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敵友難分
遠方的騎兵很明顯也發現了此處的軍隊,煙塵開始向這裡轉移。
於碩翻身下馬,讓長夫軍們把裝著火藥和彈丸的大車推到樺木炮後方,自己指揮著推炮手把二門樺木炮對準了煙塵衝天的方向,樺木炮擺好后,於碩就跳上炮車,繼續用17式單兵望遠鏡觀察著隱藏在滾滾煙塵之中的騎軍。
到底是敵是友?
於碩沒法直接給出答案,受限於17式單兵望遠鏡的倍數不大,所以很難準確分辨出煙塵中飄揚的旗幟,看著好像是大成鄂托克的旗幟,但好像還混有別的旗幟。
這就很奇怪了,什麼時候蒙古各個鄂托克組建聯軍了?按說就是要組建聯軍以抗林丹汗,起碼也要等到八九月才行,現在組建聯軍有百害而無一益。
可如何不是聯軍,現在這種旗幟混雜且達千騎以上又是什麼情況?
於碩扭頭看向位於中軍的張亦隆和楊大乖,他倆現在位於全軍最脆弱的位置,卻好像沒什麼特別的反應,都顯得極其鎮定。結合楊大乖派出的100輕騎並無一人回來報警,於碩基本上已經確定對面來的是友非敵。
不過,看著對面煙塵中拉開極長橫隊的蒙古騎兵,於碩還是有些許擔心,這種淺縱深的橫隊正是蒙古騎兵慣用的衝擊隊形,如果來的真是友軍,那麼就不應該擺出這麼一副要吃人的架勢。
於碩暗自冷笑一聲,只要他們敢接近到300步內,不管是敵是友,自己都會給兩門樺木炮裝填彈藥,只要他們敢接近100步,那就別怪自己不客氣了。
如雷的蹄聲讓草原都開始有規律的顫動起來,振威軍中那些未經戰陣的新兵個個臉色慘白,他們中間不只有自願逃到口外的難民,還有大量被蒙古騎兵從口內劫掠而來的普通百姓的後代,對蒙古騎兵的恐懼可以說已經刻入了他們的骨髓中。
僅僅是十幾天的軍事訓練是很難消除這種恐懼的,想要消除這種恐懼需要的是實戰和一場毫無爭議的勝利。
在這種恐懼之下,有些新兵緊握兵器的雙手開始顫抖,甚至可以聽到不少人牙齒的打架聲。
就在這時,一個激昂的聲音在軍中響起:「怎麼了,你們要不要伸手摸摸褲襠裡面還有東西嗎?你們還是男人嗎?你們手中的刀槍是紙糊的嗎?你們手中的弓箭射不死人嗎?只要碰到蒙古兵,你們就手抖腿顫,那現在你們就跑出去,跪在蒙古兵的面前,把你們自己的生死交給他們!想要當奴隸的,滾出去!想要當人的,站在這裡,和我並肩作戰!」
張亦隆和楊大乖都看向了發出吼聲的人,呂少威。
張亦隆還是第一次真正注意到這個一向沉默寡言的軍官,之前聽董一振說過,呂少威是京營小旗出身,當時也多問,後來聽小胡說,呂少威雖然話不多,卻很能幹,只是與董一振、岳雙元等人一對比就顯得不那麼突出了。
此時張亦隆才想起來,自己居然沒問呂少威是京營哪部分出身的,他只說是京營小旗,可到底是京營的哪個部分,自己沒問過,好像呂少威也沒說過。
張亦隆努力的回憶了自己看過的史料,在俺答汗率軍掃蕩北京城外后,嘉靖帝對京營進行了最大的一次改革,也是明亡前的最後一次。
在這次改革中,嘉靖皇帝不僅重建了三大營,還對三大營的營制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進。張亦隆判斷呂少威應該不是神機營的,他明顯不擅長火器,那麼就可能是五軍營或是神樞營,從他這堪稱霸氣的吼聲中,張亦隆彷彿看到了被深深壓抑著憤怒,那種面對著蒙古入塞劫掠想要抗擊卻無能為力的痛苦。
張亦隆完全能夠理解,呂少威就是京營中的一個小旗,就算他手下的士卒個個悍不畏死,勇冠三軍,那又如何?區區50士卒,面對著數萬蒙古騎兵,除了送人頭沒一點意義。
現在不同了,呂少威身後不僅有著近千的士卒,有兩門性能相當優異的火炮,更重要的是,還有著敢戰的統帥。
呂少威不再想要壓制心中的怒火,他一邊策馬在幾個軍陣間繞行,一邊用越來越激昂的聲音怒吼著:「你們加入的是振威軍,誓要重振華夏之威!一個個怎麼了?連蒙古兵的影子都沒見著就嚇尿褲子了?誰沒膽站在這裡和我並肩作戰,就馬上滾出去,跪在一邊,我不要和這樣的軟蛋一起打仗,我不想和這樣的人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縱使我今天必死無疑,我也要做為一個男人站著死,絕不跪著生!」
深吸一口氣后,呂少威看向遠方滾滾而來的煙塵,「哪怕今天這裡就剩下我一個人,我也絕不會跪下來讓別人決定我的生死!」
這時,一個淡然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放心吧,今天這裡不會只有你一個人,我會在這裡,我不會跪下著生,要死也要站著死。」
呂少威吃驚的回頭,身後不遠處,張亦隆向他舉起手中的長槍。
更後方,於碩也在炮車上舉起了手中的旗槍,「算我一個!」
「還有我。」董一振一提手中的長槍。
岳雙元大笑著舉起了龍刀槍,「算我一個!」
全軍默然,片刻之後,如雷般的怒吼從所有士卒口中噴涌而出:「寧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
他們手中的腰刀、長槍和弓箭一起指向天空,「我們寧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
怒濤般的吼聲喚醒了這些漢人基因中的血性,喚回了壓抑許久的野性!
蒙古兵是人,我們也是人,大家都是手持刀劍,此時此刻,眾生平等!
是的,呂大人說的沒錯,站著可能會死,跪下卻不一定會生,給別人當奴隸,那叫生不如死!
這怒濤般的吼聲不僅在瞬間提振了所有人的士氣,就連在楊大乖身後的100蒙古騎兵都被驚的臉色發白,他們自然知道這股壓抑許久的怒火一旦爆發之後會是什麼後果他們雖然沒有親身見證過,可強大的元帝國就是被這股怒火徹底摧毀的,也正是這股怒火將元帝國逐出了中原,逃到了漠北,甚至連元帝國這個名號都沒能保留下來。
曾經就是靠著這股怒火,明軍一次次出塞掃北,嚇得曾經強大的蒙古騎兵遠遁千里,此後百餘年,即使縱馬南下,也只是劫掠,再無人敢提入主中原。
楊大乖沒理會身後蒙古騎兵的躁動,眯眼而笑的他彷彿看到了當年那支由徐達、常遇春、藍玉等一代名將帶領下的明軍此時此刻就在此時復活了!
「哈哈哈」楊大乖忽的仰天長笑:「張大人,振威軍這個名字真是取得極好!」
吼聲之後,全軍再次陷入了沉默,只不過,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死寂,而是暴風雨到來前的寧靜,沒有人再顫抖,也沒有人的牙齒再打架,每個人都緊握著手中的刀劍,惡狠狠的盯著那支藏身於滾滾煙塵中,不知是敵是友的騎軍。
呂少威跳下戰馬,一拍馬背,「去後面等我,老夥計。」
黃膘馬輕嘶一聲,徑直走向後隊。
呂少威剛手持長槍站在標營的最前方,「今日就他們見識見識什麼叫中華好漢!」
「呼!」全軍齊聲歡呼,聲浪之大竟然蓋過了如雷鳴般的馬蹄聲。
隨著遠方騎軍越來越近,楊大乖一直平靜的神態出現了些許凝重,現在已經到了可以看出對方旗幟的距離了,很明顯來的這千餘騎軍中不只是大成鄂托克所部,還有其他鄂托克的軍隊。
這讓楊大乖一時無法判斷出來的是敵是友。
800步!於碩冷著臉跳下炮車,打開火藥桶,從裡面拎出一袋一斤裝的綢布藥包輕塞入炮膛內,緊接著又把另一個一斤重的藥包裝入另一門樺木炮中。不過於碩沒有裝填鐵筒葡萄彈,只是拎在手中,萬一來的是友軍,想把鐵筒葡萄彈從炮膛里再倒出來可就是個麻煩事了。
好在距離還遠,只要他們敢進入400步,於碩就會馬上把手中的鐵筒葡萄彈送入炮膛,敢進200步,那就別怪於大爺不客氣了,讓你們知道一下什麼叫做肉不如鐵!
好在騎軍沒有進入400步距離,他們在500步外停了下來,不過,只是中央部分停了下來,左右兩翼卻開始包抄向振威軍側翼和背後。
「於碩!給我用炮轟敢迂迴我軍側翼的敵騎!」張亦隆臉色鐵青,不管是敵是友了,敢玩包抄?好,就陪你們玩玩!
「得令!」於碩扔下鐵筒葡萄彈,以最快的速度為一號樺木炮又裝入一斤重的綢布藥包,順手又塞進一個重10斤的生鐵彈丸,用推彈桿把炮彈推到彈膛深處,於碩扭頭對著長夫軍吼道:「快過來抬炮!」
十名長夫軍馬上衝過來,抬著大車跟著於碩的手勢移動著。
於碩用簡易的準星和缺口迅速將正在展開迂迴的騎兵隊套入其中,「好!停!」就在長夫軍放下炮車的同時,於碩左手的鐵針已經狠狠插入點火孔中,右手把已經點燃的火繩插入點火孔中。
一縷輕煙從點火孔中飄上天空,緊接著就是「轟」的一聲巨響!
梟雄之明末爭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