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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半闕字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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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睿言在街上見到了陳儀。


  她正帶著春俏丁一丁二,四人上了馬車,往城西而去。高睿言正想跟上,一轉身卻瞧見一人,那人衝他一點頭,說:


  “睿言兄!”


  定睛一看,卻是喬尚書之子喬君恒,同行還有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年。


  喬君桓笑著說:


  “剛才遠看便覺得像睿言兄,果真是你。睿言何時回的京城,聽說你出去辦差,事情辦的如何?”


  高睿言眉峰輕挑,悠哉悠哉搖著扇子說:


  “原來是君恒,有禮有禮。這不是剛回來,我能辦什麽差事,不過是皇上瞧著我整日無所事事,打發我去河北跑了一趟。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路上顛簸勞累,小爺我著實累的夠嗆。”


  喬君桓身旁的唐禮和胡廣茂二人聽的豔羨不已。他二人本是寒門子弟,因學問做的不錯,考進東林學院。要想出人頭地,除卻科舉一途,沒有其他路可走。十年寒窗運氣好才能得見聖人一麵,比不了喬君彥,更加比不了高睿言。


  而高睿言一生下來就是禦命欽定的鎮國公世子,打小就跟皇子們長在一起,玩在一起。據說王妃去的早,皇帝把他拘在身邊,時時提點,說是半個兒子也未嚐不可。


  胡廣茂想到這兒心中激蕩。上前一步施禮做輯,奉承地說道:

  “這位便是高世子?果然風姿卓越,叫人見之忘俗。在下乃是喬兄同窗,我等三人皆是東林院學生,今日得見高世子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喬君桓稍感不快,微微皺眉。


  胡廣茂要結交高睿言便結交,偏打著東林院旗幟。卻舉止浮誇說話諂媚,叫人討厭的很。隻是他和唐禮素來相熟,唐禮帶著他,近日三人常常一起喝茶鑒詩,唐禮謙謙君子,怎麽認識這等小人。


  他與高睿言自小相識,交情雖有,卻隻是一般。高睿言打小就是混世魔王,四處惹事。他則一心隻讀聖賢書,兩人不過是點頭之交。這胡廣茂拿他當階梯,平白無故叫高睿言看了笑話,不知道背後怎麽笑他。


  可喬君桓又不好駁了唐禮的麵子,隻能假裝看不見,和高睿言說話:


  “睿言有事可自便,改日得空再約瑞言一道。”


  高睿言沒來得及回答,胡廣茂便立刻急了,他哪裏肯讓他這麽離開,白白錯失良機。顧不得喬君彥逐漸陰沉的臉,連忙和高睿言說:

  “高世子若無甚要緊之事,不妨隨我等同行。聽聞福源樓新得了一種好酒,名曰‘一品香’,高世子何不一道去品嚐品嚐?”


  喬君桓惱怒,唐禮一張臉窘迫的通紅。高睿言聽聞“福源樓”三個字,卻眼前一亮。哈哈一笑道:


  “正巧眼下沒事做,無聊的很。福源樓的一品香?聽著就酒香撲鼻,走走走,今兒我做東,誰也不許跟我搶,咱們幾個喝它個一醉方休!”


  胡廣茂大喜,衝著高睿言豎起大拇指,忙不迭點頭說:


  “高世子豪氣!我等今日真真是好運氣,我聽說這福源樓裏,不止酒好,下酒的小菜也是一絕。世子爺定要嚐嚐。”


  “我記得離京之前,福源樓無甚名氣,怎麽突然”


  “世子爺有所不知,福源樓也就這兩三個月冒出名氣。好像是東家換了人,經商有道。不知從何處得來的秘方,酒菜皆美。有些菜式竟是聞所未聞,自然生意興隆,無人不知了。”


  “嗯,都說做生意,這京城哪家沒有幾間鋪子。可做得好卻難,還得東家眼光好,東西好才是正經。”


  “世子爺高見。世子爺這邊請。”


  兩人竟是話語不斷,邊說邊往福源樓而去。喬君桓滿臉晦氣,想甩袖子走人。唐禮左右為難,拉著他歉意的小聲說:

  “羅桓兄,我實在不知胡廣茂是如此行事風格,往日裏我同他相處時,隻覺他有幾分才氣,在書院也是口風頗佳。今日叫羅桓兄見笑,我真是真是哎”


  喬君桓見唐禮羞愧難當,著實不好再為難於他。算了,便當是給唐禮麵子。往後離胡廣茂遠著便是了。喬君桓微微一笑說:


  “禮兄過慮了,他是他,你是你。人各有誌,隻我於他道不同不相為謀,今後咱們見麵,你還是不要叫他了。”


  唐禮點點頭。


  “走吧,既然瑞言說請客,不去豈不是叫他不快活。今日別事不談,咱們喝酒便是。”


  喬君桓說完,拉著唐禮追過去。


  四人來到福源樓。


  福源樓四周商戶如雲,此時正是傍晚時分,家家門口墜上數十個燈籠,燈火輝煌,照的街道上猶如白晝。福源樓裏熙熙攘攘,店小二滿臉笑容,熱情洋溢的迎著四人,進了二樓雅間。


  這雅間同別處酒樓並無不同之處。一扇相思小屏風隔斷內外間。外間左右各擺放兩張交椅,牆壁之上掛了副字畫。眾人對字畫並沒注意。誰知店小二指著字畫說:

  “看各位爺臉生,第一回來我們福源樓吧?那小的定要給各位爺推薦一番。各位爺看這字畫,是不是覺得沒有什麽稀奇?”


  胡廣茂巴不得有什麽精彩有趣,能叫高睿言盡興才好,主動接過店小二的話,問:


  “莫非還有奇異之處?”


  店小二故作神秘,嘻嘻一笑說:


  “可不是麽。還請幾位爺先念一念這詩詞,小的才好往後說。”


  喬君桓對著油腔滑調的店小二,再瞧一瞧胡廣茂的嘴臉,心中厭惡至極,站在那裏也不說話。唐禮偏愛詩詞,見店小二這般說話,心生好奇,故而上前一步,輕聲念出: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唐禮念完一遍又念一遍,念得雙眼放光。不禁撫掌大叫:“好詩,果真好詩。小二,這詩何人所寫?這後半闕在何處?”


  眾人亦是聽的驚豔。齊齊望向店小二,店小二語氣歡快,帶著點自豪的說:


  “不瞞各位爺,這是我們東家拿出來的。東家說了,這是她的一位十分崇敬的長輩所寫,名字小的也不知道。我們東家說,這詩隻有半闕,掛在這裏,就是求往來有學識的君子,對這下半闕。我們東家還說,隻要有人對的出下半闕,不僅即日起酒水終身免費。另外再贈一首好詩給君子,以報君子雅興。”


  唐禮聽到這裏,不由得驚歎:


  “貴東家真是個雅士!”


  隨即屋內一片寂靜。


  高睿言對這些不感興趣,卻驚訝的發現,除了他,唐禮,喬君桓都是一副癡迷之像,呆呆的望著字畫。就連胡廣茂,也是忘了奉承他,沉浸在這詩詞裏苦思冥想。


  高睿言暗暗稱奇,不過是一首詩,便能叫這些讀書人魔怔了?高睿言突然心頭一動,問店小二:


  “福源樓裏,隻有這間廂房有這半闕詩詞?”


  店小二快意一笑,眉飛色舞說:

  “這位爺真是七竅玲瓏心!當然不是,整個二樓廂房內,都有一副半闕字畫。幾位爺今兒是趕巧兒,上一位客人家中有急事,臨時退出一間,剛好碰上幾位爺進店。自打這半闕字畫掛上,我們福源樓二樓廂房,每日一開門就座無虛席!”


  高睿言對這東家佩服不已。


  每間廂房都有一副半闕字畫,看這三人形容舉止,若知道另外包廂也有字畫,豈不是都要瘋癲了。還不得每日跑來一睹為快?難怪福源樓生意這般好,別說酒菜如何,就算叫他們吃口水,照樣趨之若鶩。


  高睿言剛開始便疑惑,陳儀小小年紀,了然和尚為何肯單獨見她。那日知客小僧也說,兩人在翠微亭坐了一下午。陳儀這小丫頭今日也在這福源樓,莫非她背後之人,便是這福源樓東家?


  這福源樓東家,真是叫人心生向往!


  高睿言不管這癡癡呆呆的三人,獨自坐進內間,叫店小二看著上酒上菜。自己則在內間同追風小聲說話。


  “派人去查查,福源樓東家是什麽人。我看這福源樓二層,少說也有五六間廂房。這人好大的手筆,一出手就是四五首絕詩。”高睿言眼神深邃,玩味的笑笑說:“當今世上,若有人隨隨便便一寫就是四五首絕詩,這才氣豈不是堪比神仙。這樣的才情,隻拿來做生意,實在太可惜了。”


  “是!”追風回道。


  高睿言思考著。


  店小二送來酒菜,眾人方才醒轉過來,胡廣茂最先醒過神,詩詞雖好,卻沒有榮華富貴來的動人,趕忙走進裏間,不住的告罪。喬君桓和唐禮直到坐下,還是恍惚不已。


  四人圍著圓桌坐定。


  菜式果然新穎獨特,雖說無非就是些雞鴨魚肉,口感卻格外鮮美。一品香醇厚甘烈,高睿言抿了一口,讚道:


  “好酒!這酒飲入腹中如烈火,有點像胡將軍喝的燒刀子,可味道卻纏綿渾厚,清香撲鼻。又比燒刀子來的綿柔。果真是好酒!”


  “正是如此,好酒好菜還有好詩,福源樓主人真是個妙人。”喬君桓滿腹怒氣,早就隨著那半闕好詩煙消雲散。飲一口酒吃一口菜,心情舒暢的很。


  “可惜不知這半闕字畫下半闕,總是心癢難搔。不瞞高世子,我這會喝酒,實在食不知味,沒有心思。”唐禮憨然說道。


  高睿言哈哈一笑,見唐禮這書呆子,被這詩攪得魂不守舍,忍不住逗他說:

  “禮兄可知,方才店小二告訴我,福源樓整個二層廂房,可是每間都有半闕字畫。”


  “啊!”果然,唐禮一聽頓時瞠目結舌,激動的跳起來說:“這這這,都,都有?我我”他我了半天,恨不得即刻衝過去,一睹為快才好。再一想這樣的酒樓,可不是他說來就負擔起得,瞬間又泄了氣,惆悵地說:“可惜在下家境貧寒,原本我們三人不過是想在樓下大堂,吃口菜喝口酒。多虧了高世子,才進得二樓。哪裏能日日來得起。哎如此好詩,我竟無緣得見,真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嗚呼哀哉!”


  “禮兄不必如此,剛才店小二倒是說了,隻要有人對得上這下半闕,便能從此以後來福源樓終身免費。且每對出一首,主人便額外多增一首。禮兄回去仔細研磨,說不定將來我們來福源樓吃酒,也得托禮兄的福了。”


  “竟還有這等說法?福源樓主人是真正的文人雅士,叫人心馳神往。”唐禮雖神往,卻也知這好詩不是人人都能得,也不敢隨隨便便說自己必定能對的出。隻暗中將半闕詩默記於心,回去再細細品讀,試著對一對罷了。


  四人均對福源樓主人讚歎不已。


  四人邊吃酒邊說些閑話。這廂房窗外臨街,京城繁華熱鬧,這條街上,商鋪星羅密布,吃喝玩樂應有竟有。人流馬車來往絡繹不絕。


  看到樓下賣糖人的小販,唐禮想起來一件事,和喬君桓說:


  “羅桓兄,你出門之前,嘉慧妹妹好像讓你給她買兩個糖兔子,說是要送給誰來著?”


  喬君桓一拍腦門,懊惱的說:

  “噯,正是如此。她要送給她那桃妹妹,幸虧你提醒我。”喬君桓見高睿言露出迷惑的神色,解釋道:“嘉慧最近新認了一個妹妹,就是忠勇伯府大爺,陳紹文的長女,單名一個儀字。小名桃桃。嘉慧喜歡的不得了,叫她桃妹妹。每月必然要去個三五次,不是送這便是送那。今日我臨出門前,她說要買兩個糖兔子,明日去尋桃妹妹玩兒。”喬君桓說起了笑話:“我真要忘記,回去指不定嘉慧鬧成什麽樣。舍妹鬧起來,連老祖宗也是沒有法子的。”


  胡廣茂湊趣說道:

  “小姑娘家就是嬌滴滴的,心思難測。你覺得重要的她毫不在意。你覺得不值一提的,她又能氣得不行。真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眾人笑聲一片。


  高睿言聽到陳儀二字便留心了。狀似無心的問道:


  “忠勇伯府?可是那少年神童陳紹文?”


  “正是。”喬君桓點點頭。


  “他遇害之事京城想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皇上為了陳儀回府一事,還將老伯爺叫到殿前訓斥了一番。聽說前不久命刑部著手調查陳紹文遇害一案。老伯爺懼內隻怕人人都在背後恥笑過一兩句。”高睿言咧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說:“所以各位娶媳婦時,定要張大眼睛,看個仔細。若一時不察,娶了忠勇伯老夫人那樣的媳婦。旁的且不提,得了懼內這名號,哪還有臉見人了?”


  眾人皆是點頭大笑附和。


  高睿言接著說道:


  “反正我這兩日無聊,不如明天我和君桓一道,陪慧妹妹去趟忠勇伯府。不瞞你說,我確實沒見過忠勇伯府老夫人,瞧瞧這京城出了名兒的母老虎,爺也開開眼界不是?”


  高睿言說的眉飛色舞,喬君桓卻有些遲疑,說:

  “這是不是不太妥當?好歹也是長輩,咱們這麽去太過分了吧。”


  “你這書呆子,咱們幾個私下說笑罷了。誰叫你嚷著說:哦,我去看母老虎咯!那還不被人家忠勇伯府亂棍打出來!”高睿言忍俊不禁,笑了會,說道:“就說你我同陳紹文也算有些交情,去看一看故人遺孤,豈不是合情合理!”


  喬君桓釋懷一笑,點點頭說:


  “亦可,我明日無甚要緊之事。我同陳紹文雖無甚交情,卻也素來聽聞他才思敏捷,在任期間百姓交口稱讚。去看一看前輩的遺孤,舍妹的好友,亦可。”


  “那便如此說定了。”


  喬君桓不願再瞧著胡廣茂小人嘴臉。趁他還沒來得及巴巴兒貼上來之前,趕緊說:


  “廣茂兄先前不是說,明日有事,你且忙就不叫你了。禮兄明日有事嗎?”


  唐禮不敢直視胡廣茂,其實胡廣茂明日也沒什麽要緊的事。原本兩人約好了,一同去棲霞山登高。胡廣茂知他與喬君桓交好,拖著他來尋喬君桓,準備拉他一道。這下喬君桓再不願意見胡廣茂,直接就拿這做借口,堵住了胡廣茂的糾纏。


  胡廣茂心中憤恨,卻不敢當著高睿言的麵甩臉子。隻能勉強擠出笑容,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說道:

  “明日我確實有急事,就不陪世子爺了。”他自己去不得,也不想唐禮前去。鎮國公世子,忠勇伯府,尚書府。唐禮不過同他一樣,是個寒門學子,憑什麽他就處處能得貴人青眼,裝腔作勢。骨子裏還不是一樣詭計多端。胡廣茂問唐禮:

  “真是不巧,禮兄和我早說好了,明日一道,怕是也沒有時間陪二位同行了。”


  唐禮麵皮薄,那好意思再說旁的,隻唯唯諾諾的點了頭點,小聲說:


  “正是,正是。”


  喬君桓見他怯懦,心中也帶了絲埋怨,便不再多言。


  四人繼續吃酒,小半個時辰,高睿言假意吃多了熏熏然,便趁機各自散了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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