鬆地窩在手心裏,不敢收入袖中。與此同時,有些缺乏底氣地問道:“卻不知……是個什麽事?”紀思嬛不答反問道:“姨娘一樁極大的心願,可是希望妹妹能嫁入顯貴人家,就此改變庶女的命運?”驀然被對方說中心事,容氏麵上訝異的神情幾乎來不及遮掩。然而最後她放棄了遮掩,隻歎了口氣,道:“心願終究隻是心願而已,她不願意,我難道能拿刀子架在她脖子上,逼他不成?再說了,這富貴人家,又豈是說有就有的?”“未必。”紀思嬛接口,輕笑道,“我這裏便有一個顯貴人家,有心娶紀家的女兒入門。”聽聞此言,容氏的第一個反應便是秦王段天璘。然而他縱然要娶,也一定會是紀思嬛,而對方又何至於特意找她這個姨娘商量這件事?故而她試探著道:“不知是怎樣顯貴的人家?”“普天之下,怕是沒有人比他更加顯貴了。”紀思嬛淡淡一笑,從容道。容氏的雙目頓時瞪大起來:這普天之下一等一顯貴的,莫不就是皇家了麽?!而那人卻不是秦王,難道……“實不相瞞,”看到對方大驚失色的模樣,紀思嬛緩緩道,“正是當今太子,段天玦。”“你說什麽?!”容氏是如何也沒想到,太子竟會突然和自家的女兒扯上關係,一時間整個人懵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