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篇(五)
那是我第一次執行任務,但是失手了。
後來,我才知道,無論我能不能得手,那個人都是要死的。因為那片林子早就布滿了邱律的人,而我不過是一個工具,一個最沒用的工具。
當然,最後的結果是,我被罰跪在房門前的石階上。月色涼如水,我的雙膝早已麻木不堪,渾身瑟縮著。
我不知道邱律一直在角落裏看著我,那眼神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憐惜?溫存?我覺得都有一點相似,卻都不是。他隻是觀望,沒有說話,直到後半夜,我實在受不了,寒氣入體,昏倒在台階上。
他疾步走來,把我抱起,當他往我的腿上搓揉著藥膏的時候,小心翼翼的,溫熱的感覺傳至全身。他撫了撫我額前的碎發,嘴唇翕動,卻還是什麽都沒說。紅腫的一片,他是心疼嗎?
“姥姥,姥姥”我低喃著,似乎是夢裏的低語。
“等你傷好了,我帶你回去看,好不好”
他果然說話算數,雖然我不知道他曾今許過這個承諾。
那時候我才知道,姥姥已經去世有半年了,跪在她的墳頭,我迎著風,欲哭無淚。頭腦發脹,嗓子似乎有什麽東西堵著,心口隱隱作痛。什麽東西,往我心上撕開了一道口子,生生的疼,嗓子張著說不出話。
我伏在她墳頭,魂都沒有了,發怔一般,不說話,夢一般。
“哭出來,好些”他輕輕拍著我的脊背。
我狠狠地磕了幾個頭,“姥姥,囡囡回來了,你在哪?”瘋癲了一般的四處瘋跑著,眼眶酸澀著,四周的曠野,那裏有她的影子。被腳下的石頭絆倒,跌坐在田埂上,“姥姥,囡囡在這裏,囡囡回來了”終於眼眶一陣熱意,心頭的堵悶卻沒有絲毫的緩解,“姥姥你在哪裏,囡囡找不到你了”
不知道喊了多久,聲嘶力竭,嗓子幹啞,巨大的悲痛感席卷全身,一點點的要將我窒息,勒緊。
渾渾噩噩的回到了秦國,那些天,我都不知道怎麽過去的。
邱律不知道為什麽要讓許瑩承受和他一切東西,明明她是可以生活在光明中,自由自在的生長,沒有這麽多的痛苦和悲傷。可是他太孤獨了,他害怕,一個人站在陰暗的高出,他要人陪,那個人隻剩下許瑩了。
那是我第二次執行任務,沒有刀光劍影,潛伏,這是我的目的。
那是我第一次到那樣一個地方,秦國將軍的府邸。它的主人是白起,秦國大將,我知道趙國有個公主嫁到這裏,我不知道那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因為我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過和別人交往的經曆了,我曾今待在的地方,陰暗,腐朽,血腥。每天都是血腥伴隨著殺戮,絕望伴隨著死亡。
那是我第一個認識的人,她說她叫慧兒,年紀比我小一歲。她很活潑,圓圓的臉蛋,很可愛,讓人忍不住捏一下,可是我知道她的身世也不好,家裏是在困難,沒辦法,她是女孩兒,底下還有兩個弟弟。
當人群裏響起陣陣騷動時,我知道,將軍府的管家來了,那是一個年紀有些大的老人,兩鬢有些斑白。當他看到慧兒時,眼前一亮,我知道他的眼神劃過我,我衝他微笑頷首,他點點頭。
我和一些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兒一同進了府上。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她,她真的是生活在陽光下的,但是卻並不明豔,春日裏的一股湧泉,夏日裏的星空燦爛。是啊,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高貴,美麗。
即使,她,是我們的獵物。
就那麽一眼,我知道她一定是看見了我,並且十分滿意。因為我身邊的慧兒,總能吸引他人的目光,並且與她身邊的我形成對比。
她真的是一個很獨特的公主,沒有尋常貴小姐的盛氣淩人,而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華貴氣質,待人卻是很有自己的一套,既沒有顯得特別熱絡,也沒有特別疏離,私底下卻是小打小鬧不斷。
我甚至知道她和白起私底下並不是外麵看來的那麽相敬如賓,而是熟人一般的,甚至有些小曖昧,雖然是一場權衡利弊的婚姻,但是她拿捏得非常好。
可是我卻有些擔心,白起,那樣一個厲害的人物,怎麽可能完全相信一個敵國來的女子,盡管他們曾有過一麵之緣。我不信,因為我似乎能從他幽深的眸子裏看到曲意逢迎的影子。他有沒有在裝,我不清楚,但是趙緗,那個趙國公主,絕對不是張瑾。她不會被這樣無聊的把戲給耍了,她從小生活在深宮大院裏,勾心鬥角,恐怕還不輸給別人。
後來,我的猜想確實印證了,他的感情摻雜著雜質,至於真心這種東西,趙緗也不一定會有,更何況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