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二章:苦命母子
清涼寺下山管道上,有個女人,一身灰衣布衫,右手牽個七八歲左右的男孩,坐在路邊哭哭啼啼,不停抹眼淚。
身邊男孩一臉懵懂無知,吮著髒兮兮的手指看著女人。女人哭了會,大約是哭累了。腫著眼睛拉起男孩,替他整理整理破爛不堪的衣衫,哽咽著說:“寶兒,你爹實在是找不著了。都怪娘無能,娘沒本事,養活不了你……娘這就帶著你一塊走,咱們娘兒倆在黃泉路上等你爹吧……”
說完,拉起男孩就往河邊跑。男孩像是感應到了什麽,恐慌的掙紮尖叫:“娘,娘你弄疼我了。娘你放開我,娘……”
女人仿佛聽不見一樣,嘴裏不停念叨:“寶兒別怕,有娘陪著你啊,別怕!”
楊老夫人拜完菩薩,剛下山就注意到這對女子。悄悄兒停在樹叢後麵觀察了半天。母子二人樣子極慘,尤其是那母親,灰敗之間透著死氣,和她當年一模一樣。
不是絕望到了極點,不會有這種神情。
母子兩說的話,她聽了個大概。一聽要帶著孩子投河,楊老夫人再也坐不住,急忙命下人攔住。
女人被拽了回來,拽到了楊老夫人馬車麵前。撩起車簾子,楊老夫人歎了口氣,柔聲問道:“這位夫人姓甚名誰,老身能否問一聲,為何要想不開投河?”
女人淚眼婆娑,粗略行了一禮,帶著鼻音說:“回老夫人的話,妾身姓李名玉文。老夫人說妾身想不開……若不是活不下去,實在沒辦法了,誰又願意投河呢。”
她禮節雖然粗糙,但說話斯斯文文,透著幾分教養,可見並不是鄉村野婦。
要說楊老夫人最喜歡什麽樣的人,那種有點禮儀,但又不是書香門第。說話直來直去,又不會咬文嚼字的中等人家,才是她最喜歡的。
她自己不識字,所以書香門第往往插不上嘴,而且不自覺會有自卑感。和她一樣半個大字不識之人,她又覺得粗魯無禮。總而言之一句話,這婦人,正是合她心意的一類。
心中聽得慰貼舒服,麵上故意責備道:“這話是怎麽說的,怎麽就活不下去了?你自個兒不想活,也得想想孩子……這是你兒子嗎?”
“是……”
“這不就得了,我看你兒子四方大臉,長相端正。就是衝著孩子,也不能動不動就尋死覓活。你個當娘的,這麽點苦都受不住嗎!”
李玉文被她說的麵紅耳赤,掩麵痛哭:“老夫人哪裏知道妾身的難處……妾身嫁給他爹才半個月不到,他爹就說要去謀條發財之路。他爹走後,沒多久妾身就發現有了身孕,剩下寶兒。妾身盼星星盼月亮,一盼就是九年……”
李玉文說,這九年裏,她閑暇之時,繡些花樣子貼補家用。但她繡活不好,忙活個把月,也就賺幾個大錢,多數都是靠婆婆養活。
去年婆婆一病不起,拖拖拉拉病了半個把月死了。家裏剩些家當,為了給婆婆看病花的差不多了。她咬牙熬了半年,實在活不下去,這才萬般無奈,帶著孩子一路走一路乞討,進了京城,按照丈夫走時說的,找了過去。
誰知道到了京城,一打聽才知道,丈夫早在八年前就離開了京城,早就不知所蹤了。這消息無異於晴天霹靂,劈的李玉文當即傻眼。
思來想去,實在沒辦法,這才起了輕生投河的念頭……
楊老夫人聽完前因後果,跟著抹眼淚。可憐的李玉文,和她當年何其相似!楊老夫人憤憤不平道:“挨千刀的男人,這種男人就該千刀萬剮了才好!李夫人,你不用說了,既然今天叫你碰到了我,你放心,這事兒老身管了!”
李玉文滿臉驚喜,正要說話。
身邊隨行的婆子一聽不妙,趕緊上前阻攔:“老婦人,大爺說不許您太過勞累,要知道您攬事上身,怕不是要打死奴婢老夫人,咱們還是家去吧。”
婆子軟言相勸,楊老夫人這會滿腔滿腹都是義憤,哪裏聽得了這話:“多嘴!大爺是誰,那是我兒子!再廢話,不用大爺,現在就能打死你!”
婆子頭一縮,再不敢多說。
李玉文趁機上前盈盈一拜,又按著寶兒的頭,連續給楊老夫人磕了三個響頭。楊老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歡喜:“啊喲,這叫怎麽話兒說的,快起來快起來。你說你拜我也就拜了,怎麽還強按孩子。瞧這頭上磕的,好大一塊紅腫。”
“老夫人菩薩心腸,若不是您,我們母子兒子今天肯定是活不成了。”
“唉……都是苦命的人兒。你放心,老身那兒子在京城還有些本事。你那殺千刀的丈夫,一定讓他想法子給你找到。不能叫你們母子二人無端端送了性命!”
“多謝老夫人……”李玉文又驚又喜,連番道謝。再次拉著寶兒跪下,又磕了三個響頭。
李玉文上了後麵丫鬟婆子的馬車,一行人急趕慢趕,回了揚府。
張三親眼看見李玉文下了馬車,牽著寶兒,畏畏縮縮進了揚府大門,扭臉就跑了回去。童日聽到之後,感慨不已:“還是刁月這法子好,要不說咱們八個人裏,就刁月是個娘們呢。”
丁雲柏好笑的看著他,笑而不語。陸風可沒他那麽好的脾氣,伸手給了童日一拳:“胡說什麽!一天到晚嘴上沒個把門的。叫刁月聽見,看她不撓破你那張糙臉!”
童日抓耳撓腮,嘿嘿傻樂:“大哥教訓的是,老童嘴臭,您全當沒聽見,沒聽見哈。”
幾人笑了起來,丁雲柏笑了會,把飛白帶出來的消息說給他們聽:“有一件事,跟你們說一說。昨兒小姐讓飛白來報……小姐和鎮國公府高世子定了親事。”
陸風臉皮一僵,有些難以置信。童日跟屁股下麵戳到釘子,跳起來怪叫:“啥?丁爺說的是咱們小姐,和高世子?”
丁雲柏含笑說:“正是!”
陸風消化半天,總算緩過神來。揉了揉麵皮,咂咂嘴說:“乖乖,了不得。鎮國公府……小姐這下總算安心了,老夫人再不能借由小姐婚姻大事做文章了。”
“可不是麽,老陸啊,不瞞你說,這些日子,為了小姐親事,我真是愁的不行。可咱們這些人的身份,什麽忙也幫不上。隻能眼巴巴幹愁。眼下總算是有了定論,我這心才算落下。”丁雲柏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