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多管閑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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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儀將丁一兄弟二人暫時安置在城西一處農莊,那是她娘陪嫁的莊子。
她寫信問過胡嬤嬤,胡嬤嬤說過農莊管事周鐵柱周老爹。是個憨厚本分的老實人,一輩子就愛黑土地,從不管那些勾心鬥角的事兒,謝幼璿就是看中了他這點,把這片農莊交給他打理。周鐵柱管這片莊子,已有二十多年。
陳儀去的時候,周鐵柱正在院門外遛彎。一邊抽著煙袋,望著遠處金燦燦的稻田。夕陽西下,落日餘暉包裹著金黃色的稻田,美得叫人沉醉。
陳儀送丁一兄弟兩人過來,周鐵柱一句話也沒多問。隻叫人收拾了一間屋子,送了吃食就出去了。
他對這些事兒通通不感興趣。隻要天裏收成好,小姐,小小姐能繼續叫他幹活,幹到死。就是他這輩子最樂意的事兒。小姐心腸好卻命苦,嫁了人也帶著他。沒過幾年竟然
周鐵柱和胡嬤嬤想法一樣。跟著小小姐,她說什麽他們就做什麽,旁的,哪有旁的!
周鐵柱送來吃食,是幾張現烤出來的麵餅,餅子熱乎乎,咬一口脆生生。還有一大碗雞湯。雞湯燉的清甜可口,加了些小青菜,看著便叫人食欲大開。
四人雞湯就餅,吃個滾瓜溜圓。
吃完了飯,陳儀喝著農莊裏自製的蘆蒿葉子茶,異香撲鼻,去油膩再好不過。
陳儀心滿意足的打著飽嗝。春俏笑嘻嘻的說:
“小姐每回來周管事這兒,都要吃撐了。回去又嚷嚷。不是說飲食七八分最養身嗎?往日也不見小姐飯量多好,怎麽偏在莊子上,就胃口特別好!”
陳儀有些丟麵子,隻當沒聽見。
丁二吃的滿嘴油,疑惑的問丁一:
“哥,那死丫頭怎麽叫他小姐,他不是個男娃娃麽?”
丁一給他檫幹淨嘴,疼惜的看著他。他們兄弟兩多久沒吃飽過了。丁一輕聲說:
“小姐是女孩,別問那麽多了。”
“哦”丁一點點頭,又扯了一張餅塞進嘴裏。
丁一笑了笑,看著陳儀。
她身上穿的戴的,言行舉止都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卻和他們一個桌上吃飯。她那個丫頭,言語之間也是輕鬆自在。這樣的吃食,她也吃的香,這會喝著田頭裏最最普通的蘆蒿葉子曬幹的茶。她看起來最多四五歲,說話思維卻像個精明的老人。她身上處處都是迷霧,都叫人惶惑不解。
丁一思緒萬千,卻不敢多問。大概正是她這些矛盾神奇之處,叫他義無反顧跟她走了。無論如何,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陳儀歇了會,示意春俏說:
“拿一百兩銀票給他。”春俏二話不說,掏出來遞給丁一。
丁一拿著銀票有些懵,不解的看著陳儀。
陳儀接著說:
“這錢你們兄弟兩留著,買點要用的要穿的。這一年,可沒有第二張銀票了。”陳儀不是花不起。出了力才能拿錢,也不能白白養著。時間一長肯定要出事。陳儀繼續說:“明日你到二條巷附近,租個小院子,租院子的錢,問明了價格,春俏會送給你。丁一這名字不好,將來辦事,別人問起來容易叫人輕視。我給你取個,你看如何?”
丁一想了想,點點頭。
“未若淩雲柏,常能終歲紅。便叫你丁雲柏可好?”
丁一嘴唇顫抖著,等著她後麵的話。陳儀微微一笑,說:
“至於你弟弟,他的名字將來他自己取,我就不多事了。”
丁一這才鬆了口氣,喜從心來。小姐做事總是叫人心裏舒暢,是他疑心太重了。
“謝小姐賜名!”
“你可識字?”
“小時候學過幾年,勉強算得上識字。”
“識字便好,春俏你帶丁二去外麵玩會。”
春俏答應了,和丁二互相瞪了一眼。出了屋子帶上房門。
陳儀清了清嗓子,神情肅然,鄭重的說:
“接下來的話,除了你我,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切記。”
“是!”丁一,這會改名兒叫丁雲柏了。丁雲柏也是認真嚴肅地側耳傾聽。
“我叫陳儀,爹爹是忠勇伯府世子陳紹文”陳儀將自己身份,事情經過粗略說了一遍。接下來說到了重點:“父親的死,有許多種可能。眼下我也找不出頭緒來。朝廷已經交由刑部查辦,暫時倒不著急。眼下最要緊的事,是陶掌櫃一事。你明天租好房子,別叫任何人知道租在哪兒,以前有認識有來往的人,一概不行。明白嗎?”
“還有,房子租好之後,到二條巷忠勇伯府後角門,敲門聲三長兩短。有個叫杏兒的會開門,有話可以叫她帶傳。不過這杏兒有幾分傻氣,若是一句兩句說不清的事兒,最好是寫下來交給她。你自己把弟弟安頓好之後。要立刻啟程,去塗中州南譙縣跑一趟,去打聽打聽,那裏近日出的異常的事情。不論大小,越詳細越好。打聽的時候不能叫人察覺出來,不能露出破綻。你隻有”陳儀算算時間,說:“最多十天時間給你辦事。若超過十天你沒有回來,便不用回來了。這是我交給你辦的第一件事,辦好了我才能認你,辦不好租宅子的銀票,並這一百兩銀票都算我行善積德。但你可做不了我的人,你可有異議?”
丁雲柏大約是沒想到還有這一出,有些愣神。但是也就一會功夫,他緩過神,麵色凝重卻帶著幾絲不易察覺的興奮。他領悟過來,小姐叫他辦的事,不是小事。小姐考驗他,何嚐不是要重用他。機會和風險總是並存的,他當然明白!
丁雲柏眼神堅定,果斷的點頭說:
“沒有!”
“很好!”陳儀說完這事兒,神情鬆懈下來。說起了閑話:“你出去辦事,弟弟在家,有人照顧他?”
“小姐不必替他擔憂。以前我出去偷找事情做,他經常一個人呆上三五日,這小子別看咋咋呼呼,倒是耐得住性子。”丁雲柏明白陳儀的做法,她不想過多插手丁二的事,何嚐不是為了他好。他跟著陳儀,不管內裏如何,外人看起來,總是他是她的仆從。小姐不管丁二,也正是他心之所願。小姐這是為他打算,他明白。
“嗯,好了,今兒你和你弟弟就在這歇一晚,天色不早了,走了。”
陳儀說完就跳下椅子,獨自轉身去尋春俏離開。丁雲柏送她離開,馬車在夕陽中漸行漸遠,直到馬車消失在路口盡頭才轉回來。
睡覺之前,請周老爹叫人燒了滿滿一大桶熱水。丁雲柏給自己,給丁二痛痛快快洗了個熱水澡,全身上下搓退了一層皮,惹的丁二鬼哭狼嚎喊疼。
洗的幹幹淨淨,他睡在床上,聞著太陽曬的清香的床鋪,看著丁二熟睡的,幹淨的臉。心裏胡思亂想好一陣,方才迷迷糊糊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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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儀昨夜睡得也晚,她想事情想了許久。陶掌櫃的事情拖不得,弄不好她會被人狠狠咬下一口血肉。要想從根子裏解決這事,還需謹慎再謹慎。不能急躁
第二日醒的便有些遲。
醒來不想起身,躺在床上抱著本書啃。春俏見她看的入迷,想著今日無事,便隨她去了。看到太陽曬屁股了,陳儀還是沒有起床的跡象。春俏才把陳儀硬拖起來,看著她洗漱一番,吃了早飯。
陳儀從頭到尾抱著書,任由春俏擺弄。春俏忙的氣喘籲籲,恨恨的說:
“小姐這般廢寢忘食,莫不是要考狀元。吃個飯也不看著點,怎麽不吃到鼻子裏去?”
陳儀和她撒嬌耍賴。
“有我家好春俏在,哪裏舍得?噓看完這章,太有意思了。”
春俏被她難得的嬌態弄得沒辦法,嫌棄的忙裏忙外,搬了張藤椅放在涼亭,微風徐徐,叫她看的舒爽些,又熬了些綠豆湯放在一邊。囑咐她時不時喝些,莫要中了暑氣。
裏外忙妥當了,杏兒也送了信兒過來,說是丁雲柏租好了房子,統共兩百二十五兩。地址寫在字條上遞進來,陳儀叫春俏拿上整五百兩給他送過去,除去租宅子的錢,剩下的全做辦事的費用。送完就回來不要多待,春俏領命而去。
陳儀繼續看書,微風藤椅,一碗綠豆湯,一本書。清幽靜謐,花香滿園。陳儀看書看的酣暢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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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嘉慧拿著糖紙裹住的兩個糖兔子,沒精打采的跟在喬君桓和高睿言身後,進了忠勇伯府。
今兒起床喬嘉慧就開心的很,她要去見桃桃。桃桃說她屬兔子,過幾日便是桃桃的生日,她送個糖做的兔子給她,桃桃一定很高興。
誰知道一大早高睿言就跑來,說是要和她一道去看看舊友遺孤。誰要和他一塊兒去,他們去了,她還怎麽聽桃桃說那些稀奇的故事?
喬嘉慧和太婆告狀。太婆聽說了,也不攔著,反而和她說什麽:
“你別掛著臉,高世子去看看儀姐兒,這是儀姐兒的運道好,對她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儀姐兒小小年紀,孤零零一個人。你若真是把她當妹妹疼,便高高興興把你哥哥和高世子帶過去。劉老夫人問起來,就說是我叫他們去的,知道嗎?”
喬嘉慧滿心不情願,卻拗不過王老夫人。隻得心不甘情不願的點頭答應。
有什麽好看的!
桃桃怎麽就孤零零一個人了,不是還有她呢!再說桃桃那麽聰明,她是她見過最聰明的小姑娘,比哥哥還聰明。不過是太婆,哥哥都不知道罷了。桃桃知道的那些事,他們聽都沒聽過,見都沒見過。桃桃不叫她說,她就誰都不告訴!他們還當桃桃可憐,他們才可憐呢!
喬嘉慧想到這兒,莫名的興奮。有種我知道最厲害的秘密,就不告訴你們的優越感。心情漸漸又好轉過來。
陳儀要曉得自己哄小孩,才無意間說了些前世小孩子最喜歡的童話故事,能叫喬嘉慧產生這樣的心裏,大概又恨不得打自己兩巴掌才好了。
劉老夫人耐著火氣接待了高睿言一行人,鎮國公府可比摻水的忠勇伯府高上好幾個檔次。不是她可以隨意甩臉子,使性子的。
這冤魂不散的陳紹文,死也不叫人安寧。劉老夫人憋著氣,麵前不顯地說:
“世子爺稍等,我家老二今日當差還沒回來,我去叫我家老三回來,陪兩位一道去。”
“老夫人不必麻煩了。今日唐突而來,不過是聽嘉慧說,常與陳儀妹妹來往。想著我與紹文兄也有幾麵之緣,便來瞧上一瞧,也算是略盡心意了。倒不必麻煩陳三爺作陪,自行前去便是,老夫人太見外了。”
劉老夫人借坡下驢,便麵帶笑容說:
“既然世子爺這樣說,老身倒不便勉強”
劉老夫人話沒說完,一旁早就蠢蠢欲動的陳嵐蓉急忙說:
“祖母,既然這樣,不如我陪喬哥哥,不是,我陪嘉慧妹妹一道去吧。”陳嵐蓉說溜了嘴,小臉一紅,忍住羞臊說:“爹爹當差,三伯伯不在家。我和嘉慧妹妹玩得來,我陪著去最好不是嗎?”
高睿言挑眉看好戲一般,看看陳嵐蓉羞紅的臉,再看看漠然的喬君桓,再看看氣哄哄的喬嘉慧。心裏早就笑翻了。當做什麽也不知道,不等劉老夫人開口,隻戲謔的說:
“那就有勞了。有陳三小姐作陪,自然是再好不過。”
他“作陪”二字咬的格外重些。
劉老夫人氣的再繃不住,她不敢指責高睿言胡說,說多錯多,稀裏糊塗掩蓋過去才是最好。隻能沉著臉狠狠瞪了一眼得了消息剛剛趕來的張二夫人。張二夫人莫名其妙得了劉老夫人白眼,一臉疑惑。卻不敢多話。
陳嵐蓉聽了高睿言的話,含羞帶怯,哪裏有空注意劉老夫人的眼風。嬌滴滴的說:
“世子爺太客氣了。”
高睿言差點沒繃住笑出聲。趕緊低頭寒暄:
“應該的應該的。”
連追風都覺得這陳嵐蓉是不是個傻子?一個大家閨秀,旁人都用了“作陪”二字,居然還巴巴兒的貼上來。忍不住也看了一眼喬君桓,後者俊俏的臉上依然一片冷漠。
喬嘉慧聽他們說了半天,早不耐煩。一聽陳嵐蓉居然也要跟著,更是煩悶。卻記得王老夫人的話,沒使小性子。隻不耐煩的說:
“再說下去給桃桃的糖兔子都要化了,走吧。又不是沒來過不認識路,陪什麽陪。”後麵一句咕囔著說的含糊不清。
陳嵐蓉才不管她說什麽,她今天沒空和她鬥嘴。她急著去見桃桃。
劉老夫人沒法子,隻得眼不見心不煩,說道:
“去吧去吧,慧姐兒就是貼心,這麽個滿大街的糖兔子,也能記得給儀姐兒帶來。這也是儀姐兒的福氣。早去早回,三爺過會子就能到家,中午陪高世子在府裏用了飯再走吧?”
“謝謝老夫人,不用勞煩老夫人和陳三伯伯了。我每回來都是在桃妹妹那裏隨意吃些便是了。”喬嘉慧一聽還要回來吃飯,頓時不樂意。當著劉老夫人的麵,不敢頂陳嵐蓉,別提多憋屈,再回來吃飯,豈不是吃一肚子氣?
“嘉慧說的是,就不勞煩了,今日我們也在出雲閣隨意吃些就好。本就是來探望,不好太過。”喬君桓說了一句。
陳嵐蓉滿心滿眼都是喬君桓,見他也這麽說,連忙附和:
“嘉慧妹妹說的是,祖母不必操心,等會我問問各位愛吃什麽,叫我們聽雪園小廚房送過去便得了。”
虧她還忍得住,說了喬嘉慧,沒有直接說喬君桓。劉老夫人一大早又被氣得不行。見他們定了主意,不再多說什麽。便說:
“既然這樣,你們去吧。慧姐兒把人送去,趕緊回來一趟,我記得你管著你們二房的事,昨兒二房送來的血燕品相可不好。你回來幫我問問,是哪個辦的,辦事越來越不經心了。”
劉老夫人到底不能這麽看著陳嵐蓉犯蠢。她已經八歲,壞了名聲可是大事。
陳嵐蓉滿心不情願,她還想多和喬哥哥待會,說說話呢。至從見過他一次,她從未忘記過他。平時一直悶在心裏,隻和自己丫頭說過小女兒心思,在張二夫人麵前也沒敢提過一句。
劉老夫人發了話,她不敢不聽。隻能不甘不願的回道:
“是,祖母。”
張二夫人慢慢品出點異樣來,也是忍不住看了幾眼喬君桓。她和劉老夫人想法不同,她的女兒哪裏都好,又聰明又懂事,七歲就學管家,管的井井有條。這喬君桓勉勉強強能配的上女兒,不過女兒年紀還小,不能這麽隨便。總是要挑一挑才好的。
劉老夫人叫她回來,張二夫人覺得是應該如此,還是老太太想的遠。這麽一想,劉老夫人無緣無故瞪了她好幾眼,張二夫人也釋然了。
話說完了,高睿一行人,挨個兒給長輩們見禮出了劉老夫人的院子,直奔出雲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