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篇（四）

  我能勉強幫婆婆做些家務了，她家裏沒有別的人，她說她一直都是一個人，夫家在逃亡的時候全家都遭遇不幸，而娘家更是回不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她有些上了年紀，我平日裏喚她一聲姥姥，算作相依為命的親人了。


  有時候看著她收拾家務的時候，總覺得眼熟，可是就是想不起來，而且頭總會很痛，我便盡量不想。


  “囡囡，快來！”她喚道“瞧瞧這是什麽？”


  我興衝衝的跑去，她手裏拿著一個布袋似的絡子，“囡囡，喜歡嗎？”


  “喜歡”我從她的手裏接過那個精巧的絡子，細細打量著，“姥姥怎麽做的呀！我也想要學”


  “囡囡要學啊！那姥姥教給囡囡”她笑著，慈祥的臉龐布滿了皺紋。


  她手把手的教著我，雖然姥姥年紀大了，但是手指很靈活，打出的絡子總是花樣百出。


  原本她一個人生活簡簡單單，現在加上我，多了一張嘴，不得不做些東西拿到市麵上賣掉。姥姥不止絡子打得好，那些繡品也是上乘的，她年紀大了，腿腳不方便，我便把她做出來的拿到市場上賣掉，貼補家用。


  就這樣，不緊不慢的過了幾年。


  命運好像跟我開玩笑似的，又讓我遇到了他，盡管那時我已經忘記了他，許秋！


  他背著光，看不清表情，但是他一定看見我了，“許瑩！”


  “你是？”我以為他認得我，但看見他一身華貴的衣物，“公子要買些絡子，或者帕子，送給心儀的姑娘”


  “你還在！許瑩！”他有些激動。


  “公子想必認錯人了，若是不買東西，那我就先退下了”我感到不妙，想要脫身離開。


  “這些嗎？我全買下了，但是我現在拿不走，你家在哪，我親自去取”他瞟了一眼她籃子裏的布片。


  “好”我雖然半信半疑，但畢竟全都賣出去也是一筆不少的收入，可以給姥姥買些好的藥材，冬天也不用她夜夜咳嗽。


  那是一個晴天，他到了。


  他跟姥姥說了很多，但是我聽到了激烈的爭吵，終於姥姥讓他們離開這裏。


  “老婆婆，她不是你孫女，想必你很清楚，既然我認得她，請你讓我帶她走”他沒有一點要離開的意思，反倒氣定神閑的坐下。


  “你認得我”我有些不可思議，“我是誰？”


  “你，嗬！那你願意跟我走嗎？”他反問道。


  “不，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你原本叫許瑩，是.……這些都不重要”他勾起唇畔“難道你從未想到過，你的家人，就沒有想到過他們過得好不好？”


  “我……”我有些期望，想要知道，可是，我看了一眼姥姥。


  終於姥姥歎了口氣，“囡囡，你跟他走吧！在我在河岸邊撿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非池中之物”


  “對不起，姥姥”我抱著姥姥，最後一次把頭埋在她的懷抱裏抽泣。


  我跟著他走了。


  “我是誰？我的家在哪裏？”我迫不及待問道。


  “我說過，你叫許瑩，許國人。”他有些遲疑，還是說出了這個借口“你的親人是死在和趙國的戰爭裏，一次意外，你和我們走失。”


  “不可能！你騙我！”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似乎從雲端跌落到穀底，“我什麽都不記得了，你是不是在騙我！”


  “許瑩！你冷靜！”他雙手比我想象中有力，緊緊地抓著我的肩膀，“你是不願相信嗎？可是這就是真相，你早已沒有親人，而你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就是我！”


  “那你是誰？”我抬頭問他“既然許國已經滅國了，那與我何幹！”


  他毫不留情的扇了我一巴掌，我腦袋有些暈乎乎的，後知後覺的才知道疼，“許瑩，你說什麽胡話！你的親人是被趙國人害死的，你不該報仇嗎？”


  “報仇？就憑我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我能做什麽？”我捂著那半張似乎腫起來的臉“放我回去！我不想見什麽親人了”


  “休想，你有你的使命”他抬頭望向天邊那不明的遠方，“手無縛雞之力？嗬！這算什麽？”


  之後長達幾年時間裏，我被他們魔鬼般的訓練，從基本功再到用些武器，有時候從鏡子裏看到自己的模樣，都覺得有些可怕。


  那是我第一次執行任務，對象是一個兩鬢斑白的老人，我那裏下得了手。“他是趙國的肱骨之臣，也是你的仇人”許秋，不！邱律，他一直用著這麽一個化名。


  “可是他不是沾著鮮血的凶手，我沒有必要”我的手顫顫巍巍。


  “所有的趙國人都是你的仇敵！記住了嗎？”他眼神狠戾。


  終於，我沒有完成我的任務，是他替我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