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夢裏猶存陌上影，回首已過千載間
趙緗終歸是低估了秦王，她出走秦宮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秦王的追兵就趕上了。趙緗自知出不了這鹹陽城了，原來秦王從來都沒有放心過她。
經此一事趙緗算是明白了，這世間除了她自己怕是沒有什麽可信的人了。
洛璃若是在天亮之前沒有接到他們，恐怕會進城來尋，到時候正中秦王下懷，趙緗可就左右為難了。
“夫人，我們去哪？”洛語有些急切的問。
“都出了宮，不必喚作夫人，這次是我魯莽了。”趙緗看著清冷的街道，“若我沒有記錯，一直往前走，就是大良造的府邸，我們隻能賭一把！”
“那奴婢陪姑娘賭一把！”洛語衝她點頭。
趙緗繞到後門處，從門縫中看到微弱的亮光，洛語翻牆而進，給趙緗開了門。
“什麽人？”一聲稚嫩的嗬斥。
趙緗知道，那邊是夏兒吧！
“夏兒！”趙緗輕聲喚道，“是夏兒嗎？”
“怎麽，幹娘！”夏兒很是激動，扯了趙緗的手就不放開，“幹娘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我去告訴父親！”
“不！不用，你父親，日理萬機，此時夜深，不便打擾。”趙緗推脫道，“不如帶幹娘去夏兒房間？幹娘是特地來看夏兒的呢！”
“真的嗎？那好，幹娘請隨孩兒來！”夏兒扯著她的手就進了府院。
“對了，夏兒，這麽晚了你為何還在後院？”趙緗才想起來問。
夏兒有幾分氣惱道，“是父親，父親非要我練一個時辰的武才能休息。”
“是，日日如此嗎？”趙緗竟有幾分心疼。
“是啊！”
趙緗愛撫的摸了摸他的頭。
“對了，我還有半個時辰的武，幹娘等我一下！”說罷夏兒就跑出去了。
“小公子真是辛苦。”洛語歎了一句。
趙緗點頭點頭道，“確實辛苦得很，可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窮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想必大良造，不，武安君就是這樣過來的吧！”
……
白起見著夏兒匆匆跑到後院習武，以為他偷懶，踱步走過去道，“夏兒，最近可是懶散了？”
“回父親，並無！”夏兒回答道。
“哦？那你為何這般匆忙跑回？可是偷閑了？”白起又問。
“父親，您有所不知，是幹娘剛才來看夏兒，所以方才夏兒耽誤了時辰。”
白起一怔，“怎麽會？可是你歸燕堂裏的那位幹娘？”
“確是無疑。”夏兒點頭道。
“此刻，她在哪裏？”白起問道，仿佛遙遠的記憶被喚醒了一般，這麽些年她住在深宮，了無音信，如今就出現在他的府中，夢境一般。
“幹娘此刻就在孩兒的臥房中。”
白起步履匆匆，卻停在門口，他期待是她，又害怕是她，終不敢推門而入。
趙緗聽見腳步聲，以為是夏兒，半晌沒有動靜，趙緗奇怪，徑直開了門。開了一條不大不小的門縫，恰巧他能看見她，她也能看見他。
趙緗愣在原地，不知道應該是開門，還是關門。
白起一個箭步，衝上台階，扶住門框，“趙夫人，深夜到訪，有失遠迎，不知所為何事？”
“武安君，我此刻站在你麵前，再也不是什麽趙夫人，而是罪臣之後，出逃宮妃，趙緗！”趙緗索性把此事挑明了，無論白起做出什麽樣的決定，她都認了。
“果然，你這次沒有欺騙我，而是騙了大王！”白起進去房間，洛語很識趣的出去。
“是！”
白起幹笑幾聲，“你憑什麽以為，我會救你？”
“我在賭，我把全部的身家性命壓在你身上。”趙緗緊緊鎖著眉頭，仿佛每一個字都是她咬緊牙關說出來的。
“所以呢？”白起緊緊地盯著趙緗，仿佛要把她看穿。
趙緗對上他的目光道，“趙緗的一切，都在武安君的決斷之中。”
“趙緗，你太過怯懦了，把這樣的選擇權交給我。是因為你不敢，所以你的命運總是要別人掌握？”白起意味深長的道。
“是啊，你說的沒錯，我是太過懦弱，隻是我不知道，我這次的懦弱是否正確？”趙緗望著他。
“如果我選擇救你，就得冒著身家性命。如果不救隻不過是出於自身考慮，也無可厚非。”白起簡單分析道，“若是旁人這答案也就顯而易見了。”
“可你不是旁人，不是嗎？”
白起苦笑道，“我竟不是旁人？我隻不過是你夫君的臣子罷了，又怎麽不是旁人？”
“不，於我而言，你從一開始就不是旁人。”趙緗眼眶竟有些濕潤，“從一開始你就舍不得殺我，在邯鄲城郊的時候，不是嗎？如今你可是想清楚了？”
“是啊，我想清楚了。”白起走近她，“我不救你，也不害你！”
“這是，和解？”趙緗奇怪道。
白起勾住她的下巴道，“我要把你留在我身邊，如何？”
趙緗著實一驚，“這樣的選擇，若是……定是會萬劫不複的，倒不如此刻把我交上去。”
“你不信？”白起挑眉道。
趙緗回答，“沒有不信，隻是怕連累你。”
“你若是怕連累我，此刻就不該出現在我的府邸中。”
“武安君，其實我出宮是……”
“慢著！”白起打斷她，“我不管你有何要事，你是逃不出這府中的！”
趙緗幾乎是苦苦哀求，“我真的是有要事，我要尋趙丹，隻問他一件事！待我歸來，我會留在你的身邊，好嗎？”
“趙緗，你騙過我太多次，我也相信你太多次，這次……”白起沉默了些許“我依舊相信你，寧願被你騙”被你這麽美的諾言欺騙。
趙緗一時間難以形容此刻的心情，“武安君！信我，我會回來，和你一生一世一雙人！”趙緗對於這個承諾，算是守了一半，她確實是回來了，隻不過沒有一生一世一雙人罷了。
白起把她藏在自己的車馬中，以公務為由送出了城。
趙緗和洛璃接頭，洛語留在白起府上。
趙緗千辛萬苦來到了，趙國，見了趙丹，問了他。
隻是，她未曾想到，她心心念念的親人，怎麽會如此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