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應變
隨著董一振的口令,標營隊伍中的兩輛大車上「刷」的站起了四條壯漢,一把揭開防水粗布,粗布下罩著的是兩面牛皮大鼓!
四條壯漢一起低吼一聲,抖開身上羊皮夾襖,露出裡面精赤的健子肉,兩人負責擂動一面大鼓,人可死,鼓聲不能停!
隨著沉重鼓槌一下下重擊在鼓面上,牛皮大鼓發出足以震憾人心的「咚咚」聲。
戰鼓一響,標營士卒就開始有序變陣了。
原本的四路縱隊中的刀牌手迅速向左右兩側展開,他們將是橫陣的第一列。
緊隨他們之後的是長槍手,刀牌手剛一站定,一支支鋒利的槍尖就從他們肩頭伸出,只要有人膽敢突陣,就要直面這如林長槍!
長槍手身後則是抽箭在手的弓箭手,他們只有得到軍官的命令后才能開弓放箭,讓這些射手稍感鬱悶的是原定的步射長弓還沒製造完成,現在他們只能用射程較短的頑羊角弓湊合一下,雖然說這些頑羊角弓就是放在土默特萬戶中也稱得上一流好弓了,可射程和箭矢的威力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二百多人形成的橫隊從哪個角度來看都略顯單薄,真要面對著上千騎兵的衝擊,頂多也就堅持個一時半刻,就算來襲的蒙古騎兵只會騎射不會衝殺,一次射出的數千支箭矢仍然會給這支小小的步軍標營造成極大的損失,畢竟現在標營士卒身上穿的仍是鐵網甲,不足以抵禦梅什箭的勁射。
己方弓箭手在射程上又沒有多大優勢,可以說一旦接戰,九死一生。
但這些標營的士卒卻人在乎這個,他們需要做的就是為後面的軍陣展開爭取時間,特別是於大人親手打制的那兩門樺木炮只要能架炮開火,就算數千蒙古騎兵來襲,又能如何?
他們可是親眼見識過樺木炮的威力,在橫飛的生鐵彈丸面前,什麼蒙古騎兵,什麼天下聞名的騎射,都不過是肉泥而已。
更加重要的是,振威軍標營所有士卒都明白一點,他們和步軍、長夫軍都不一樣,他們是特殊的。
振威軍標營名義上的標領是姜瑋,副標統是方布,可標營上下都知道,真正統領他們的張亦隆。這帶給了標營上下一種特殊的榮譽感,他們才是大帥最貼心的人,真正的心腹!
本來此時應該是姜瑋來指揮標營,但張亦隆擔心姜瑋太過年輕,沒有實戰經驗,所以在昨天宿營后,臨時決定由董一振暫時指揮標營作戰,直到返回蘇木沁板申。
姜瑋則調回中軍,暫時負責擔任參軍一職,也就是參謀長。
振威軍中軍營則由張亦隆直接統領。
對於這種安排,姜瑋多少有些小意見。本來在出征之前,張亦隆本意是想讓姜瑋留在蘇木沁板申輔助胡新明,畢竟姜瑋是土生土長的蘇木沁板申漢人,又曾任白蓮教的香主,有小胡在,再加上他可以說是萬無一失。
姜瑋卻有些不情願,畢竟這是一次難得的實戰機會,他私下去找了胡大人,提出能不能放自己去參加作戰。
想不到胡大人當時就笑了,把姜瑋笑楞了。胡大人給他寫了個條子就讓他直接去找張大人了。
姜瑋直到從張亦隆手中接過那個紙條才知道上面寫了什麼,簡簡單單幾個字,你就這麼不相信我一個人能守住這屁大點的地方?
就這樣,姜瑋加入了振威軍的首戰,雖然在實際指揮時,張亦隆還是更願意使用有實戰經驗的董一振等人,但姜瑋也不敢有太多的抱怨。
現在聽到警號聲、戰鼓聲,姜瑋基因中的好戰被瞬間點燃,他策馬來到張亦隆身邊,抱拳施禮「大人,讓我去標營吧。」
張亦隆擺擺手,「讓董一振指揮吧,你去了,標營士卒該聽誰的?你老實待在這裡,中軍營暫時歸你管了。」
「是!」姜瑋趕緊抱拳離開,生怕張亦隆改主意。
看著姜瑋策馬奔向中軍營的背影,張亦隆輕嘆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岳雙元本是中軍營的副營官,按說應該由他指揮,可他已經被張亦隆派去協調臨時步營,現在的中軍營還真就是群龍無首了。
姜瑋手中的旗槍在空中劃出一個圓,高喊:「中軍營!列圓陣!」
中軍營卻在他的口令下達后出現了瞬間的混亂。
中軍營親兵哨動作最快,刀牌手提盾亮刀,快步前出,長槍手和弓箭手緊隨後,在中軍前方擺出了一個標準的圓陣。
只可惜,他們只組成了圓陣的一部分。
因為除了親兵哨以外,中軍營的其餘各哨都沒有及時反應過來。別說新兵們一臉茫然,就連哨官們都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圓陣是學過,可每哨要站在何處?學是學過,可現在聽著震耳欲聾的戰鼓聲,這些訓練時間和新兵一樣長的哨官們腦中都是一片空白。
姜瑋也有些發懵,出現了瞬間的失神。
就連已經列陣完畢的親兵哨都有些懵了,自己列出的這個圓陣的一部分,那麼剩下的部分呢?
周洪新眉頭一皺,身為軍官,他實在看不下去了,剛要策馬前出,馬沒動就被張亦隆手中的長槍攔住了。
「別急,要給年輕人足夠的時間讓他們成長起來。」張亦隆淡淡的說道。
周洪新看向楊大乖,楊大乖神秘一笑,「振威軍是張大人的兵馬,自然是張大人說了算。」
既然兩位大人都這麼說,周洪新自然樂得靜觀其變。
姜瑋的失禮只持續了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以親兵哨為中心,前後哨在左,左右哨在右,快!」姜瑋手中的旗槍一一指向還在猶疑中的哨官們!
「是!大人!」槍尖指向帶來的威壓,讓這些哨官們瞬間清醒了過來,連聲吆喝著把還處於暈頭轉向狀態的士卒們驅趕向姜瑋指定的位置。
「不要亂,不要擠成一團!」姜瑋的怒喝聲甚至壓過了「冬冬」的戰鼓聲,「刀牌手在前!長槍手在後,弓箭手搭箭!」
「哨官站在第一排!忘了軍法了嗎?你們就不怕掉腦袋嗎?」面對將近五百人混亂的隊伍,姜瑋使出了殺手鐧!
掉腦袋?!這讓哨官們的腦袋瞬間清醒了過來,他們可是親眼見過那些被蒙古兵砍下的人頭,寧可戰死沙場給家裡人留下豐厚的撫恤,也不能因為犯軍法而被自己人砍了腦袋啊。
「快,動起來!」哨官們的主動能動性在瞬間被調動了起來,他們手中的旗槍此時此刻已經化身為牧羊的趕羊鞭,把那些茫然的羔羊們趕上沙場。
在喝罵、推搡,甚至是抽打之下,中軍營的士卒們開始一一就位。
一個勉強稱得上是圓陣的陣式開始成型。
冷笑從周洪新的臉上消失了,這一幕他見過,只是他沒在一支僅僅訓練了15天的軍隊身上見過。
而帶著這些士卒站在指定位置上的也只是幾個同樣訓練了15天的軍官。
假以時日,這將會是一支什麼樣的軍隊?周洪新第一次對這支莫名其妙出現在草原上振威軍有了些許期待。
足足用了一柱香的時間,振威軍步軍中軍營在戰場上第一次列出了一個完整的圓陣,將中軍護在中央。
張亦隆悄悄把碗表收好,雖然這塊表自從穿越后就走時不準了,可用來計時還是沒問題的,總不能讓人在身邊捧個香爐吧。
列一個簡單的的圓陣居然花了五分鐘多種,這成績當然算不上多好,卻也不差。自己當年第一次帶新兵訓練時,一個武裝偵察排前出偵察時居然跑散了,負責警戒的班不知道自己要掩護的戰友已經轉移了,張亦隆作為一個剛上任的排長,差點氣的吐血了。
要知道那只是在訓練場上,而現在可是實戰,這些15天還是農民的新兵們能整齊的站在自己該站的位置上,刀牌手能將腰刀高舉過頭頂,長槍手能緊握長槍,儘管槍尖有些顫抖卻還是站在刀牌手身後,這就足夠優秀了。
就連弓箭手的搭箭時的慌亂在張亦隆看來都有些可愛,這讓他想起了那些在夜間不會給95式自動步槍換彈匣的新兵蛋子。萬事開頭難,關鍵是開頭之後能不能快速進步。
張亦隆相信自己手下的這些新兵是能快速進步的,解放軍的兩年兵役制就可以打造出一支世界強軍,自己用時一年打造一支草原強軍應該也是可以的!
不!張亦隆在心中對著自己怒吼著,不是可以,是必須!想要在這明末亂世中生存,自己三人就必須打造出一支真正的草原強軍!否則等待自己三人的就只有死無葬身之地這一條路了!
林丹汗之後是皇太極的數次西征,不論自己如何選擇,手裡沒有一支足夠強的軍隊,就只會是別人刀俎上的魚肉,我命由我不由天雖然是一句可以讓人笑掉大牙的傻話,可是我命由人不由我卻是一樁悲慘至極的人間悲劇。
張亦隆絕對不想成為這出悲劇的主角。
估計於碩也不想吧,張亦隆看向了行軍縱隊后列。
看了一眼,張亦隆就輕嘆一聲,看來軍校建設也要提上議事日程了。
相比混亂的中軍,后軍由於有於碩和岳雙元兩人在,臨時步軍營和長夫軍的配合可以稱得上完美二字。
在岳雙元手中旗槍的指揮下,臨時步軍營排出了四個小方陣,三個面向煙塵飄起的方向,一個負責掩護他們的背後,在他們中間是所有的裝運物資的大車,大車全部就地組成圓陣,拉車的騾馬在內,車架朝外。
長夫軍親兵哨則更加積極,前出后隊30步,排開一個橫陣,在他們身後是喊著號子把兩門樺木炮推出來的炮手們。
不過,於碩卻沒有下馬,也沒有指揮長夫軍士卒把裝炮彈和火藥的大車往前推,而是舉起了手中的17式單兵望遠鏡,看向遠方的煙塵。
楊大乖指了指遠方越來越近的煙塵,「張大人,你好像不怎麼擔心?」
「我擔心什麼?從煙塵來看,起碼有三千騎以上,能在土默特萬戶腹地活動的三千騎兵,只有可能是達陽兄弟所部或是其他十二個鄂托克的人馬,但不管哪支人馬至少都要有達陽兄弟的人陪著。」
說到這裡,張亦隆冷笑一聲,「就算有人真是失心瘋了,敢在達陽兄弟的地盤上劫掠,也要問問小於那兩門樺木炮答不答應。」
楊大乖忍了半天還是問出了一直以來心中的疑問,「於大人昨天打出去的那枚群子彈,你們叫鐵筒葡萄彈的,是不是就是為對付蒙古騎兵準備的?」
「對啊,」張亦隆承認的毫無壓力,「這本來就是給林丹汗準備的,明軍所用的群子彈太輕,射的太近,一旦轟擊不中目標,自己就要被蒙古騎兵的箭雨所覆蓋了,故而小於設計的這種鐵筒葡萄彈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的,只不過火藥太少,射程還是不太夠。」
聽到這番實心實意卻又潛伏殺機的回答,楊大乖臉上的肌肉不由得抽搐了幾下。張亦隆說話時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以在楊大乖身後的蒙古親兵都能聽到,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能聽得漢語,這番話不用多久就能傳到達陽耳中,不知道那些蒙古貴族聽到這話後會是什麼反應。
樺木炮很快就被長夫軍們推到了隊列外30步,黑洞洞的炮口直指遠方的煙塵。
張亦隆和於碩同時輕舒口氣,只要樺木炮到位了,區區幾千騎兵根本不在話下。
就算是最精銳的蒙古騎兵,面對著橫飛的生鐵彈丸也會心生恐懼,畢竟這不是電子遊戲,不會真的有鎖死士氣,悍不畏死的勇士。
張亦隆絕對相信,只要兩門樺木炮能持續開幾炮,蒙古騎兵就會崩潰,只要這兩門寶貝別在戰場上炸膛了,張亦隆就有絕對的把握堅持個一二天。
就這裡到歸化城的距離,最多兩天,達陽就能帶著大軍趕來救援!
到時候誰是獵物,誰是獵手可就不好說了。
梟雄之明末爭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