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往事如風(2)
七寡婦沉浸在淒苦卻又甜蜜的回憶中……
從此,兩個誰也離不開了誰。幾番偷偷摸摸後,根本不過癮。布法想了個辦法,把她接到自己村裏,讓她嫁給村裏頭一老光棍為妻。
那老光棍又啞又聾,一生全靠布法照顧,對布法知恩施報,從不動她。而七寡婦也是一日三餐細心照顧他。所以這老光棍待她也親如女兒。到這裏又沒有幾年,老光棍去世,卻也掛上丈夫的名頭,落著做爹的實處。
從此,七寡婦除了布法,根本無人敢碰想碰。成了布法公開的秘密。在她嫁來那年,肚子裏已種下布法的血脈,到村裏不久,就生下一個女兒,取名唐巧巧,跟七寡婦的姓。現已有十一歲虛齡,此刻就自己一個人,睡在裏麵後半間。
七寡婦對這個男人布法,真的是又敬又愛又疼又憐。如果沒有他,她早已不可能還在人世。如果沒有他,就算活著,這輩子注定無依無靠,孤獨終生。是他的不信邪,給了她活下去的信心。是他的恩愛賜予,讓她有個相依為命,乖巧懂事的寶貝女兒。所以七寡婦這一生,最最關心的就是布法,他的一舉一動,她全默默關注。他一頭痛發熱,她就寢食不安,坐立不寧。她從不讓布法過夜,就是怕算命先生的話兌現,過夜了,就變成了丈夫的事實。她寧願自己死一百次一千次,也不願他出半點事。寧願自己在村裏不明不白,不光不彩做人,也不肯影響到他的名聲地位。
此刻見他睡得這麽熟,真的不忍心吵醒他,卻又怕他睡到天亮。就這樣,她焦慮不安,坐立不寧。就算很想睡,也根本不敢合眼。
這時,遠遠聽到夜狗又狂野肆意的在叫。她連忙起身,摸索著開了邊門,走到靠路邊窗口,側耳傾聽外麵動靜,聽到狗叫聲不是衝著這邊,而是村中央向下,向西散去。心想:"定是和壽公家裏的客人,吃過夜點心,已經各各走散了。這麽晚,不知己是幾時?"接著又想:"這法哥家中,那五大三粗的婆娘,到家見自家男人不在,會不會尋上門來?"
一顆心又通通通地跳。當下尋思:若是來尋,我縱然拚著臉麵不要,也決不讓那婆娘進屋。可法哥這麽大的呼嚕聲,不讓外麵聽到,絕無可能,到時那婆娘大呼小叫起來,這又該如何是好?一時提心吊膽,胡思亂想的站著,想象著各種各樣可能出現的後果,一顆心忐忑不安,立著身哪裏還敢亂動。
果然,過了沒多久,遠處又傳來狗叫聲,慢慢的由遠而近,往自己這邊而來。
原來,布法老婆幫著和壽嬸小英,燒好夜點心同大佧吃了後,見老公不在,連桌上攤著的也不整,匆匆回家。一看老頭子床上沒人,心想:"這老發飛平時這時候,早倒落床上睡覺的,此刻不在,會去哪呢?"
她閑言碎語聽到過不少,說布法和七寡婦,平時眉來眼去的。其實她早已在大白天,常常留意,並暗中盯梢,倒是從沒出現過異常。而每天到夜,經多次嚴厲警告,十點半前必須到家。否則關出門外。這些年來,基本上規矩作落。所以常自己寬慰自己,讓吃得空閑的人去亂講。不過一顆心畢竟不是十分踏實。
眼下見這老棺材十二點己過還不歸來,這還了得?當時就把小女兒叫醒,拖著一起來尋。
七寡婦那個驚慌啊,直嚇得下麵漲漲的,要撤尿出了。
而就在這時,布法在裏麵,迷迷糊糊地醒來在叫喚:"巧娘,巧娘"
七寡婦連忙七衝八跌地趕到裏屋,撲上去用手按住布法的嘴,又是慌張,又似輕鬆地,輕輕的急急道:
"好人兒,醒來了?噓聲,噓噓!大姐來哉!"
果不其然,這邊話音剛落,外麵已““叭嗒,叭嗒“的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
其中一個女高音,卻強迫著自己壓低著聲音:
"咯咯,咯咯咯!"
半夜三更在尋呼自家的老公雞。
心想:"萬一有人碰上問起,就說自家一隻老公雞走丟"。
她並不細想,誰聽說過半夜三更老公雞走丟的?哪裏管得了許多?
來的正是布法老婆豆腐桶。
她五大三粗腰身象水桶,直通通的。布法剛開始叫水桶,叫著叫著,腰身越發脹開,叫水桶已不過癮,幹脆叫她豆腐桶。
隻聽她一邊咯咯呼雞,一邊壓低噪音在罵:
"這殺千刀的,半夜三更不曉得歸窩,明朝抓住,殺了吃掉。"
圍著七寡婦三間平屋,拿手電筒東照照西照照,甚至到裏間窗口也探照了照。
嚇得七寡婦緊緊地合被抱著布法裂裂發抖。
倒是布法,已經驚醒,聽到罵聲反倒鎮定下來,坐起身,輕輕地拍了拍巧娘肩背,示意不必驚慌。
門外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
"姆媽,難堪難堪尋勿著算了。會歸來咯!"
正是布法小女兒,十五六歲的李依紅。
那婦女恨恨不平:
"這隻野山雞,從不在外過夜,到此刻還不歸來,定是被哪隻黃鼠狼,猢狸精拖走吃掉了!"
"短命個充軍胚,遲早做高炮灰的。"
農村婦女就這麽個罵法,奇出古怪,習以為常。
娘倆見無法尋得,那豆腐桶隻好回轉,一路輕聲恨罵不絕。
這邊七寡婦聽著她們漸漸遠去,鬆了一口氣。連忙摸黑拿到泡好的濃茶,小心地遞給布法,叫他慢慢喝。轉身要給他摸暗燒點心。布法大口地喝光茶,把茶杯往床頭茶幾上一放,掀開棉被,從床底下摸出夜壺,啦啦啦啦地撒了小半壺尿,完後把夜壺放回原處。連忙輕聲叫巧娘不要燒點心,墨暗隆冬的麻煩,除非開了燈。
開燈絕對不行,隻得作罷。七寡婦回轉身,不讓布法再睡。扯了扯布法衣袖,要他趕緊回去。
布法睡了半宿,酒已醒了大半。此刻見巧娘來扯衣,當即順勢把她摟在懷裏。巧娘一晚上為他擔驚受怕,此刻被他緊緊抱著,隻覺得全身通?,百事放開。就算立時為他去死,也無怨言。此刻知道他想要,立馬站在地上,扒拉下自己的衣服……
纏綿過後,七寡婦堅持著穿上內衣,象哄小孩似的要布法回家,陪著他走出邊門,為他輕輕開了大門。分手時萬分愛憐的吻別他。
布法沒走幾步,返回身,向巧巧娘手裏塞來一張紙票,又親了親她,戀戀不舍地走了。
巧巧娘也不看手中紙票,是肉票還是鈔票,轉身關好門,隨手把手中紙票,放在床頭茶幾,倒床就睡。
這邊和壽與道平,雙雙醉翻,不分勝負。場麵由家達處理。主角戰敗,一時亂套。
好在家達是見過大世麵,曆過大陣仗的,這種場頭太小兒科。當下照應著村裏其他二十幾位族人,吩咐好明天歸還東西的人員,邀大夥喝茶,聊天,聽家達講故事。隻是和壽老娘有言在先,不敢賭。但既便這樣,各族人仍十分開心,聚在一起,吃了半夜點心方散。
第二天,兩兄弟都睡到上午九點多才起床,一番洗潄完畢,小英做好了鮮魚湯醒酒。早飯中飯一塊,簡單吃了。
飯後,和壽拿出餘下的8百多塊錢,要還給大哥。被大哥一個責怪,既是兄弟了,自是不用客氣。
道平正容關照兄弟,一定要讓兩個小的用功讀書,將來讀書才有大出息。又囑咐老大不偷,一定要做好榜樣,敬重孝順娘娘,爹媽,照顧兄弟。叫來老二不搶,撫摸著他的頭發,對和壽說他最象阿弟,將來必是條漢子。
等要尋老三不賭時,這小子早和幾個小夥伴玩去了。
道平正告兄弟,這老三野性重,怕是兄弟幾個最難管服的人。叫來老四,輕輕拍拍他的小臉,笑著對大夥說,兄弟幾個,他最出息。
最後,道平走到老娘跟前,莊重地說:
"姆媽,儂是我見到的最好的媽。我這一生,生娘走得早,從今往後,您是我娘。您老,別再做針線活,兩個兒子,還養不過一個娘?聽到唄?做兒子的要麵子,對不?"
老太太濕潤著眼睛,連連點頭。
接著道平要走,老大挑著小貨擔,和壽跟在大哥後,大家送到村口大香樟樹底下。
村裏昨晚喝酒的族人,也陸續圍上來相送。
那布法更是紅著眼,上前摟摟抱抱,一副欲語怕羞依依不舍的樣子。一邊拉著和壽,欲言又止;一邊親熱地叫道平兄弟,說要一塊送送。
道平堅決不讓送,布法隻得作罷。
和壽和老大不偷,一直送到清風。
一路上道平幾次想問兄弟,他女兒布花到底怎回事?但知道這肯定是兄弟的傷心事,兄弟不說自己不好多問。還有,象家達,怎麽會是李秀成的兒子?兄弟的二哥和祿,阿姐和英,至今有沒有音信?等等,心頭有許多疑惑,心想反正來日方長,總有自己知道的一天。
清風橋還不通,人已經可以走過去了。
和壽父子,陪著道平等在清風小車站,一直等到班車到,先叫大哥上去,把小貨擔遞上車,這才灑淚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