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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男人的戰爭

  臘月二十四那天,謝玉鳳殺了兩隻大公雞,讓一聰去地毯廠,叫香芸回來吃午飯。一聰去的時候,香芸還在上班。於是,他便坐在門衛室裏一邊等,一邊陪老楊說話。正說著呢,大門口外麵,來了一輛嶄新的摩托車。騎摩托車的人是一個穿著打扮很時尚的年輕人。到了門口,也不打招呼,就直接“笛笛笛”的按喇叭。老楊出去開了門之後,就跟薑一聰說:“你看看,現在這年輕人,都是讓錢給燒的。”“他在這裏是做什麽的?”一聰問。“名義上是這個分廠的廠長,實際上啥都不做,整天騎個摩托車晃來晃去的。”老楊是個有點憤世嫉俗的人,看到這些遊手好閑的年輕人,就來氣。“他這個樣子,也可以做廠長?”一聰有點不解。“他老爸是鎮平縣地毯總公司的經理。”“哦,原來是這樣的啊!”一聰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年輕人把摩托車放在辦公室門前最顯眼的位置後,便進了生產車間。“你說,這個顏軍吧,以前都不常來,來了,也從不進車間,這一陣子,咋就隔三差五往生產車間裏跑呢?”老楊是說者無意,薑一聰是聽者有心。這個人,可能是惦記上車間裏的哪個姑娘了。薑一聰心裏想,是誰都行,可千萬別是香芸。下班的時候,香芸從車間裏剛走出來,老楊就在門口,大聲的喊她過來。薑一聰和香芸一塊兒出廠子大門的時候,他扭頭看了看站在車間門口的那個顏軍,他正死盯盯的望著他倆。那種眼神,讓薑一聰感到十分的不舒服。吃過午飯,薑一聰叫香芸躺在床上,歇會兒,再上班。香芸說越睡越沒精神,執意要去上班。薑一聰就要送送她,香芸說大白天的不用送。可薑一聰說什麽也要送她過去,並且還說,這兩天他都要接送她回來吃飯,直到臘月二十八那天放假。這情形弄得香芸莫名其妙。薑一聰是這樣想的,他要對任何一個潛在的威脅,都要言明自己的立場,宣示自己的主權。放假那天,在送香芸回萬官營的路上,薑一聰把憋在肚子裏已經三天的話,給拿了出來:“你們那個廠長,看著挺年輕,也挺帥的。”“整天溜裏溜氣,油嘴滑舌的,沒個正形兒,咋瞅,咋不順眼,帥個啥!”香芸提起他就有些生氣。“你咋生氣了呢?”“他總是有事沒事就在我眼前晃悠,不是故意把我剪刀弄掉到地上,就是故意把我的線團弄混,弄亂,我氣吧,又不能說他。”“哦,他是不是有點喜歡你啊?”“你這人,就會欺負我。”她用手輕輕的擰了一下薑一聰的腰,薑一聰哎呦一聲,車子在兩個人驚恐之中,搖晃了好幾下。“他喜歡我有個啥用,我又不喜歡他,再說,我認定一個人,那就是一輩子的事兒,絕不會三心二意的。”等自行車又平穩行駛的時候,香芸在後麵自言自語。薑一聰聽了這話,心裏踏實多了。春節過後,香芸趁著廠裏還沒開工,便和一聰去了一趟縣城,又給一聰買了幾套衣服。一聰說:“年裏麵買的都還沒有穿呢,你買恁多,弄啥呢?”“你這兩年,一下子就長到180CM,以前的衣服都有些不合身了,再說了,你秋天都上高三了,一個月才能回來一次,都沒時間跟我一起逛街了。”香芸趴在薑一聰的背上,“以前,我到你下巴那兒,現在到你胸口這兒,以後我真是需要仰視,才能看見你了。”“我長得這麽挺拔,你又把我打扮得這麽帥,你就不擔心,別人把你的未婚夫給搶走了?”薑一聰還是第一次跟香芸開玩笑。“能搶走的愛人,都不是愛人,這個男人也不值得我去珍惜,我有什麽好擔心的。”香芸用兩手緊緊的環抱著薑一聰,“別人會跑,你不會跑的。”聽到這兒,薑一聰心裏一熱,轉身也緊緊的抱住了香芸。高三這一年,薑一聰真的很忙。急著吃飯,慌著睡覺,趕著做習題,忙著應付沒完沒了的測試。香芸怕一聰的營養跟不上,他回來一趟,就讓他帶上好幾袋麥乳精和奶粉,還再三囑咐他:別怕花錢,在學校裏要多吃雞蛋。寒假回來的時候,一聰吃得白白胖胖的,香芸卻瘦了,一聰還以為香芸生病了。結果聽母親說,香芸為了給他多攢點上大學的費用,經常加班,連感冒發燒都沒請過假。薑一聰一聽這話,心裏難受極了。再這樣下去,怎麽能行呢。他想,如果因為上個大學就累跨一個人,那這大學他寧肯不上也罷。他看著香芸匆匆忙忙的吃了幾口飯,就要到廠裏去。忙說:“吃過飯,歇會兒,再走路,不然以後會得胃病的。”看著一聰關切的眼神,香芸笑笑說:“都習慣了,沒事兒的。”前腳剛要跨出去,一聰就上前拉住了她。兩個人回屋,靜靜的靠在床上。“香芸,以後你不要讓自己這麽辛苦了,我已經問過老師了,如果我報考軍校的話,學費,生活費等等一切都是免費,然後每個月還有生活補助。”“有這樣的好事呀?”香芸還第一次聽說。“嗯,我們班主任也建議我報考軍校,不過軍校的錄取分數要比其他大學的高,不好考,然後對體能,視力等方麵的要求比較高,還要考慮綜合素質方麵的問題。”“你有幾成的把握?”香芸瞪大了眼睛問。“有八成吧,我身體各方麵的素質都能達標,思想政治這方麵也都沒問題。”薑一聰衝香芸笑了笑。“看你剛才表情那麽的嚴肅,搞得我還以為考取軍校比登天還難,那你沒把握的兩成是什麽呢?”“這個,這個不好說,你看,如果考試那天我忘了帶準考證了什麽的,就占一成,然後考試的時候突然拉肚子的話,又占一成……”薑一聰故意說這話嚇嚇香芸。“呸,呸,呸,別說了,別到時候這話變成真的啦!”香芸用枕頭輕輕砸了薑一聰兩下。臘月二十六,是“薑大頭”的大婚之日,薑一聰提前兩天就在他家幫忙。“薑大頭”笑著跟薑一聰說:“看看吧,哥們,別看你比我訂婚早,我可是比你先入洞房。”薑一聰也笑著說:“你也是,這也要跟人比賽,明年你才20歲,今年就急不可待了。”“薑大頭”一臉正經的說:“我本想叫香芸過來接新娘子,可我又怕她觸景生情,心裏不舒服。”“你以為香芸跟你家新娘子一樣,急著嫁人啊。”薑一聰半開玩笑的說,“為了優生優育,我們要等到二十四五再結婚。”“行了行了,多上幾天學,就走科學路線了,非要顯得你有學問是不是,是不是?”“薑大頭”邊說邊用撒向新娘子的麥麩子撒了薑一聰一身。晚上香芸沒加班,就過來了。聽一聰說“大頭”想要她去接新娘子的時候,香芸說:“人家都是結過婚的人才能去接親,我一個姑娘家咋好意思去接!”說到這兒,她便歎了口

  氣,“再過二年我才到法定結婚年齡,那時,你正上大學呢,人家也不允許學生結婚。”一聰聽到這裏,走了過去,摟了摟香芸:“三四年很快就會過去了。”結婚那天,“大頭”家來了好多客人。薑一聰看到顏軍也來了,就問香芸:“他怎麽也來了?”“今年‘大頭’在我們廠裏作保管,人家是他的領導,自然是要來了。”香芸一邊笑臉迎客一邊說。宴席上,一聰和顏軍同坐在帳篷下的一張桌子上。顏軍看一聰的時候,總是用敵視的態度,一聰就假裝沒看見。過一會兒,顏軍不懷好意的舉起酒杯對一聰說:“聽說,你跟‘大頭’是鐵哥們,我跟‘大頭’也算是好朋友,那麽咱倆也算是有交情的了,今天咱哥倆,就好好的喝上幾杯,不醉不歸。”“謝謝兄弟抬愛了,”一聰舉起茶杯說:“小弟不會飲酒,今天就以茶代酒吧!”“那不行,哪個男人不會飲酒呢,是個男人都會喝,你是不是有點看不起老哥我?”一聰連忙賠不是,但顏軍卻不依不撓,“你是個男人若不會喝酒,那不成了女人嗎!”他舉起酒杯,一口氣喝完杯中的酒,“男人就應該像我這樣的,哈,我都忘了,你不是個男人,若是個男人,怎麽會靠一個女人來養活呢?”一聰一聽這話,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湧到了頭部,他麵部鐵青,手有些發抖。同桌的人聽見顏軍竟這樣子跟人講話,再看看一聰的表情,都趕緊站起身子,連忙把顏軍給拉扯走了:“兄弟,你喝多了,你喝多了。”顏軍一邊走一邊用手指著一聰罵道:“我一點兒都沒喝多,這家夥就是個孬種,他就是個吃軟飯的。”坐在堂屋那張桌上的香芸,聽見顏軍在外邊罵罵咧咧的,就趕緊跑出來,看看發生了什麽情況。隻見一聰麵無血色的站在那裏,兩隻手還攥成了拳頭狀。她趕緊上前拉著他的手問:“發生什麽事了嗎?”一聰沒有說話,甩開香芸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香芸幫‘大頭’家忙完事情之後,就到晚上七八點了。回去見一聰和衣躺在床上,沒睡。一聰見她進屋,就翻了個身,拿臉背著香芸。香芸問:“你吃飯了沒?”對方沒有應答。“一聰,我記得上初二的時候,你跟我說過一句說,說不要在乎跟咱無關的任何人說的話。”她坐在床前,摸著一聰的頭發說:“不管他今天說了什麽,他隻是想激怒你,因為你擁有的東西,他得不到,他嫉妒,所以他才會這樣的喪心病狂。”香芸歎了口氣又說:如果我是你,我就會說,你連個女人都沒得靠,還得靠你老爸呢;你還可以這樣說,我現在是靠我的女人了,而我的女人下半輩子都得指望我呢,我們這叫相互依靠,我們這樣子才叫夫妻。”半天,一聰還是沒反應。香芸就拉了拉他的耳朵:“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韓信當年還有胯下之辱呢。”一聰翻身過來,拉住香芸的手說:“你不用勸了,我沒事。”“真沒事?”“嗯,當時我隻是在想,這人怎麽這副德性呢,仗著有錢有勢,就可以隨便侮辱人。”一聰坐起身來,“現在想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會打洞,他也許天性就是這個樣子,我惱他作什麽呢?”這句俗語,從一向文雅的一聰的嘴裏說出來,香芸咋聽咋就覺得那麽的別扭呢,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這一笑把薑一聰也給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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