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猶存陌上影，回首已過千載間（二）
她確確實實在逸然茶館見到了趙丹，他沒有很驚訝，顯然他是知道趙緗還活著的，想必是趙王告知的吧！
“阿緗，你怎麽還敢回來？”趙丹驚奇道，“是有什麽要緊事嗎？若是有為兄替你辦了，若是沒有，早早離開邯鄲城吧！”
趙緗雖然知道趙丹沒有再像從前那般喚她“小妹”但他依舊把自己當做是她的兄長，心頭一暖，“太子爺，趙緗隻是想見見您……”話一出口，竟有些哽咽。
“阿緗，是不是你在秦國受人欺負了？為兄一早便說過，你若是受了氣，知會為兄一聲，為兄定會替你出氣的！”趙丹信誓旦旦道，“阿緗，雖說你並非母後所出，但依舊是我的妹妹，還像以前那樣稱作‘王兄’，如何？”
“王兄……”趙緗弱弱的喚了一句，“趙緗自知身份卑微，太子爺無需……”
“阿緗！你為何回來一趟，像是變了一個人？”趙丹氣急道。
“是嗎？為何太子爺也是這般說？”趙緗垂眸，“太子爺叫趙緗還似從前般待您，可是您還能像從前般待我嗎？”
“阿緗……我們終是有了隔閡，許是沒有這血親之故，我們分隔了小十年，也會有疏離的……”趙丹不知道是否再解釋。
“太子爺，趙緗隻是想見見您，了卻最後的心願，至於那所謂的血親，趙緗不敢奢望了。”趙緗頗有幾分苦澀道。
趙丹知道，趙緗這是對母後和父王的態度心寒，這麽些年對她不管不顧，是否使趙緗生出異念？又或者，母後原本的意思就是叫趙緗自生自滅？
“阿緗，無論母後對你如何，你是否是我趙國的嫡出公主，你都是父王的女兒！我的小妹！”趙丹像是承諾一般。
趙緗眼眶酸澀，“兄長……”她怎麽還會是趙王的女兒呢？馮姑姑的信上說的清清楚楚，趙王的態度明明白白，為何趙丹卻不曾知曉？或者說，趙後也不曾知曉？
“小妹，你此刻待在邯鄲城甚是危險！母後是不會允許一個死而複生的女兒出現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我會送你盡快離開！”趙丹臨了還問了句，“小妹，父王隻是把你的消息告知了我，如今……為兄隻是問一句，不知該不該問？”
“兄長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了來。”趙緗應道。
“為兄想知道，小妹你回了秦國棲身何處？”趙丹委婉的問道。
趙緗無奈的笑笑，“其實兄長想問，我是回到秦宮，侍奉秦王，還是留在武安君身邊。”
“小妹一如既往的聰慧。”趙丹頗有幾分尷尬道。
趙緗緩緩道，“我與秦王不過是利益所致，並非情意所致，所以，若是不出意外，武安君府是我最好的去處。”
趙丹點點頭，“這麽看，那白起對你還算是有情義，算他有良心！”他微不可聞的皺了一下眉，趙緗看在眼裏，她知道，趙丹這是擔心，白起於趙丹，是有仇的，最最開始，不過是出了趙主父的那一樁事，隨後又是趙國屢屢被白起打敗，趙丹難免心裏不痛快。可是瞧著眼前的架勢，戰火在兩國之間，在白起於趙丹之間，都是無法避免的，那彼時，趙緗如何自處？不就成了一樁難事。
“兄長無需憂心，國恨家仇，趙緗分的清楚。”
趙丹有些欣慰道，“你確是跟從前大相徑庭了。”竟學會了察言觀色這一套。
“兄長也更穩重了。”趙緗看著從前清風明月般的男子，也長成了溫文爾雅又不失老成持重的未來國君。
趙丹衝她一笑，還似從前風光霽月。
……
趙緗沒想到趙後的耳目如此厲害，她不過剛剛見了趙丹就有了動靜。若不是她先行一步離開了逸然茶樓，豈不是坐以待斃了。
隻是聽到那通緝令的消息時，她還是一陣心寒。
罪臣之女，趙綰，冒充嫡公主，使趙國失信於秦國，實乃十惡不赦，特此通緝！
趙後，算算你也是養了我十幾年的，我也喚了你那麽多年的母後，如今卻翻臉無情，果真是狠辣的做派。
趙緗躲躲藏藏數日，正逢春寒肆虐。冬日裏的時候不怎麽涼，如今開春倒是一日比一日冷得厲害，下起雪來了。
趙緗沒能躲過趙後的搜捕，在天牢之中見到了趙後，這個風雨中飄搖了幾十年的女人，帶著獨有的威嚴與慈愛與她相見。
“我的緗兒，數年不見，你為何這般憔悴枯槁？”趙後竟有幾分憐惜這個養女，“母後好生心疼。”
“是啊，孩兒很慶幸這麽多年還能在那吃人的地方活下來，再見到母後！”趙緗回答間帶著幾分惡意，“隻是孩兒不知道，母後此刻，是歡喜，還是憂心？”
“緗兒，母後原是疼愛你的，誰知你父王幫你選了一條這樣的不歸路，你注定與本宮的母女緣分就此要斷了。”趙後依舊慈愛的看著趙緗，“你小時候，月裏不足，子綰她生罷你就去了，把你丟給我。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如今竟要逼著你去死，要我如何舍得？”
“母後，孩兒的人生是一早被注定了的嗎？”趙緗有些不可思議道。
趙後輕聲歎息道，“主父一心想和秦國一較高下，卻苦於沒有出兵的由頭，隻好將你嫁與秦國，然後再將你的身世告知天下，羞辱秦國，兩國開戰。”
“那若是真的有了那一戰，我們若是輸了，該當如何？”
趙後搖了搖頭，“若是輸了，哪裏還有什麽出路？割地求和，跪地稱臣。”
“那為何一定是我？”趙緗清淚劃過，惹得一陣心酸。
“緗兒，你雖不是本宮所出，但確實費盡了本宮的心思，哪裏舍得讓你去冒死？我也不知道，你父王那般寵你，為何最後把你給……”趙後扭過頭去。
趙緗站起來道，“很簡單，因為我不但不是母後所出，也不是父王的骨肉。眾多子女中，除了我都是他的骨肉，舍我其誰呢？”
“不可能，子綰她……”趙後驚恐道，“本宮原以為子綰背叛了我，她進宮八月就產下你，本宮以為隻是早產罷了。原來，緗兒你竟不是大王的孩子？倒是本宮誤會了子綰半生，冤孽啊！”
趙緗此刻不知是什麽心情，隻是看不到前路，心慌，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