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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往事如風(1)

  布法醉醺醺地從廚房後門出來,按了按胸口,裏麵熱乎乎軟綿綿的,是剛從廚房裏偷拿來煮熟了的一隻雞,感覺這包裹著的雞哪裏不對?酒實在多了根本不能細想。見天色漆黑陰暗,就盡量小心地輕腳輕手,一隻手扶著牆走。


  喝醉了酒的人走路,都自以為自已走得很輕很穩,事實上早已七倒八歪,頓腳踏地。


  布法此刻正是這個樣子。他想自己這麽輕輕的走,這些野狗,為何還要圍著自己汪汪的亂叫?


  一氣之下,索性什麽都不管,牆壁也不扶,三進兩退地往上村頭走去。任由兩三隻夜狗,遠遠追著的叫。老遠望見目的地屋裏昏黃的燈,忽地關掉了。


  布法心頭一氣,更加大步亂星,東搖西擺的往前跌衝。途中輕飄飄,實啃啃地跌了一跤。這輕飄飄,是布法自己的感覺,感覺跌倒並不重;而實啃啃是結果,手掌心似乎輕輕按在地上,粘粘的好像出了血,卻一點不痛。


  在夜叫狗的歡送下,布法終於走到目的地,上午約定,今晚要來的七寡婦家。


  七寡婦早等在門後,見布法這樣明目張膽的闖來,已經悚悚發抖:

  "啊喲,法哥啊!你這樣子,全村合堡人都曉得哉!還勿如大白天來,夜叫狗慌煞人咯!!"

  “曉得……怕啥?……誰還勿曉……得啊?……老子當了二十年……一輩子為……為人民……服務,我怕誰?"

  七寡婦見布法醉得話都講勿清爽,既心疼又不快:"儂這樣子,咋個弄弄?"


  "咋個……弄?包儂……弄個滿意。"

  七寡婦本意不是這樣,被他這麽一說,臉刹地熱了起來。好在黑燈瞎火的,料他看不見,就啐了一口:

  "老不正經,下流!"


  連忙上前攙抉著布法進屋。


  布法醉醺醺地,幾乎全靠在七寡婦身上,一邊從懷裏摸出尼龍薄膜包著的那隻雞,遞給她;一邊想扭頭去親七寡婦的頭頸;無奈酒勁已上,神誌難清了。盡管心有不甘,卻還是力不從心地倒在七寡婦的床上,不一會就呼嚕聲似雷。


  七寡婦三間平屋,房間雖靠著最裏,但畢竟在大路邊上,雖說晚上行人稀少,左鄰右舍也無人居住;也盡管村裏人都心知肚明。可七寡婦從來不肯讓布法過夜的,現在這樣的呼嚕聲,今晚怎麽辦?豈不要過夜了?


  她見布法竟醉得這麽厲害,手裏拿著給她的這包吃食,呆立著一時手足無措。一顆心別別地狂亂地跳,站在房內呆了一息,又不敢開燈,也不敢上床。把東西放在桌上,屋裏轉了幾圈,輕輕地走出大門,朝大路兩頭探頭盡目地望了望,又豎起耳朵聽屋裏的響聲,覺得呼嚕聲真是太響。一時慌亂,一時緊張,一時又恨恨不忿。最後一咬牙,回屋關上大門,用門閂拴住,又摸索著拿來一根木頭支著,用腳輕輕踏了踏木頭底下。又摸索著,檢查了兩邊的門窗,重新拉了拉窗簾布。再摸黑著把熱水壺,水捅,麵盆,毛巾,茶葉,茶杯等等,來來回回全部整到裏間。等到所有想到的全部弄好,終於鬆了口氣。並給他濃濃的泡了杯茶。站在床頭又靜靜的息了一息,慢慢地坐在床沿,為布法蓋了蓋被,兩手拉起布法右手,貼在臉上。有些粘粘的,連忙湊近眼一看,知道他跌倒過,血都出了不知多少。不禁心口一酸,忍不住掉下眼淚。連忙起身,摸黑打好泠水,加上熱水,用手試了試水溫,拿來毛巾,輕輕地攪了攪,絞個半幹,湊上去先為布法擦了檫臉,又揩清爽左手,再仔細地擦清爽右手。


  等仔細細心地做好這些,一時無事可做,不知咋辦,就坐在床頭,輕輕地撫摸著他的右手,默默地注視眼前這個男人。細細地回憶起往事來。


  七寡婦三十六七年紀,長得並沒有幾分姿色。隻是體態特別豐滿,是典型的前凸後翹。娘家在裏東山溝溝一個小山村裏。家裏姐妹多,十分窮。十八歲就憑三擔穀,嫁給村子外麵十幾裏地的,一個比她大十多歲的男人。不知何故,一年後,那男的翹了辮子。變成年輕小寡婦的她,耐不住三個月寂寞,被婆婆捉奸在公公身下。一番天翻地複的鬧後,草草地跟著一個做銅匠的半老頭,嫁到外麵沿江口。誰知道不出三年,那銅匠又歸天。


  這下,鄰近三堡有點嚇起來,說她是狐狸精投胎,專吸男人精氣的。但她年輕力壯的,根本耐不住。加上不怕死的人總有,就又嫁了一個。不多久,也了卻了那位。


  這樣一來,連她自己都不敢再嫁人了。


  那一年,她還不到27歲,已連克三夫,這也實是少見。於是一個人偷偷去算命,算命先生說,她命中注定要克七夫,做七回寡婦。不知何故,這算命的結果被人透露,敢情是那可惡的算命人瞎講出的,七寡婦就這樣叫出,一時名聲大噪。


  十年前的一個冬天,快要過年時節,四十出頭的布法,已經當村幹部十來年。幹部隊伍裏,有4,5斤黃酒會喝的人不多,布法就是其中的一個。他為人講義氣,膽子特粗力氣特大。那時,七寡婦所在村的一幹部,酒量也有布法這麽好。一天兩人見麵領教了一番,正是對手,很投緣,成為好朋友。


  那人告訴有七寡婦這個人,那些事。布法根本就不信邪。他本十分好色,家裏的那個實在太那個。所以時不時去那朋友家轉悠。想碰碰運氣見個麵,但總不敢明目張膽去尋。


  那天,布法又來到朋友家,帶去村民孝敬的幾斤燒酒。兩人從中午喝到下午一點多,布法喝了毛二斤。


  在回轉村裏人跡罕至的半山嶴裏,有一眼冷水塘。布法走到塘邊時酒勁已上。他年年有大年三十前幾天洗冷水澡的規矩,養成了習慣。這天天氣晴朗,布法見四下無人,就脫了個精光。先張牙舞爪的,毫無章法地,打了自創的一套拳,然後跳進塘裏洗澡。


  也是合當有事。


  那七寡婦重新守寡,又有半年多,這半年來竟無人再敢和她合歡。她苦苦煎熬,夜夜有如八爪撓心,非常難受。


  這天,她萬般無聊,覺得做人毫無樂趣。就漫無目的地來到這一深山冷嶴。


  遠遠聽見有人在嗷嗷吼叫,心想:"這過年過節的,難道也有人想不開,欠債還不出在投塘?"


  摸到跟前一看,竟是一個陌生男子,大寒之日在塘裏遊泳,好像還勁頭十足,根本不怕冷。不由心中一動,一個衝動,悄悄地把他的衣服偷走,又悄悄地躲進塘邊,一間管魚用的小屋裏。


  布法遊了個盡興,酒氣也散盡了。就爬上岸,卻見衣服被人偷走,大白天的,一時哪敢大呼小叫?心裏想:"老子隻不過在這裏遊了個泳,哪個王八蛋敢來捉弄老子?"

  但光天化日的,畢竟不敢亂竄亂跑,傷風敗俗。見旁邊有間小屋,自然地想也不想,塌著鞋逃了進去。


  一進屋,見自己的外套,竟披在一個女人豐滿圓潤的肩上……


  一切就這樣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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