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錯了。”江浩抬頭看著宋軼,抿著唇說道。
宋軼的眉頭死死擰著,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突然有些慌亂。
“錯了?我寫的文章還輪不到你來評論對錯。”宋軼色厲內荏的吼道。
“我是說,題目的由來你說錯了。”江浩已經沒有剛開始那麽激動了,聲音沉著而冷靜。
“我寫的文章,題目叫什麽自該有我定奪,與你無關。”宋軼咬著牙說道。
“這篇文章,之所以叫做《七略》,不是因為文章裏闡述了七種觀點,而是因為有七篇。”江浩掃了一眼宋軼,說道:“當年你抄襲的那篇文章,是我兄長寫的第一篇。”
“你胡說!”宋軼捏緊了手指,怒斥道:“這分明就是我自己寫的,而且就隻有一篇,你這般誣陷於我,是何居心?”
“我把剩下的六篇帶來了,請相爺過目。”江浩不理會宋軼,直接從懷裏摸出一本冊子來,恭敬的雙手呈給錢清殊。
錢清殊接過來,認真的翻看起來。
這七篇文章都不長,加起來不過十幾頁,錢清殊卻看的很慢。
宋軼的額頭上滿是冷汗,一滴一滴的順著下頜線流入脖頸裏,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怦怦的跳著。
他打死都沒想到,《七略》居然是七篇文章。
可是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就算江浩找到了剩下的六篇文章又能算什麽?
隻要自己死不承認就好。
畢竟那篇文章早就被人傳閱過了,有人續寫後麵六篇也很正常啊。
宋軼已經在這短短的時間裏想好了對策。
隻是還沒等他說什麽,就聽跟在錢清殊身邊的錢越說道:“這是淮陽紙。”
錢越話音剛落,廳裏登時一片靜寂。
淮陽紙……
盛京城的貴族子弟都聽說過這種紙,是四年前生產的,但是隻生產了幾個月而已。
淮陽紙質地特別好,半點兒不透墨。
但是成本也非常高昂,當時都傳出了一紙一金的說法。
可是沒過幾個月,產紙的作坊不知為何起了火,燒死了掌櫃和所有的夥計,也把所有的淮陽紙都燒沒了。
之後就再也沒有淮陽紙了。
據大約統計,淮陽紙存世的隻有幾十張。
分布在名門望族的手中。
至於江渺……
通過江浩的穿著和剛剛的敘述,江渺應該買不起這種紙的。
江浩立刻解釋道:“錢公子說的沒錯,這確實是淮陽紙,是我兄長的一個朋友所贈。我兄長贈送親手臨摹的《寒鴉圖》以表謝意。”
“你如何證明這上麵的字跡是你兄長的?”錢清殊合上冊子,問道。
“《寒鴉圖》?”不等江浩回答,錢越突然撓了撓頭,問道:“是不是臨摹在扇麵上了?”
“是。”江浩
點點頭,滿臉疑惑的看向錢越:“錢公子知道?”
“嗯。”錢越也點點頭:“在廬州府一個朋友家見過,《寒鴉圖》臨摹的非常完美,落款我記得是個渺字,你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而且,他手裏的淮陽紙就是從我這裏重金買走的。我本來打算送給他,他說是要送朋友,一定要買,我就賣給他了。”
“隻是我這個人對紙墨筆硯這類東西,天然不喜,所以也沒好好存放,就隨手丟在書桌上,結果不小心染了一些朱砂粉,雖然很快就清理了,但還是留下了印記。那是一種很特殊的朱砂粉,可以和千年墨類比,經久不散。”錢越說著,從錢清殊手裏接過那本冊子翻了翻,指著一頁紙背後的淺紅印記說道:“果然是從我這裏買走的那些,朱砂印還在。”
相爺的公子親口認證,誰還敢懷疑?
“哦對了,還有。”錢越招手叫來小廝,在他耳邊吩咐了幾句,然後轉向眾人說道:“我那朋友送了我一本詩冊,注解很多,我記得那本詩冊上也有個渺字,我讓小廝取來看看對比一下。”
不多時,那小廝就回來了。
手裏拿著一本泛黃的詩冊,雙手遞給錢越。
錢越翻了翻,就遞給了錢清殊。
“注解的字,和《七略》上的字體是一樣的。”錢清殊一錘定音:“宋軼,你還有什麽可說的?你若是不服,不如請皇上來鑒別一二。”
錢清殊的這一番話,百上加斤,讓宋軼一下子就崩潰了,眼淚鼻涕橫流。
他此刻腦子裏一團混沌,什麽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來,隻是一味的說道:“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讓大家都關注我,讓大家都看到我的才華……”
“抄襲來的,也能叫你的才華?”錢清殊的聲音沉了幾分:“來人,請他出去,我相府不歡迎這樣的人。”
宋軼張了張嘴,想要再辯解幾句,可是話湧到喉頭,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事到如此,無論他再說什麽,都沒有用了。
他這一輩子,是逃不開抄襲的名聲了。
這一瞬間,宋軼突然有些後悔。
就算他不爭這個名利,以他的學問和家世,將來也能穩穩妥妥的進入官場。
可如今……
背上抄襲的名聲,他這一輩子都毀了。
官場上怎麽會用一個背著五點的官員?
更何況,大梁學子無數,不差他一個。
越是這樣想,宋軼心裏就越難受。
沉甸甸的,壓的他直不起身子來。
雙眸也是灰暗的,再不見一絲神采。
其實不光是宋軼,整個宋府的人,在宋軼被爆出抄襲請出相府後,也都灰溜溜的告辭了。
他們沒臉再繼續待著。
禮部尚書本來因為宋欽的事情,就氣病了。
這次根本沒有來參加相府的宴會,而是在府裏休養。
得知宋軼做出這種事情來後,禮部尚書差點兒一口氣沒提上來。
又是請大夫又是抓藥,一連忙活了好幾天。
當然,這是後話。
自宋軼被請出去之後,蘇雨霖和江渺都被正了名。
同時,他們兩人的文章迅速傳揚了出去。
江渺已經過世,饒是有如此精妙的文章,世人隻能歎一聲可惜。
但是蘇雨霖卻不同。
他的文章,不光被郝院長錢相爺誇讚過,還被皇上在早朝上點名誇讚,一時間名揚盛京。
甚至還有賭坊設下了賭盤,賭今年秋試蘇雨霖可以一舉奪魁。
當然,這也是後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