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情愫微微
“不,清心曲吧。”
她便坐下,直著腰肢在琴台前,素手輕揚,悠然清雅的琴音便滿室,常梅梅的琴藝出神入化,可今兒個清心曲,卻沒能清得了他的心。
還是煩,還是燥,還是癢癢的,想狠狠的伸手去將這些浮燥的感覺一把給抓出來再揉個粉碎。
定下心來看著她,素臉依然如此,還是他最喜歡的梅兒,她的眼睛很平靜,沒有任何的欲望與紛爭,那杜暖暖的眼睛很討厭,像雪亮的刀子一樣。
“皇上。”常梅梅咬著唇,幾分的可憐楚楚。
他回過神來:“哦,彈完了。”
“沒呢。”
“那繼續吧。”
她有些失望了,皇上從來不會這樣的,是不是宮裏誰把皇上的心給係住了。
她就知道啊,雖然他心中有她,可是太後把她貶到冷宮就是為了分離她和皇上,因為太後相信宮裏粉黛不少美人爭破頭想要得到君寵。
她站了起來柔聲說:“皇上是不是有心事兒?”
他說著風馬牛相不及的事:“梅兒種的草還是這般碧綠,甚好。”
她揚唇一笑,掩住心裏的苦澀:“皇上就是喜歡綠綠的。”
他低下眸子:“再等等吧,梅兒,今年朕與你一塊兒看梅開。”
“真的。”她欣喜地問著。
他點頭:“朕騙天下人,不騙你。”
她一臉柔情蜜意:“臣妾知道皇上的心裏有臣妾的。”
他笑著撫撫她的發:“朕不宜呆得久了。”
“臣妾恭送皇上。”
出了冷宮,也長長地籲出了口氣。
“喬公公。”
小喬子抬頭:“皇上有何吩咐?”
“傳杜才人到綠綺軒。”
“啊?”小喬子訝得直接叫了出來。
弦瞪他一眼:“啊什麽啊,朕傳才人有何不妥。”
“沒的事。”
“還不去。”
杜暖暖啊杜暖暖,就且對著看,看個膩了,煩了,心裏就不會有她了,這煩燥的滋味著實是太不好受了,最快的方法就將她抽絲剝繭欺負個夠。
綠綺軒裏綠意濃得化不開,仙人球,南天竹,晚香玉,水仙等一重一重的綠相染著,隻有幾點潔白的六月雪相映,但是看得卻是令人格外舒服的。
軒外的大葉梧桐洗得清淨,再遠點有個小湖,滿滿都是水,卻是靜裏眨著銀光。
暖暖輕步進了綠綺軒,素白的宮裙,頭上占綴了幾支珠釵,氣色卻是好起來了,整個人看起來淡定而又藏著幾分的傲氣。
“臣妾見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絲不苟的行禮,沒半步的差錯。
他轉身瞧著她,她與身後濃墨般的綠,竟然相合得如一體。
淡淡地說:“免禮。”
“謝皇上。”
“有妃似乎清減了,抬頭讓朕瞧瞧。”
暖暖抬首正眼瞧著他,清亮的眼裏沒有一絲的畏縮與恐懼。他眉宇昂軒俊氣逼人,後宮哪個妃子誰敢這麽正眼兒與他瞧著,可是她敢。
清心寡欲的一張臉越看越覺得火焰兒漲起來一樣,他想狠狠地壓下去。眼眯了眯,瞳孔縮了縮。
往時這樣的他,準能嚇得底下的人屁滾尿流的。
可她不怕,她就那麽安靜,看他,而眼裏又沒有他一樣。
“皇兄。”清潤的一聲稱呼夾了進來,景王踏了進來笑容可掬:“剛才個就看你進來的,沒想到杜才人也在。”
“你怎生在這裏?”
景王搖搖手中的潔白的小花:“臣弟先到綠綺軒呢,這兒的六月雪現在開得可漂亮了,母後一定會喜歡,剛才臣弟在裏麵的綺心湖瞧水菱,也快開花了。”
他又瞧著暖暖一笑,沒有說話,更沒有問她什麽。
暖暖卻是避開了他的眼神,答應過姐夫不和他走得近的,今兒個上午的棋約,她推了去,可也沒有想到皇上會忽然宣她來,還在這兒碰著景王了。
弦瞧在眼裏,上前一步握住暖暖的手腕,暖暖想縮走,他越發抓得緊,他瞧到了景眼裏那一閃而過的心疼,心裏發狠起來將杜暖暖的手腕抓得更用力。
她咬著唇,那麽楚楚可憐的樣子,原來女人再怎麽清心寡欲不過是裝出來的,這會兒可不知要裝成多可憐的樣子讓景王心疼呢。
景抬頭,努力不去看皇上抓著的那手碗,他抓得定是很用力,暖暖痛得眉頭都皺起來了,他有些心疼了,暖暖的手腕很細很容易受傷的,上次下棋不小心碰著裝糕點的盤子都淤青了,此後他便多帶幾個宮女端盤子,怕是不小心再碰硌著她。
弦揚唇擠出抹笑:“連日雨下可壓仰著,今兒個暖暖就陪朕多走走,景王對母後一片孝心,這六月雪母後也是喜歡看的,可莫要送得遲了。”
景王一怔,眸光悄悄看著暖暖。
她一歎氣,她一皺眉她一咬唇,她怎麽不看他呢?這六月雪其實是想送給她的,他覺得她會喜歡,細小的,可是高潔的白,婉約的美。
可她不看他,她讓皇上抓著手腕,柔順地跟著他走,隻一會就讓鬱鬱蔥蔥的綠給擋了去。
“很可惜吧。”弦忽然一句話,滿帶著火藥味。
他甩開她的手,像是她衣服很髒一樣,還用帕子抹抹修長的五指再甩回給喬公公。
暖暖揚眸:“臣妾不懂。”
“不懂?”他聲音拉得昂長帶著幾分的嘲笑。都和景王眉來眼去了,還不懂,裝什麽裝啊?
“臣妾不知皇上所言是何事?”她依然淡定得讓他有些抓狂。
他冷哼:“昨夜裏你到思過林裏去了。”
唉,她有些歎息,宮裏果然是沒有秘密的。
即是他說了,這事兒定也是避不過去的,索性就彎腰道:“回皇上,臣妾昨晚的確是到思過林給姐夫送水了,臣妾有失儀態,還請皇上降罪。”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的腦袋:“不求朕恕你罪。”別以為他不敢降罪,可恨的她憑什麽有持無恐的,她以為她是誰,她以為太後會真的給她撐腰。
暖暖搖頭:“臣妾不敢。”
“朕看你可沒有不敢,膽大包天得緊。”他氣怒地指責:“給朕跪在這兒,沒有朕的命令不許起來。”
這兒碎石小道,暖暖也不求情,直直地就跪了下去。
她寧願跪著,也不想和他相對,更不想和他說話。
痛無妨,忍著忍著就過去了。
他看她跪得爽快,像是吃了啞巴虧一樣,想說什麽張開口又說不出來,一肚子的火騰地就上來,氣呼呼地指袖而去。
本想欺負她的,可感覺她是油鹽不進,怎生難受的還是他。
“喬公公,朕怎麽看到杜暖暖就恨得牙癢癢的。”
喬公公感覺頭痛,皇上火氣上來,就是一任性的孩子一樣,得順著,可是冷靜下來又換了個人。
“皇上,是杜才人可惡。”
他有些咬牙切齒的:“的確是可惡,氣得朕的牙都痛了。給朕想個法子,朕要讓她氣得跳腳,哭著求著拉著朕叫朕饒了她。”
這其實有點難,杜才人一看就是軟硬不吃的人,不過這話喬公公可沒膽兒說出來了。
“想啊你。”弦瞧著他發呆,踢了他一腳:“朕非得整死她不可。”
喬公公吃疼,卻也不敢去揉,小心地問:“皇上,奴才不太明白為什麽皇上要整死她。”
弦有些沉默了,認真想想好像吧她也沒有什麽得罪他的地方,杜家與太後的恩恩怨怨他還樂於看呢。
他總結出一句:“朕看到她就火氣大。”
“可是奴才沒看出來杜才人對皇上不敬啊。”打小侍候皇上,他對皇上的脾性可謂是了解得緊。
弦摸著下巴,眼前又浮上了那素淡的小臉,清亮的眸子淨得不染一點塵埃。
“她眼裏沒有朕。”他說。
喬公公心裏歎氣,侍君如侍虎啊,杜才人可真真實實受委屈。
他心裏煩燥著,就著清酒小菜獨飲獨樂,宮女彈奏著清心曲半點用處也沒有,細雨沙沙打在簷上,風揚起了鈴鐺搖亂了他的心。
直起腰不舒服,斜靠著不舒服,他咬咬牙站起來:“都下去。”
喬公公混在下人裏要退下,弦冷聲說:“喬公公。”
小喬子頭痛,擠出一臉的笑意:“皇上有何吩咐?”
“下雨了。”他說。
“回皇上話,是下雨了。”
“下多大了?”
皇上這問的是什麽話啊,他絞盡腦汁地想了想說:“細雨如絲。”
“屁。”他橫他一眼:“滾。”
“皇上,這雨越下越大了。”可皇上看起來卻是坐立不安。
雨是越來越大了,弦瞧著燈籠說:“朕去溜溜。”
這會兒下雨皇上到底去哪溜啊,而且他最討厭下雨了,還天黑黑的,小喬子急急叫人提了燈籠打著傘跟皇上走。
綠綺軒綠意撲騰著,風夾著雨打得歡快,暖暖讓這細雨打得一身濕,雙腳倒是跪得麻麻的沒有什麽知覺。
一把傘擋住她頭上的雨,她抬首一看又垂下了眸子,淡淡地說:“刮風下雨的景王爺實在不該出來轉轉的。”
他一怔,從她口裏說出來的遠疏讓他覺得有些悶傷。
“暖暖。”
“景王爺應該回去了,若是讓人看到會毀了臣妾的宮儀。”她如若古板,一字一句說得清冷無情。
他澀然地笑笑:“可以問問,為什麽呢?”
“景王爺是王爺,臣妾是皇上的才人。”
“如果我說我想聽真實的呢。”她怎生會說出這些話呢,她不是這樣的人啊。
“彼此身份不同,還請景王爺見諒,以前的事,是臣妾失禮了。”她低首表示道歉:“還請景王爺早些回去,莫要讓雨濕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