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我，不願再做影子愛人
趙永德點了點頭，靜靜站在一旁。
隻聽端太後又道：“所以，再沒有比左建業，更加合適的棋子了！”
趙永德道：“兒臣告退！”將小瓶子收好，出了養心殿。他並沒有回到眉容兒的寢宮，而是又回了禦書房。
天色漸漸暗了，禦書房中空無一人，趙永德推門而入，坐上了龍椅，這才淡淡說道：“出來吧！”
紫從梁上翻身下來，看著趙永德，道：“這次又是什麽？”
趙永德將那隻小瓶子夾在指間，道：“這是左建業一直想要的！”
紫微微一笑，道：“原來是他！”
又道：“是太後給你的？”
趙永德點了點頭，道：“北炎是個很強大的敵人，所以朕要用上所有的棋子！”
紫道：“好，既然如此，我親自去一趟北炎，去找左建業！”接過瓶子，轉身跑了出去。
趙永德看著紫消失的方向，歎了口氣，起身向眉容兒的寢宮走去。
到了眉容兒寢宮，眉容兒早就等在一旁，見他來了，忙遞過一杯熱茶。
趙永德微微笑了笑，反手將茶杯放在一旁。抱起眉容兒，便向合歡床走去。
眉容兒安安靜靜將頭靠在他肩膀上，感受著趙永德強而有力的心跳。趙永德將她放在床上，剛想著去吻眉容兒的嘴，心裏卻突然一陣煩悶。
眉容兒見他遲遲沒有行動，睜開眼睛，見到趙永德一張複雜的臉孔，眉容兒心裏歎了口氣，知道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趙永德也看著他，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融。趙永德道：“朕……”
眉容兒淡淡一笑，道：“皇上，臣妾不是她！”
這一句話如同石破天驚，在趙永德的心裏炸了開來。
趙永德的目光突然變得狠戾起來，冷冷看著身下的眉容兒，問道：“你說什麽？”
眉容兒深吸了一口氣，整日被人當成另一個人，讓她覺得自己仿佛活在一麵鏡子中。
過了初時的新鮮之後，又過了那段互相模仿，互相比較的日子，留給她的，隻有大段大段的寂寞，索然無味的生活，和有一天被拋棄的恐懼。
現在，她不想再活在那種日子裏，她寧願大聲的在趙永德麵前說出來，然後被殺掉，至少，這樣她還是她，而不隻是一個傀儡，一個被人提在手中的木偶。
眉容兒微微一笑，道：“皇上，臣妾說，臣妾不是她。過去不是，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她！”
趙永德臉上突然閃過一絲怒氣，道：“閉嘴！”
眉容兒恬淡看著身上已經開始發怒的男人，道：“皇上，臣妾隻有這一次機會，所以臣妾一定要說！”
趙永德卻有些意外，這個一向軟弱膽小的女人，怎麽會突然變得如此倔強？其實他並不知道，眉容兒已經真正愛上了他。
是的，雖然他是皇帝，她是妃子。但妃子並不一定會愛上皇帝，她們寧願依靠對方，因為她們不得不選擇依靠。
但眉容兒不同，很久之前，趙永德那雙熱情的眸子，將她深深灼傷了。
她看到了這個淡漠的皇帝，埋藏在內心深處的熱情。
雖然她知道，那抹熱情並不是屬於自己的。
但她還是漸漸的，愛上了有著這種熱情的皇帝。
她嚐試去代替芊芊，可惜，終究是兩個不同的人，她代替不了芊芊，芊芊也代替不了她。
所以，她想打破這種寧靜。
死或是生，她寧願燦爛的如同流星一般結束自己。
那也好過內心蒼涼的度過一輩子。
眉容兒看著趙永德，一字一頓道：“皇上，臣妾不是和雅公主，和雅公主也不是臣妾。所以臣妾代替不了她，她同樣也代替不了臣妾！”
趙永德徹底被激怒了，狠狠一巴掌打在眉容兒美麗的臉上。
眉容兒的嘴角被他打出鮮血，但她依舊無所畏懼，輕柔的理了理發絲，笑道：“皇上，臣妾的出身不比其他嬪妃，您知道，臣妾是小戶出身，選秀入宮。若不是機緣巧合，恐怕臣妾一輩子都不會有幸見皇上一麵的！”
趙永德冷冷看著她，一聲不吭。
眉容兒的神色是那麽溫柔，說道：“臣妾很慶幸，因為這座後宮之中，關了數之不盡的女人。在她們之中，有很多人，對於皇上，連個過客都算不上。”
趙永德依舊一言不發，眉容兒道：“但臣妾呢？皇上見了一麵之後，便從一個繡女，一躍成為貴妃。不僅如此，每日每夜，都讓皇上流連忘返。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著臣妾，甚至宮裏都傳了一些謠言。不過，臣妾卻從來也不在意，相反，還有些驕傲呢。因為在她們眼中，臣妾對於皇上很重要！”
她的淚水一滴一滴滾滾而落，趙永德看在眼裏，卻不知她心裏輕輕的說，臣妾的驕傲，是因為臣妾以為自己是皇上心愛的女人！
眉容兒任由淚水模糊了視線，接著說道：“但是那一天，皇上的行為卻很反常。不似往日裏的溫文爾雅，變得狂暴非常，簡直讓臣妾不敢相信。也正是那一夜，才讓臣妾看到了真正的南梁帝君！”
趙永德額頭上的青筋暴突，想要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但心裏又隱隱的希望眉容兒把一切都說出來。
似乎隻有這樣，壓在他心頭的大石才能稍微鬆懈一些。
眉容兒道：“臣妾永遠也不會忘記的，那天歡好之後，皇上抱著臣妾，卻喊了另一個人的名字，喊了整整一夜！”
趙永德道：“原來是那一次……”
眉容兒道：“就是那一夜，皇上喊了一夜的和雅公主。也就是那一夜，臣妾才知道原來自己有多可笑，居然自作多情，以為皇上對自己一見鍾情！”
她的話，每一個字都如同刀鋒一般，重重插在趙永德心頭，紮出連天血花。但她說出來之後，趙永德整個人反而輕鬆了許多。
趙永德看著她，淡淡說道：“繼續說下去吧！”
眉容兒道：“臣妾從來沒有見過和雅公主。所以在宮中，問了很多人，和雅公主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的姑娘。”
趙永德冷冷一笑，隻等著她說一句芊芊的壞話，便要將她斃於掌下。
眉容兒道：“後來問了很多人，臣妾才知道。和雅公主在十六歲以前，天真爛漫，溫文爾雅。十六歲之後，卻突然變了一個人，變得活潑率真，熱情大方！”
趙永德身子一震，思緒被眉容兒的話拉進了沉思之中。
其實他早先也非常奇怪，和雅本來是個極為靦腆，又極為內向的姑娘。但自從進了天牢之後，她便開始變得膽大包天，變得熱辣開朗，也正是她那份天性的率真，才深深吸引了自己。
眉容兒道：“大概，後來那個和雅公主，才是真正的和雅公主吧！”
趙永德點了點頭，道：“所以有一段時間，你便每日學習和雅的樣子，是不是？”
眉容兒道：“是！臣妾羨慕和雅公主，也嫉妒和雅公主。臣妾不敢過分奢求，隻希望皇上能將滿腔愛意，分給臣妾一絲。所以臣妾學著和雅公主的樣子，每時每刻都在想，若是和雅公主，此時此刻應該如何？”
說到這裏，苦澀的淚水又流了出來，眉容兒道：“可惜，臣妾終究不是和雅公主，也學不來和雅公主的個性。所以每每到最後，都惹得皇上不快，讓自己出醜！是以，臣妾便開始想，終有一日，臣妾要真 正博得皇上的歡心。可臣妾很笨，無論怎麽做，都行不通。”
趙永德心裏也是一陣心酸，自己為了芊芊，卻苦了另一個花季少女。眉容兒道：“臣妾便似犯了魔怔，將自己關進了一個怪圈裏！臣妾每日都想著去重複和雅公主，去討皇上歡心。但臣妾又總是告訴自己，要做自己，要做眉容兒。臣妾厭倦了這種顛倒的生活，所以，臣妾寧願說出來，也不願意再做一個木偶！”
趙永德被她這番話說的目瞪口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眉容兒說完了之後，卻閉上眼睛，道：“皇上，請你處死臣妾吧！”
對於這個癡情的少女，趙永德著實下不得狠心，輕輕一歎，趙永德從床上坐了起來，道：“容兒，其實你不知道，你和芊芊，有一些地方很像。因為你們都是那麽善良，也都是那麽膽大妄為！”
眉容兒的淚水順著眼角流了出來，輕輕問道：“是嗎？”
趙永德點了點頭，道：“是的，你們都很善良。這份善良在這深宮之中，是那麽難能可貴。你們又同樣很大膽，若是換了其他嬪妃，恐怕會將這些話藏在心裏一輩子的。因為一個皇帝的怒火，是任何人都承受不住的！”
眉容兒笑了笑，卻不回答。趙永德從合歡床上輕輕站了起來，背過身子，道：“容兒，對不起！”
說完之後，轉身出了寢宮。
身為一國帝君，他能說對不起，眉容兒知道他已經做的夠了。
但同時也知道，他始終都沒想好過自己。
她躺在床上，靜靜的流著淚水。她心裏清楚，皇上沒有殺她，那麽以後也不會殺她了。
隻是，兩個人之間，很可能從此陌路。而皇上，可能永遠也不會再來她的寢宮了。
想到這裏，眉容兒更加傷心，終於忍受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趙永德站在殿外，聽著眉容兒的哭聲。
在這寂靜的夜晚，眉容兒的哭聲是那麽刺耳，每一聲抽泣，似乎都如同重錘一般，重重敲在他的心裏。
趙永德站了良久，覺得越來越冷，便一個人向禦書房走去。
此刻，他隻想一個人靜一靜，然後，再好好睡一覺……
第一次，有些懷疑自己的固執了。
芊芊，為了你的笑容，為了能夠得到你，我失去的太多太多了，而你，又能夠給我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