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過牆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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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夫這些話極其謙卑有禮,且有理有據。
病人看慣了某個大夫,確實有些禁忌隻得他才知道。加之他話裏話外,對自己推崇備至,張大夫聽得不自覺露出讚許地微笑。捋一捋山羊胡須,點了點頭,站起身讓開位置。
王大夫對著他又是恭敬一禮,這才坐下開始診治。不過多時,王大夫診治完畢,起身拱手,笑著說:
“先生,咱們這邊說話……我想有您在,自然無需我來操心……但我覺得,三小姐有些用藥方麵有禁忌。還是向您稟明之後,才能更好地斟酌用藥,您看,咱們是否到隔壁商議之後,再開藥方?”
“不錯,你考慮很周全,是該如此!”張大夫被奉承地極為舒坦,捋著嘴上幾縷山羊胡須,和顏悅色說。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就是不提陳儀病情。春俏這賤婢這會子倒是低眉順眼,一句話不多說了。她若是死了,這事哪裏經得起推敲?明眼人一聽便知孰是孰非!
劉老夫人心中焦急,急忙問道:
“兩位大夫,我這孫女兒究竟傷勢如何?”
還未等王大夫開口,張大夫已然不悅,道:
“不是說了,貴府三小姐身體與旁人不同,用藥方麵有禁忌。我和王大夫去旁邊商議一番再來回稟老夫人。”
他話說得一點不客氣,劉老夫人被嗆了回來,卻不敢多說。哪家府上無病無痛,張大夫醫術高超,能不得罪便不得罪。隻不過道理歸道理,劉老夫人還是被他講得憋氣,瞬間臉色沉沉。
王大夫上前一步,賠笑道:
“先生勿惱!依在下想來,老夫人擔心自家晚輩實屬正常.……不過,老夫人不用擔心,三小姐暫時並沒有生命危險。我和張大夫一同去隔壁房間仔細商議,再給三小姐斟酌開藥方。請您稍候片刻。”
王大夫說話之時笑臉迎人,態度和善又輕言細語。二人皆被他說得心情暢快,劉老夫人點了點頭說:
“有勞二位。”
春俏領著兩位大夫去到書房商議。劉老夫人站在原地躊躇片刻,還是靠近床邊,望向奄奄一息,滿身狼藉地陳儀。心想:也不知王大夫說得是真是假,他說儀姐兒死不了,又說什麽體質特殊。莫非儀姐兒還有什麽見不得光的暗疾?這倒是個好消息,今兒不急,待事後尋王大夫來,一問便知。將來.……
劉老夫人嘴角輕輕揚起。不過須臾,複又拉下臉!
自己出其不意提出這事兒,原以為能夠順利將君兒接到靜心閣。誰知這死丫頭豁出命去,竟敢以死明誌!眼下她受了重創,這事兒今兒是不好再提了。也罷,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都怪自己,好端端找什麽借口,直接接人便是。她又敢說什麽。此事不急,等儀姐兒好了再說不遲。
劉老夫人思考周全,心情略微平複了些。
過了片刻,二位大夫返回。張大夫神色莫名,似乎有些不虞。王大夫手中拿著開好的藥方,遞給劉老夫人。劉老夫人接過來粗粗略過,都是些補血養氣的藥材,到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多謝二位大夫。你去拿些銀子,送兩位大夫出去,順便將藥抓回來。”劉老夫人吩咐道。
“多謝老夫人!對了,三小姐傷勢雖無大礙。總歸是碰到了腦袋,又流了這麽多血。隻怕近期內要好生臥床休息,多吃些補血的食材。還有,等三小姐清醒之後,若是有什麽頭暈之症,還請老夫人及時來告之。”
“謝王大夫提醒,老身省得。”劉老夫人頷首道。
婆子領了命,取了兩張銀票,分別交給二人。側開身子送二人先行。張,王二人未在多言其他,隻道了謝便提上藥箱出門。
這一天事情層出不窮,劉老夫人心情起伏跌宕,早就疲憊不堪。
“既然你們小姐無事,你便給你家小姐清理清理.……有事去靜心閣稟報一聲,佟嬤嬤咱們回去。”劉老夫人說。
佟嬤嬤應聲,扶著劉老太太往外走。
春俏草草行了一禮,掩在門口,看著二人身影消失。一扭頭,趕緊往寢室跑。果不其然,飛白從房梁跳下來,正站在陳儀床邊,俯身伸手,想撥開陳儀臉上發絲。
見她進來,飛白停住手,直起身看向春俏,滿臉冰霜,冷冷地問春俏:
“出了何事?”
“還不是老夫人誣賴小姐這事兒說來話長,等會再跟你說。”春俏邊說,邊急步走向陳儀,伸手推了推她,輕輕叫道:“小姐,小姐,老夫人走了。”
飛白蹙眉看春俏。
她態度和方才截然不同,神情之間並無悲痛擔憂。飛白十分迷惑不解。
這邊春俏話音剛落,陳儀立刻張開眼睛,滿臉鮮血眯眯地望著她。
“是不是嚇到你了?”陳儀笑著說。
她躺了老半天,還得保持紋絲不動,整個兒身子都麻痹了。想坐起來說話。卻感覺額頭隱隱作痛,連忙捂著額頭皺眉叫道:
“嘶……還真有點痛!”
春俏趕忙過去扶住陳儀,幫她半靠在床邊,在身後放上枕頭。嘴裏不停埋怨,道:
“小姐慢點!畢竟是撞在頭上,您以為您是金剛不壞真身啊……您說也不說一聲,忽然就那麽撞過去。要不是奴婢反應快,小姐以為能瞞得住老夫人麽?方才你是沒瞧見,張大夫差點就診斷好說出來了。要不是王大夫及時趕到,奴婢看您怎麽自圓其說!.……說起這個,飛白真是機靈。飛白你是怎麽做到得?”
陳儀靠在床邊,笑而不語,任由春俏說個不停。飛白臭著一張臉,心中有了幾分了然。冷哼道:
“聽見外麵有動靜,我就跳到房梁上了。你最後一句叫得鬼哭狼嚎,誰能不明白你意思.……用得著你誇!”
“好好好,咱們飛白智勇雙全,不用春俏誇,行了吧!”春俏拍著胸口,渾不在意說道。
她今兒是真嚇壞了。
看著陳儀滿臉血跡,又心疼又生氣。忍不住又埋怨:“小姐,不是奴婢說您,你今兒真是太衝動了,要真是撞壞了可怎麽辦!”
“撞不壞,放心吧!你家小姐心裏有數。”陳儀感動於春俏的忠心,其實陳儀在說謊。當時那種情形來不及細想,一時衝動,撞了也就撞了。可現在想想,心裏真有些後怕。
萬一沒掌握好力度,一頭撞上去,腦袋開瓢想想都可怕,古代醫療技術可不比現代,破傷風都能要人命!下回陳儀心中苦笑。下回隻怕還是得這麽做!
飛白不知前因後果,難免迷糊。陳儀便叫春俏說與飛白聽。
原來早在丹陽郡的時候,陳儀就一直在想這件事。那時君兒尚在繈褓之中,若回到府裏。自然是要麽把陳嵐君接到自己身邊養,要麽就是交給二伯母,三伯母養。反正不可能叫她一個五歲的小娃娃養。
陳嵐君交給任何一個人養,陳儀都不會放心。她在陳紹文夫婦屍身前發過誓,要好好養大陳嵐君。更何況那時候她對忠勇伯府情況不明,人人都有殺害陳紹文夫婦嫌疑。這才將陳嵐君放在丹陽郡養到四歲。
“這和今天這事有什麽關係?”飛白聽春俏囉裏囉嗦長篇大論,不耐煩地說:“說重點。”
“你急什麽!不說前麵怎麽說後麵!”春俏說得正起勁,被飛白打斷,瞪了她一眼。繼續說道:“小少爺回來之後,小姐就在想,萬一老夫人要把小少爺接走,她又無力反抗那該怎麽辦。於是小姐就想了很多辦法,以作備用!……這當場撞牆就是其中一個!你瞧……”
春俏碎步小跑,在屋內櫃子旁邊陰暗拐角處,拖出來一個木箱。打開木箱,翻出個布皮包裹。拿到床邊解開抖了抖,掉出好多油涼雪白地東西。
飛白拿起其中一個,用手搓了搓,質感柔韌輕薄。雙指夾起,放在鼻尖下聞了聞,有股淡淡肉腥味。她愕然道:
“這是豬腸?”
“正是!”春俏滿臉興奮,拍拍手笑著說道:“就是豬腸子!小姐從前幾日開始,每天找新鮮豬大腸洗幹淨了灌上雞血,裝在身上備用。小姐說,一是為了防止萬一哪天被人綁架,好裝死逃命。二麽,自然就是好應對,像今天這樣突發情況了。”
飛白嗤笑。毫不留情麵地譏諷道:
“前一種還好說。今天若不是我在,或是我沒有理解春俏話中含義。王大夫沒有及時趕過來。張大夫當場就能拆穿把戲,到時候,你們怎麽圓謊?”
確實,這事陳儀欠缺周密考慮。
但當時那種情況,她也是沒法子了。劉老夫人準備充分,有備而來。借由陳儀抄襲人品敗壞直說,立刻就要佟嬤嬤來接君兒。
若叫劉老夫人做成這事,君兒進了靜心閣,以後她哪有理由,哪有辦法將他重新接回來?
從此以後,劉老夫人想將君兒養成什麽樣,就能養成什麽樣。還可以借由君兒拿捏自己,自己隻能乖乖順從。陳儀不想自己陷入如此被動境地,隻能放手一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