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瑛篇(八)
顛簸的馬車,我也不知走了幾日,隻覺的整個人都要頹廢了一般。 起初隻是有些受不了舟車勞頓,後來因為連日陰雨,竟生了風寒,昏昏沉沉的,隻知道車隊也是走走停停,怕是估計我的身子。 他屢屢要見我,都以身體有恙為由拒絕了。我很怕見到他,越是遠離就害怕。我知道我是想見他的,但是卻不敢,也不能。偶有從車簾的縫隙中窺視也是心滿意足的,聽到他發號施令,那聲音,與少年時完全不一樣了,跟那些軍營裏出來的武將沒什麽區別,嘹亮粗獷;但好像又有那麽一點不同,我也說不上來。 那日我見到了緗姐姐,她一身男裝,罕見的挺拔俊美。不像是她往日的神韻,真的多了分男子的氣概,向來是跟著白起久了自然就像了吧!不過也是奇怪,張瑾跟了白起那麽多年卻是一點都沒學到。 “緗姐姐”我喊道。我們並沒有多聊,因為她身份敏感,此刻又是這麽個場合,她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王翦,便離去了。 然後王翦在沒有要吵著見我了。 那是秦楚邊界,那晚夜很黑,沒有星星和月亮。 我收到緗姐姐送來而東西,一把匕首,還有緗姐姐讓香蘭帶的一句話。我知道,她是讓我早做決斷,匕首,一刀兩斷,我明白。 我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很多個身手敏捷的士兵在車隊四周來回穿梭,我心頭一緊。不一會兒一點聲音都沒有了,我逐漸安下心來,應該是護衛的士兵,但不像是王翦手底下的那些兵,像是,王兄身邊的!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升騰,該不會是.……我絞著帕子,身後莫名冷風吹來,我怕到了極點。 “阿瑛!” 我轉過身看到了褪去鐵甲的他,一身布衣,兩個行囊,像極了那年我們再次相遇時的樣子,褪去了所有的棱角,隻剩下眼底的一片溫柔。我多想下一刻就撲到他的懷裏,可是帳外的動靜提醒我不得不警惕,想必王兄早就知道王翦會來這麽一手。 “阿瑛,我想好了,天下之大不會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他定定的道,像是誓言一般。 “天下之大,哈哈哈,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眼眶酸澀,他終於決定了,隻是太晚了,我的少年,對不起,我不能。 “那又如何!我們可以去齊國,韓國,趙國,魏國!隻要是我們,哪裏又有什麽不一樣,我想和你在一起,白頭偕老。”他上前一步,伸出雙臂。 我踉蹌著往後退,忍住心頭悶悶的疼痛,“你有沒想過,我和你走後,秦國怎麽辦,楚國來犯,秦國剛剛經曆了一場大戰,怎麽還能與楚國來上一場。” “阿瑛,可是你這一去,我要怎麽辦,你可知道,以後的日子那麽漫長”他一字一頓,忍下心頭的沉痛。 “王大哥,張瑾才是你的妻”我緩緩道出了這個殘忍的真相,他的目光幾近瘋狂,“阿瑛!我知道你為我求了後半生的平安富貴,但是我不需要!我隻要你!” “王翦!你清醒些!你看到沒有,隻要我跟你出了這個帳子,我們不會有好下場”我告訴他帳外的伏兵,他明顯的一愣。 “哈!哈!哈!我終是什麽都做不了” …… 那日之後楚國士兵來接馬車,我知道他要走了,可是看到他那頹廢的背影還是莫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