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第二十四章 血祭（下）
“明胤，我愛你。”我勉強地笑笑，“我們的女兒叫慕容憶兮，兒子叫慕容淵，你把我的五靈鐲給小兮，紫霄給淵兒。然後，忘記我。”
“不要……半樂、不要！”明胤聲嘶力竭地喊道，“你好不容易才逆轉命格，你怎麽舍得丟下我一個人！”
“你不是一個人，淩汐會替我愛你和小兮還有淵兒。”我的淚水不斷地滑落，眼見淩霄就無法支持法陣，鮮血不斷地從她嘴角溢出。我強迫自己轉過身，明胤喚住我，苦苦地哀求。“半樂、我誰也不要，我隻要你！你別走，一定還有辦法救你的！”
“明胤，保重。”我閉上眼睛，決絕地念出血祭的咒語：“真氣婉轉，星鬥回周。九天玄女，賜吾真明。今且召請，願以血軀，奉為犧牲！”
強大而清澈的力量從我的體內迸出，如同漣漪一般，輕柔地以我為中心向四處散開。淩霄和淩汐再也支撐不住地倒下，明胤緊緊地握住拳頭看著我，眼中一片水汽氤氳。
淩霄的法陣消散，我隻覺身體漸漸變得輕盈。身上的痛楚突然消失，我的魂魄脫離身體漂浮在半空。五靈鐲感應我最後的心念，散盡我所收集的五靈纏繞著我的身體和聖樹流轉。
聖樹慢慢恢複昔日的生機，我眉心的彼岸花印記消失，我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往後倒下。明胤閃身上前接住我的身體。但是我已經沒有了氣息，身體的餘溫也一點點散去。
“半樂……”明胤崩潰地扶著我跪倒在地上，顫抖地把我的身體擁入懷中。天璿和天璣等人趕來，這才分別扶起淩汐和淩霄。
“半樂，醒醒，我們回家好不好……”明胤強行激發五靈鐲的力量，但是五靈鐲已經重新陷入沉睡，他再也無法引出其中的力量。
明胤抱著我默默地流淚，旁人無不唏噓。我看得心裏難受不已，努力地飄到明胤身邊，然而一股無形的力量卻不斷地將我扯向一片無盡的黑暗裏。
明胤，明胤……我不斷地的呼喚著明胤的名字，然而他看不到我，也聽不到我的聲音。我的神識飛快地消散，隱約中我看到天璿百感交集地握住我的手腕，然後內疚地跪在我麵前。
……
我以為我的魂魄會被傳送到冥界的三途河，但我醒來的時候卻在彼岸花田上。身體恢複了知覺，我錯愕地坐起來，隻見一望無際的彼岸花都開了。美麗的彼岸花花瓣錦簇，滿眼嬌豔如火，美得宛若仙境。
隻是失去了明胤，我的腦海一片空白，一把無形的利刃仿佛插在我的胸口，痛得我無法呼吸。
“我的小頑皮，歡迎回家。”冥王的聲音傳來，我這才發現他坐在我身後。他沒有帶著麵具，那對淡藍如同大海、淺紫如紫羅蘭的異色眼眸異常動人心魄。
他今天穿著一襲玄色修身長袍，身形和明胤的十分相似，都是挺拔而修長的衣架子身材。我的目光忍不住留在冥王身上，昔日服侍明胤穿衣的記憶一點點浮上心頭，眼淚又開始止不住地滑落。
“乖，不哭了。”冥王輕輕地把我摟入懷裏。
“冥王，閻羅天子不是可以把亡靈送還陽間嗎？”我淚眼模糊地抬頭，“你能不能網開一麵讓他送我回去？隻要我能還陽，我什麽都答應你。”
“丫頭，你和他已經緣盡，就此放手吧。”冥王歎了聲，“你們若還有緣分，我是留不住你的。否則我早在千年前就帶你回來。”
“我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緣分又豈是這麽淺薄……”
“其實你心裏很清楚，從明胤娶了淩汐那一刻，你們之間的紅線就已經斷開。”冥王溫柔地抹去我臉上的淚水。
“不，那是墨蓂自欺欺人罷了。”我搖搖頭，手指卻死死地扣著掌心。
“是麽。”冥王心疼地捧起我的臉，“傻丫頭，在未被你改變的幽都曆史，真正的淩汐蘇醒過來。她和明胤相愛數十年才懷上明胤的孩子——”
“不要說了。”我打斷冥王的話，心裏又是一陣陣抽痛。
“慕容一兮履行諾言封印明胤的記憶。隻是你在大明國的所為也覆蓋後來的曆史，明胤陰差陽錯成為伏羲後人。”冥王頓了頓接著說，“你和明胤的孩子出生，伏羲神力衝破他身上的封印，他漸漸想起幽都的事情。”
“……”果然如此。
“如今你魂歸冥界，你所改變的曆史也覆蓋之前的。如今的明胤心灰意冷，帶著兩個孩子隱居在昆侖山中。不過，淩汐離開幽都找到他。”冥王雲淡風輕地補充。
他那句‘淩汐找到他’直擊心頭，我把頭埋在膝蓋，喉嚨仿佛被巨石堵住一般，哪怕我再努力地掙紮，依舊一口氣也呼吸不過來。
“你也莫要太傷感，隻要喝下孟婆湯，那些愛過的人，那些無法放下的事，那些悲歡離合，都隻會化作過眼雲煙消散。”冥王揉了揉我的頭發。
“小兮和淵兒怎樣，我，我可以再見見他們麽？”我聲音喑啞地問。
“可以。”冥王點頭答應，“隻是你的神力尚未恢複，如今又因逆天行事魂歸冥界，隻怕明胤和你的兩個孩子都無法感知的存在。”
“無妨……”
“那隨我來。”冥王拉起我的手，隻見一個古老而神秘的法陣出現在我們腳下。不消片刻，我便被冥王帶到昆侖山。我不知道現在距離我被廻夢陣傳送到幽都多久，明胤在丹霞宮對麵的山峰下結廬而居。
一層薄薄的結界下，幾所簡潔的木屋坐落在一道飛泉旁邊。院子種著一棵高大的許願樹，樹上掛著上百條紅色的布條，布條迎風而舞，別有一番風情。
小兮和淵兒躺在樹下的搖籃，明胤坐在他們身邊，正心灰意冷地擦拭著紫霄。明媚的陽光下，明胤白皙俊逸的臉如同羊脂玉，他一言不發，他修美的眼眸卻水汽氤氳。
我的五靈鐲係在小兮身上，但是小兮和淵兒睡得並不安穩。他們哼哼唧唧地伸手求抱抱，但是明胤隻是失神地擦著紫霄。兩個孩子得不到回應，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明胤終於回過神，神色黯然地抱起兩個娃兒安慰。隻是他終究用情太深，如今看著孩子更是睹物思人。他悲傷難抑地把小兮和淵兒放回搖籃，扶著額頭就哭起來。
兩個孩子跟著聲嘶力竭地大哭，明胤隻是失魂落魄地抱著紫霄，完全無法顧及他們。“明胤……”我下意識地上前抱他，然而我的手卻穿過他的身。我當即崩潰，眼淚決堤般滑落。
冥王歎息著扶起我，“丫頭，他若知道你走得這麽不安心，心情又該何等不安。”
“我們的緣分真的斷了麽。”我哽不成聲地抓住冥王的手。
“斷了。我雖不願看你和他人有糾葛，但是我卻從未騙過你。”冥王輕輕地擦去我的淚水，“我向月老問過。你們的幾世情緣已絕。”
“……”我絕望地放開冥王，哭著跪倒在明胤身前。
“師兄，你這般頹廢，小邪師妹若泉下有知怎麽能瞑目？”結界突然傳來一絲異動，淩汐來了。她落寞地抱起小兮和淵兒，哽咽道：“小兮和淵兒還小，他們已經沒了娘親，難道你想他們再沒有父親嗎？”
“……”明胤沒有說話，卻緊緊地抓緊紫霄。
“明胤，振作點……”我努力地撫上他的臉，但是我的手還是穿過明胤的身體。
“我可以對明胤和淩汐施展移形換影術。”冥王在我身邊半跪下，心疼地握住我的手，“但是我的法術永遠都無法逆轉。哪怕你們是靈珠的轉世者，他都將永生永世地忘記你。”
“……”永生永世地忘記我麽。我頓時如遭當頭一棒，然而看到明胤痛不欲生的模樣，我猶豫一陣還是點頭答應。既然注定有緣無分，也許相忘於江湖是我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冥王拉開我，然後戴上那銀質麵具現身。
“冥王、把半樂還給我！”明胤抬頭，激動地禦出承影劍。但是冥王是遠古神族，實力非凡。他也沒有計較明胤失禮，徑直走向他和淩汐。
隻見他手捏指訣，一個淡藍的法陣和一個暗紅的法陣分別出現在明胤和淩汐腳下。法陣相互交錯地旋轉，明胤和淩汐身不由己地捂著頭蹲下。約莫半盞茶時間過去，法陣漸漸融合在一起，然後化作青煙消散。
我茫然地抱著膝蓋坐在小兮和淵兒身邊，他們仿佛若有所感，竟漸漸止住了哭鬧安詳地入睡。淩汐和明胤陸續醒來，他們百感交集地擁跑向對方，幸福而忘情地相擁而吻，一如我當初通過天璿看到的幻象。
良久，明胤才依依不舍地放開淩霄，他眼底閃著失而複得的喜悅，小心翼翼地親了親淩汐的額頭，“小汐，你終於回來。”
“師兄，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淩汐喜極而泣。
“不會的，你是唯一能生出兩個孩子的女媧後裔，我們一定會幸幸福福地活下去。”明胤再次把她拉入懷裏。
“小邪和淵兒可還好？”淩汐嬌俏地把臉埋在明胤的胸膛問道。
小邪麽……我心頭一震，眼淚又止不住地滑落。
（卷六完，謝謝關注。彼岸花分卷會和卷一一樣開啟精簡模式，完結字數控製在50萬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