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章: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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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看完其他廂房,方才竊竊私語的趙,李二人和綠珠一同走到這最後一間,卻見門房緊閉。三人麵麵相覷,趙姓男子上前敲了敲門,裏麵卻無人應答。叫了店中夥計來詢問。
店夥計看上去十分機靈,帶著歉意的唱喏作輯賠禮道:
“幾位爺莫急,這裏麵是位讀書人。今兒一大早就來了,方才孫爺交銀子時,他說好了一會就走。這會子大約是吃多了酒,您各位稍等,小的這就叫他出來。”
趙姓男子倒是無所謂看與不看,今兒個一口氣瞧完了福源樓所有廂房,隻除了這間也沒甚麽要緊。回去已經有了吹噓的本錢!
誰知店夥計敲了半天,一樣無人應答。店夥計無奈,隻得去叫掌櫃的來處理。掌櫃的上來也是說了一通好話,一樣敲不開房門。有些尷尬愧疚和眾人打著商量:
“各位爺,所有廂房隻除了這間沒進去。著實擾了各位爺的雅興。可小的也沒法子不是。要不這麽地,爺包場子的銀子小的退一半回去。咱們皆大歡喜可好?”
趙,李二人覺得這買賣公道的很,可綠珠卻麵若冰霜,說道:
“來前便說好了,全部看完。綠珠答應陪兩日陳爺,陪一日孫爺。既然留了一間未看,綠珠自然不能兌現承諾。要麽趙爺李爺去問一問孫爺?”
趙,李二人一聽這話,怎好替姓孫的做主。隻得去廂房將姓孫的推搡醒來,將事情說與他聽。姓孫的滿身酒氣,跳起來瞪著眼叫道:
“這怎麽行,說好了陪陳爺兩日,陪我一日。爺我花了幾萬兩銀子,綠珠姑娘還想反悔?”
綠珠才不管他又跳又叫,譏笑道:
“孫爺這話說得好沒道理。承諾便是承諾,怎能隨意更改。您花了銀子,事情卻沒辦好,您放心,綠珠雖說是風塵女子,倒不是那背信棄義之人。這樣罷,咱們各退一步,孫爺和陳爺,綠珠隻能陪你們其中一人兩日。這般孫爺無話可說了罷。”
“那不行,你這是叫我在陳兄麵前言而無信麽?”
“孫爺既重承諾,綠珠陪陳爺便是。”
“爺我花了這麽多銀子,就為一親芳澤,難道叫爺就這麽回去?”
綠珠蛾眉倒蹙,杏眼圓睜,眼淚汪汪的說道:
“這事來前便說好了,綠珠說了心願,免費陪三日。綠珠又不曾食言。不過是您沒辦好這事兒,怎能怪我?莫非孫爺瞧著綠珠不過是區區賣笑之人,便要強迫欺壓於我麽?”
美人梨花帶雨,自然惹人心疼。
趙姓男子連忙勸道:
“綠珠姑娘言重了!孫爺莫生氣,依在下所見,既然綠珠姑娘和孫爺不願退讓。便還叫福源樓收了銀子該怎麽辦怎麽辦.……”
眾人聲音嘈雜,陳傳文被驚醒,從桌上抬起頭來,醉眼惺忪地看了看四周。待問清緣由,心裏自然也不樂意,逼著掌櫃的自行解決。
掌櫃的一聽這話,頓時哭喪個臉。張了張嘴,見姓孫的直眉瞪眼不肯罷休。陳傳文堅決不肯同意,綠珠在一旁掩麵哽咽哪敢再多話,迫不得已隻能再去敲那最後一間廂房的門。
眾人要陪著掌櫃的一同去敲門,姓孫的大約是吃多了酒,腹中翻江倒海,內急突襲。說了句:
“陳兄先去瞧著,老孫我腹鳴如鼓,上茅房一趟再去。若還要銀子盡管應承,你放心今兒個定要叫陳兄滿意而歸!啊喲,憋不住了”
說完急急忙忙衝到樓下,尋茅廁去了。
眾人隨著掌櫃的來到廂房門外,掌櫃的上前敲了半晌,嗓子都喊痛了也沒有反應。正準備竅門而入,房門終於打開。
裏麵衝出個失魂落魄的少年書生。一出門便渾身帶著火氣,瞋目裂眥怒吼不已。眾人聽他說了好一會子才聽明白緣由。
原來這書生念牆壁上半闋殘詩,念得瘋魔了心,苦思冥想非要對出下半闕來。剛剛想出些苗頭便被人打斷。
陳傳文一顆色心蕩漾,心心念念全在綠珠身上。見他不過是個普通的讀書人,哪有功夫體諒他。加上綠珠在似有似無的推波助瀾:
“陳爺若是覺得太過費事,體諒這書生為詩癡狂。咱們這就回群芳苑,不過是綠珠和陳爺無緣罷了。將來若還有機會綠珠再陪您便是!”
陳傳文頓時不耐煩地一把推開這書生,許是陳傳文酒後沒把握好力度。這一推竟將書生推的踉踉蹌蹌,一頭撞在桌角上,當場血濺而亡!
眾人一瞧傻眼了,這是鬧出人命了!
反應過來,慌不擇路做了鳥獸散。掌櫃的怎肯獨自承擔這殺人的禍事,眼明手快一把拽住陳傳文,和店裏夥計一同將陳傳文扭送到了官府。
忠勇伯府陳三爺陳傳文喝酒失手打死了人。這消息在京城之中一時激起千層浪。
劉老夫人得了消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氣的摔了好幾個茶盅,連忙將這事告之久不出門,不理俗事的陳老爺陳忠德。
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自打四年前因著陳儀回府一事,陳忠德被皇帝叫過去,劈頭蓋臉好一通罵。將陳德忠訓斥地臉麵全無,回來趟了半個多月,病好後一直閉門不出。誰料一直在家中好好呆著,也能出這般禍事。陳德忠氣的又砸了幾個茶盅。
兒子惹上了人命官司,陳忠德再氣也沒法子。趕緊命人將陳家文叫回來,商議之後,上下打點一番二人去縣衙保人。
好在當時在場人數眾多,這案子並不難判。
陳傳文醉酒失手殺人,無心之失純屬意外。著令陳家賠付書生一家紋銀萬兩,陳傳文仗刑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這案子判決之後,京城眾人背後議論紛紛。都道忠勇伯府要敗落了,果真是一灘爛泥扶也扶不起來。說的人多了,自然是裏裏外外發生的事都叫旁人知悉。從陳紹文夫婦遇難,到陳儀回府,再到陳嵐君回府一事都被捅了出來。
劉老夫人出門便被人或明或暗的嘲諷鄙夷,氣的牙根癢癢偏偏無可奈克。隻能裝作心無芥蒂,盡量躲在家中再不出門了。因著陳傳文的過失賠付的一萬兩銀子,劉老夫人說什麽也不肯掏,陳傳文夫婦二人跪了半天隻得了劉老太太一句話:
“這銀子我不掏!公中的銀子是整個忠勇伯府的,老三殺了人要賠銀子,自然要他自己掏銀子。不然大房二房如何能信服。”
張二夫人舉雙手讚同這個決定,堅定不移支持劉老夫人英明睿智的做法!
陳三爺捅的簍子,自然是三房自掏腰包解決。憑什麽從公中拿錢?陳二爺倒是想著都是親兄弟,三房雖說三弟妹嫁妝不少,可哪有變賣媳婦嫁妝交銀子的道理?既然母親不肯從公中出銀子,便由二房私下和三房平攤好了。
張二夫人聽陳二爺說了這話之後,頓時捶手頓足,抱著新出生不久的三少爺陳嵐峰,即刻便要打包行李回娘家。
邊收拾邊哭道:
“二爺心疼自家兄弟,飛蘭知道。可求二爺能不能心疼心疼咱們這幾個孩子?飛蘭沒本事,嫁妝銀子不如大嫂和三弟妹,莊子上店鋪上生意做得都不好。庭兒如今已有十四,東林書院每年束脩要銀子,今年庭兒考舉人。蓉姐兒也有十二歲,過不了幾年便要定親,蓉姐兒的嫁妝我這當娘的都沒給她準備好。還有峰哥兒,他才多大,二爺便真的不替峰哥兒將來考慮嗎?”
“二爺隻顧著心疼自家兄弟。難道他三房沒有媳婦,憑什麽非得要拿我的嫁妝銀子補貼他三房?”
“都是二爺親生骨肉,二爺不心疼,我心疼!飛蘭這就收拾東西家去,今後一個人養大三個孩子也就是了!等我走後,二爺想賣什麽賣什麽,都隨二爺高興!”
哭鬧了好幾日,連帶著尚在繈褓中的陳嵐峰都瘦了一大圈。張二夫人更是憔悴不已。陳二爺最後終究沒能鬧過張二夫人,再不敢提分擔一半之事,休沐在家時沒臉見弟弟那張埋怨的臉,在清風堂整整躲了半個多月。
至於陳傳文,他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事發之後他苦思冥想,實在想不通那少年書生,輕輕碰了那麽一下就死了呢,怎麽就能死了呢?
他美人沒得手,反而惹了場人命官司。
都怪那姓孫的,無事撒什麽銀子。若不是姓孫的,他又怎會攤上這等晦氣的事?
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姓孫的,這銀子就得他出!那天在群芳苑,姓孫的不是和他一見如故麽,說不定還能多要些銀子來補貼補貼!
陳傳文欲火燎心,急忙顛顛兒去尋那姓孫的。誰知一打聽才知道,姓孫的早在那日陳傳文被人扭送入縣衙,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陳傳文四處打聽遍尋不著,無可奈何熄滅這份心思,垂頭喪氣回了府。
如今要他掏出一萬兩銀子賠付,劉老夫人不肯出銀子。二哥又裝死躲著自己。
周三夫人自打外室一事,為了打發她,三年前便偷偷變賣了不少嫁妝。周三夫人成親之時雖說姨娘私下補貼了不少。可那經得住陳三爺這些年來的揮霍,那點子嫁妝早就用的所剩無幾。陳傳文又不似陳家文好歹有份差事,每月都有俸祿進賬。
周三夫人做生意收益不行,嫁妝花的差不多,陳三爺又沒有俸祿。
若真掏萬兩白銀出來,隻怕三房便被掏空家底兒,一分銀子也沒有了。三房剛添了個姑娘,周三夫人再賢惠聽話,也不能不為兩個女兒將來考慮打算。
這一回她死活不吐口,逼著陳傳文自己想辦法。讓她去劉老夫人也好劉老爺也好,還是劉老太爺哪裏也好。隨著他去哪裏鬧,堅決不肯掏這一萬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