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章:這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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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夫人掏出三千兩交給陳傳文,哭著說:
“三爺,飛蘭現在能拿出來的隻有這麽多,餘下的還請三爺去求母親。上一回那姑娘飛蘭掏空了家底。不是飛蘭心狠,實在是拿不出那麽多銀子。”
陳傳文拿著區區三千兩欲哭無淚。
官府給了一個月期限交銀子,到時候拿不出銀子就得蹲縣衙大牢!陳三爺處處碰壁愁雲慘淡,往日風流倜儻的陳三爺不複得見,肉眼可見得日漸憔悴。
陳儀窩在出雲閣,對外麵風風雨雨心知肚明。陳傳文為了銀子,如何焦頭爛額不管她的事。全府皆知她窮得隻剩吃喝,陳傳文再缺銀子也不會將主意打到她這裏。
然而她對童日辦理此事,辦出了人命卻有幾分不虞。韓四平住在出雲閣客房中,對這事知情,親自來找陳儀替童日說情。
“那少年書生原本身體便有恙,童日通過刁月找到他時,他已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童日說本來隻是要通過三爺鬧一場,將二少爺之事宣揚出去。誰知這人抱著必死的心。事後飛白去過案發現場,從現場來看,陳三爺推那一把真是沒有用力。完全是那人自己下了狠心撞上去的。”
飛白在一旁點點頭,佐證道:
“是的。地上幹燥無痕,撞上去的桌角有被打磨過的痕跡,原本十分圓潤並不足以置人於死地。那天三爺吃多了酒,雖然出手不知輕重,但我問過綠珠。都說三爺隨意推搡,絕不可能有那麽大的力氣。”
陳儀沉默不語。靜靜坐了會,對著炭盆發呆。隻覺得心裏沉甸甸憋的難受之極!
這人的心思,知道自己必死,死前遇到童日,便想著用自己一條命換銀子。
聽說這人家中尚有一年邁老母,為了供他讀書,日日熬夜繡花賺銀子,生生熬瞎了雙目。本以為兒子中了生員,日子有了希望。誰知突然得了重病。自知命不久矣,又擔心死後老母無人照料。隻能出此下策,生生用一條命換成銀子,好讓老母親能安度晚年。
陳儀鼻尖酸楚苦澀。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這份難以言明的辛酸吞掉。啞著嗓子對韓四平說:
“有一事拜托韓先生。”
“三小姐請講。”
“韓先生明日去見丁雲柏,叫他派人暗中照顧那老夫人。兒子慘死,就算留了再多銀子,隻怕老夫人不能獨活。可……這是她兒子的買命錢,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兒子,一片苦心付諸東流。能照顧便多照顧些罷。”
韓四平歎了口氣說道:
“我確是挺佩服那小子,能舍得性命為母親的,也算得上是個大孝子了.……明兒一早我就去尋老丁,三小姐別總想著這事兒了。這事兒原本就是你情我願,與你無關。”
陳儀勉強擠出個笑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她知道韓四平的意思,可她和他們不同。他們生在這個時代,長在這個時代。他們所受到的教育世界觀,都是這個世界原有的理念。可她不同,她的那個世界,人命不是草芥。她的三觀不允許她如此瀟灑自如!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隻有替他好好照顧老母親,以謂他在天之靈能夠安息。
陳儀連續幾日心情低落。
胡嬤嬤心疼她,變著法子哄她高興。春俏學繡花學了三年多,手藝增長精進不少。繡了對兒鴛鴦戲水,給陳儀做了雙夾棉的厚底兒鞋。陳儀經常突發奇想,畫了好幾張從前的鞋子樣式。春俏改來改去總算改良好了一雙。
冬天鞋底輕薄容易被雨水浸濕,古代沒有塑料這種物質。陳儀隱約記得樹膠防水。便叫春俏將園中鬆針書上的樹脂刮下來,用火烤軟代替納鞋底用的糯米糊。在每一層布中間塗抹上樹膠。因樹膠數量稀少,整個夏天將園中所有鬆針樹刮的幹幹淨淨,也就做出三雙出來。
陳儀穿上這樹脂做的鞋,果然不會漏水。但因為數量稀少,也就穿個稀奇。而香皂,洗發水,香水,手紙.……這些穿越女必備的套件。反正時間多,便試著一樣樣做上一做。竟真將這些生活必須品做個八九不離十。其中陳儀最為滿意最為實用的便是衛生巾。
陳儀今年九月,月事或遲或早也就這三四年時間。陳儀問過春俏如何解決,春俏偷摸拿出個月事帶來。所謂月事帶,便是用棉布縫成帶子,裏麵裝上香灰草屑。陳儀做出了手紙,便用棉花和手紙代替了香灰草屑。具體使用後效果,春俏已經證明過。比原來幹淨清爽。
陳儀卻並沒想過大規模生產,用來拓展生意。對她來說,她現在手上不缺銀子。又不準備推翻元微朝自己當皇帝。要那麽多銀子做什麽?
再說過於特立獨行的新鮮產物,她沒有強硬的政治靠山,太過於引人注目不是好事。陳儀覺得,低調些過好日子,安靜舒坦才是正道。至於什麽才氣名氣有沒有的都不重要。
她到十五歲及笄還有六年時間。相信再過六年她的消息網就能遍布整個元薇朝。到那時父母之仇報了,君兒成家立業了。萬一找不到好男人,就一輩子不結婚,自個兒天南海北到處遨遊。如今她手上有完善的消息網,有錢有人有銀子,去哪兒都不用擔心被人坑,就算元薇朝改朝換代也不怕。換個皇帝一樣逍遙自在。
君兒最近性子被磨平了許多。韓四平對他沒有半分嬌縱。男孩子養得嬌滴滴的,將來必然不是紈絝子弟也是個敗家子。這二者都是陳儀不允許發生的事情。
最近唯一的煩心事便是趙中星。君兒回府之前,陳儀裝病不出躲在出雲閣。他無法可想消停了一段時間。君兒一回來,他三不五時便來送筆墨紙硯。借機和陳儀見麵說話。陳儀煩不勝煩卻無可奈何,隻能憋著氣,盡量不讓他和自己有獨處的機會。每次隻要他在旁邊必定圍著一圈人,可即便是如此,趙中星依舊樂此不疲。陳儀隻能期盼著二月春闈趕緊到來。
這日,陳儀正在書房查看丁雲柏送來的冊子。
上麵記錄了主要收錄了最近十天,京城市井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這事屬於孔雷孔星兄弟二人主管。孔雷管明線,就是京城中各大酒肆茶館碼頭鏢局細微變化。孔星管暗線,主要盯著京城中四品以上官員出行動向。
如此大費周章也是無可奈何之舉。誰叫她手裏都是些底層人員,暫時隻能通過這種蠢笨的辦法,來獲得一星半點的消息。這也是為什麽讓聶辰繼續讀書的原因。她希望將來能在朝堂之中也有耳目。讀書的人越多越好,知識改變命運在這樣的世代中,體現地尤為淋漓盡致!
瑣碎消息太多,陳儀一條條的看,一條條篩查。很多時候都是這些細微末節中,能看出端倪來。
陳儀看冊子,春俏站在一旁伺候。看得眼睛有些酸疼,陳儀放下冊子坐了會眼保健操。再瞧一瞧屋內綠植保護眼睛。抬頭看看房梁,飛白不在上麵。
陳儀略微有些奇怪,飛白最近似乎經常不在家。
“你看見飛白了麽?”
春俏聞言和陳儀一樣,習慣性的仰頭看了看房梁。搖了搖頭奇怪的說道:
“方才奴婢好像瞧見她還在的,怎麽一會不見人了.……要不要奴婢去院裏找找,興許在院子裏練劍呢。”
“不用特意去找,等會瞧見她你問問她,最近是不是有什麽事。我瞧著最近她經常不在家。”
“是,小姐。”
剛說完飛白撩開簾子走了進來。陳儀二人齊刷刷看向她,看得飛白趕緊低頭,滿臉疑惑地看看自己,是不是身上沾了什麽東西。
春俏噗呲一聲笑著說:
“別找了,你身上沒沾東西……方才小姐問你去哪兒了,說你最近像是經常不在家,怕你出了什麽事。”
飛白心頭一暖。嘴角露出個隱隱的笑,說道:
“並無。”
她嘴上說著沒有,但神色之間似乎有些困惑煩悶。陳儀盯著她仔細打量,飛白被陳儀看的眼神躲閃,一閃身便要出去,陳儀在背後叫住她說:
“等等。”
飛白不得已,慢慢吞吞又轉過身來。站在原地不動。陳儀站起身走過去,近距離盯著她,飛白被陳儀盯得全身不自在,歎氣妥協道:
“小姐別看了,我說還不行麽!”
一五一十將最近異常說與陳儀。
這晚夜闌人靜,飛白晚上睡不著,趁月光清亮,獨自一人在園中練劍。忽然聽見院子外麵傳來淅淅索索,輕微的腳步聲。出雲閣位處於整個忠勇伯府最外麵,白天都甚少有人經過,更別提深更半夜。
飛白起了疑心便借著月下樹影,順著腳步聲而去。
月光中,有一女子鬼鬼祟祟,一步一回頭十分警惕地,順著出雲閣內牆往前走。雪地路滑,此女雖然小心翼翼,腳步卻不慢。她似乎對整個忠勇伯府地形十分熟悉,左閃右避腳步不停。繞過一座假山,走到一處爬滿枯藤的牆壁角落停下腳步。
飛白斂聲屏氣,掩在假山後麵一眼不錯盯著此女。
飛白目光如炬,見此女身穿綠色百褶如意長裙,耳上掛著一對圓潤珍珠耳環。珍珠色澤分明,隨著月光折射,印在臉頰之上劃出一道道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