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吵架
他怎麽就遇到這麽個克星呢？聞人非靖怒目而視，咬牙切齒道：“你別得寸進尺！”
她以為自己真的不敢寫休書麽？想這天下，有什麽是他聞人非靖不敢的？
他隻是擔心，休書一寫，按照南梁王朝的習俗，被休回家的女人是要三尺素綾自盡而亡的。
芊芊步步逼近，齜牙咧目：“我得什麽寸進什麽尺了？菱玉殿下的婢女故意弄傷了芍藥，我去找她理論，你不僅不幫我，反而罰我禁閉！你不是說過會保護我們嗎？結果呢？”
聞人非靖眸光閃爍，最終一揮袖袍，怒喝道：“趙芊芊，你簡直蠻不講理！”
說罷，聞人非靖無可奈何的邁步離去。
“是你無理取鬧！”
芊芊指著聞人非靖的後腦勺吼道。
木門被啪的一聲打開，又迅速合上，芊芊氣得鼻子冒煙。倒是讓芍藥和明月驚出了一身冷汗。
芊芊氣得一掌拍在梨花椅的架子上，直接暴起：“混蛋聞人非靖，王八蛋，大混蛋！”
芍藥與明月對視了一眼，明月推了推她，芍藥輕輕走過去，柔聲喚道：“公主——”
“誰都別理我，讓我安靜一下！”
芊芊說著，快步跑進房間裏，一番翻箱倒櫃之後，片刻，便從裏麵傳出“啪嗒”一聲硬物碎裂的聲音。
芍藥一驚，立刻跑進去一看，隻見青玉地磚上，聞人非靖的麵人形象碎裂在地，從腰部變做兩截，一隻手不知道摔哪去了。
這情景，若被有心人善加利用，那可是逆反大罪！
芍藥幾乎沒嚇得掉了魂，趕忙一路小跑著過去蹲在地上，將碎裂的麵人形象撿起來，正在四處尋找那一直手臂，芊芊卻冷聲喝道：“不許碰！”
“公主！”芍藥眼巴巴的望著芊芊。
芊芊瞪著她，一字一句的說：“把東西放下，你出去！你到底還聽不聽我的話？”
這是自公主蘇醒以來，第一次以公主的身份發號施令，芍藥怎敢不聽。彎腰將碎裂的麵人形象輕輕放在地上，小聲叮嚀了一句：“公主，我和明月就守在外麵，有事吩咐我！”
芊芊點點頭，想起她手臂上的傷，又補充道：“你下去休息，讓明月給你的手臂上藥，聽見沒有？”
“是！”芍藥鼻音濃重的應了一聲。
芊芊望著空空的房間，呆呆的跌坐在身後的貴妃榻上，眼淚怔怔的落了下來。
這幾日，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淡定了，可是……
原來，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堅強嗬……
芊芊失魂落魄的坐在貴妃榻上，木然無語凝噎。卻沒有留意到，屋頂上，一個黑色人影翩然而去，向皇宮之外飛去。
王府中，書房重地，紹王爺站在書桌前，手中的狼毫筆在宣紙上疾馳遊走。
宣紙上，一襲粉紅儒裙裝的女子，笑臉嫣然，美目盼兮，令人一見難忘。赫然正是和雅公主。
漠北悄無聲息的落在紹王爺身後，抱拳道：“王爺，屬下回來了。”
紹王爺手中的筆一停，並沒有轉身，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問道：“情況如何？”
漠北麵無表情的回稟道：“不太妙。自從前幾日和雅公主大鬧淑芳宮，皇上罰她禁足七天，這幾日都情緒低落。今日皇上一下朝，便去了雲楓閣。勸她開口，她還是說不知道那個秘密。”
紹王爺一愣，將手中的狼毫筆放在硯台上，轉身問道：“結果呢？”
“結果……她和皇上大吵一架。皇上竟然沒有責罰她！”
對此，漠北怎麽都想不通。
而紹王爺隻是微微失神，很快便意會過來，問道：“那他們吵架都有哪些內容？”
紹王爺皺眉，想了想，道：“對了，她要皇上寫休書。”
紹王爺大喜過望：“那皇上寫了嗎？”
漠北搖頭：“沒有。皇上大怒離去。”
雖然是意料之中，卻仍然有些失望。
紹王爺又是一陣失神，之後便揮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爺！”漠北問道：“明日按原定計劃回邊疆嗎？”
紹王爺略一沉吟，擺手道：“不，回塞外之事暫時擱淺，這兩天我要入宮一趟，回來再做決定。”
漠北遵命離開了書房。
紹王爺一人孤立於書桌前，目光凝視著那畫麵上巧笑嫣然的女子，心頭逐漸湧起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
晨曦微薄，太立殿中，聞人非靖端坐於龍椅之上，麵色陰晴不定，眼神陰戮的望著下方的大殿，一言不發。
太傅走出隊列之中，拱手啟奏道：“皇上，微臣認為，當務之急，應該率先對西秦發動戰爭。西秦先帝暴斃而亡，小皇帝年幼不善處理國事，引起三位王爺的暴亂，如今西秦國內正是亂象橫生，三王爭位，若此時派兵出擊西秦，定可一舉拿下！屆時，以西秦作為跳板，繞道西山，遠攻南梁有望矣！”
聞人非靖神色不變，放在龍椅兩側的手，不自覺的握緊成拳。
太傅一席話說完，卻不見皇上有何反映，不由微微抬頭，去看聞人非靖。
聞人非靖卻眯起了眼睛，神情恍惚。
眼前浮現的，是趙芊芊那張憤怒的小臉，她那麽怒急攻心的宣稱不知道南梁藏寶山的下落，究竟是在心虛掩飾什麽，還是真的生氣？
如果是生氣……那麽，是因為什麽？
太傅拱手彎腰，立在大殿之前，整個太立殿內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太傅仗著為官多年，大著膽子，咳嗽一聲，試圖喚醒聞人非靖道：“皇上……不知皇上可讚同微臣所言？”
“唔？”
聞人非靖回過神來，惱怒的眯起眼睛，看向白發蒼蒼的老太傅。
略一沉吟，便淡然而笑道：“卿可先歸位。兵部侍郎，你可讚同太傅的觀點？”
兵部侍郎從兩旁的隊列中走出來，仍是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子，俊眉朗目。
他走到大殿之下，拱手道：“皇上，微臣認為太傅所言極是。孔子曰，決戰有三要素：天時、地利、人和。現如今西秦國內動蕩，正是大好時機。趁此機會一舉攻城，將來與南梁交戰時，無論糧草運輸還是行兵打仗，都能快人一馬，正是占據地利。依微臣看來，兵者，貴在速度也……”
聞人非靖抬手，示意兵部侍郎住口，懶懶的看向人群中的紹王爺，淡淡的開口道：“紹王爺，你怎麽看？”
紹王爺信步走出隊列，目光晴朗，對上聞人非靖陰沉不明的眼神，瀟灑自若的說：“回皇上，微臣認為，此舉不妥。”
此話一出，滿朝嘩然。
紹王爺卻無視兩旁文武大臣的異樣目光，鎮定自如的說：“雖然西秦國內目前局勢混亂，但，那隻是他們先皇暴斃，三王奪位而已，但那三位都是胸藏大誌的王爺，一旦我們此時進攻西秦，他們必將停止內亂，共同對外。到那時，誰能確保此戰必勝？若敗，則我北炎二十餘年來處心積慮藏兵興武，一朝失敗無可挽回，這個損失和罪過，誰能擔當得起？誰來擔當？”
紹王爺話音落地，目光銳利如刀，掃視了一圈大殿之內。
目光所過之處，那些原本忿忿有言的文武大臣們，紛紛垂下了頭，納納不敢言。
老太傅抬頭，目光迎向紹王爺，緩緩說道：“紹王爺，一旦錯過此次時機，不知再等何年何月。如此良機，一旦錯過誰能負責？”
紹王爺毫不示弱的盯著老太傅，道：“太傅，一旦我北炎對西秦發動戰爭，你以為那三位王爺會如何？”
老太傅目光閃動，悚然動容道：“難道……”
紹王爺間老太傅神情一變，知道他想到了，點頭道：“沒錯！倘若我們此時發動戰爭，隻會讓那三位王爺一致對外，到那時，西秦國舉國上下齊心一致，而我們則出兵無理。因此，本王建議，不如靜觀其變。待西秦國勢穩定之後，再做打算。倘若他們三方為了爭奪帝位而互相殘殺，我們則可趁虛而入，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老太傅卻依然不死心的說：“可如果他們其中一位順利登基稱帝呢？”
紹王爺聳肩，淡定一笑：“想要登基稱帝，必然會有一番惡戰。何況小皇帝就算勢力薄弱，那也是名正言順的皇帝，朝中仍有不少人支持他。即便西秦國內有人推翻了他的帝位，但但經此一番內亂，勢必國力衰弱，想要重新穩定也需要時間，我們倒不如靜觀其變。總比現在出兵，激起他們共同對外的意誌要好得多，太傅您說呢？”
老太傅無奈的垂下手，默默無言。
聞人非靖環顧底下，見眾大臣都不再開口，便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的問道：“眾位愛卿，還有事啟奏嗎？無事退朝吧。”
文武大臣們魚貫退出，隻留下紹王爺仍獨自站在太立殿中，垂首不語。
聞人非靖慵懶的看了一眼紹王爺，慢慢的走下漢白玉台階，來到紹王爺麵前。
此時，殿外的陽光透過木窗欞，斑斑駁駁的灑照進來，散在紹王爺身上。
聞人非靖蹙眉打量著他，負手淡笑：“小華，朕記得，你今天不是該回邊疆了嗎？”
紹王爺點頭，銳利的眼神捕捉著聞人非靖的視線，拱手道：“皇上，微臣有一個不情之請。”
“唔？”
聞人非靖眯起眼睛，臉色瞬間垮下來，冷冷的說：“你叫我皇上，肯定不是好事。不管是什麽請求，一律不準！”
言畢，聞人非靖驟然轉身，紹王爺卻盯著他的背影，絲毫不肯妥協，堅持道：“皇上！”
聞人非靖走到太立殿門口，金色的陽光灑照在他身上，他一半在光影裏，一半在黑暗中佇立著，宛如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