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乍現才出鞘,歸燕堂前雪未消(三)
她鬼使神差的拿起那匕首,虔誠的托起,用帕子細細擦拭了。她正欲拔出匕首,就聽見那宮人道,“夫人,您有所不知,這匕首上的戾氣太重了,奴婢聽聞,那瑛公主就是用這把匕首自盡的呢!”
與此同時,趙緗拔出鞘,尖銳的寒光刺到她的眼睛。她像是受了驚嚇一般,“怎麽,阿瑛是用這東西……”
“是啊,您看著楚國宮人做事還真是不盡心,匕首接縫處的血絲都沒有清洗幹淨……”
趙緗顫著手,蹲在地上拾起了那匕首,果真,她看見接縫處有一絲暗紅。那宮人再說什麽她也沒有在聽,隻是覺得渾身涼的很,是如何回宮的她都不知道。
後來她才知道,宮裏人都以為她中了邪,那瑛公主的遺物都是沾了邪氣的,再沒有碰過,就連歸燕堂都甚少有人走動,平日裏灑掃的宮人都少了些。
趙緗艱難的撐起身子,由著洛語扶了她出門。
“洛語,我這歸燕堂甚少有客人吧!”趙緗看著院子裏清冷的景色。
“夫人,您這渾渾噩噩的睡了好幾日,就連太後也親自探望過的,秦王也來過幾回。”洛語勸慰道。
“是嗎?可是你看那門口的積雪沒有打掃,可是宮人越發懶散了?”趙緗輕聲咳嗽。
“是這幾日奴婢失察了,竟讓這些不守本分的東西怠慢的夫人。”洛語瞪了路過的幾個宮女。
“算了,我乏了。”趙緗擺擺手,示意她回房。
“夫人可是身子不適,可用請來太醫?”洛語詢問道。
“不用,我這破敗身子,哪裏請得動太醫院的人?”趙緗苦澀一笑。
“夫人不要這般想,大王心裏還是有夫人的,要不怎麽會下了朝就往桂陽堂裏麵跑?”洛語勸慰道。
“是嗎?如今快要下朝了吧……”趙緗喃喃自語道,“對了,蘭溪呢?”
“這……蘭溪公主,在太後處,說是……”洛語支支吾吾,不敢言語。
“因為我沾染了晦氣,怕招惹了蘭溪,是嗎?”趙緗無奈道,“這樣也好,蘭溪被太後養著,我也就放心了。”
“夫人……”洛語一時語塞。
……
果真,秦王聽說趙緗醒了就匆匆趕來,“阿綰,你可好些了?”
“回大王,臣妾好多了。”趙緗莞爾。
“阿綰,你可是看到什麽,或是聽著什麽了?否則怎麽會……”秦王一時奇怪道。
“不過是見了一個舊物。”
秦王起了興趣,“哦?什麽物件?”
“大王恐怕是見過的,是……”趙緗一時間思慮萬千,“是一把匕首,阿瑛出嫁的時候,我送給她的,沒想到卻替她做了最後的了斷,我如今倒是悔不當初了。”
“怎麽怪得你?”秦王把身上的披風披到趙緗肩上道,“阿瑛若是早有了這輕生的念頭,無論有沒有這念頭,她都不會改變的。”
“臣妾,想問,大王您曾經後悔過嗎?”趙緗怔怔的道。
秦王倒是一驚,“阿綰,你怎麽會這麽問,隻要是為了我大秦,寡人就不會後悔!”
“大王,臣妾從前做事,隻求無愧於心,也願無愧於人。隻是到了如今,臣妾做事也沒有再考慮那麽多了,有些事,臣妾如今也會後悔……”趙緗話到口處,竟說了這些。
“那,阿綰後悔的是什麽?”秦王饒有興趣問道。
趙緗垂下眸子道,“臣妾,後悔……後悔那麽早就認識了……”認識了大王你,選擇了進宮的出路,選擇了相信你,卻落得如今。
“阿綰,那個人,不必想了。以後有寡人陪著你無論何時……那,阿綰呢?”秦王含笑道。
趙緗抬頭看他,一時間隻得回答道,“臣妾也願意,一直陪著大王。”這樣違心的話,趙緗已經不知道說了多少。
“那阿綰,你如今可是,願意把自己交給寡人?”秦王語氣頗為激動。
“那,大王可是把心留給了臣妾?”趙緗沒有回答,反問道,“我看,最近新晉封的尤良人頗得大王歡心……”
“阿綰可是心裏吃味兒了?不過是些尋常女子,寡人不會放在心上,阿綰也不必放在心上。”秦王有些曖昧的勾了她的下巴。
趙緗半推半就道,“那阿綰也是尋常女子……怪不得大王不將阿綰放在心上!”
“阿綰,你這是什麽話?你哪裏尋常女子?”秦王靠近了趙緗,趙緗也順勢依偎在他的肩頭道,“在寡人眼裏,阿綰你才是這天下最最不尋常的女子!”
“是嗎?可阿綰以為,阿綰與世間女子並無二般。”趙緗靠在他的肩頭道,“阿綰心裏隻有夫君,孩子,過著相夫教子的生活,盼望著與心愛之人白頭偕老。”
“那這般的尋常,在寡人的心裏,依舊是不同尋常。”秦王蜻蜓點水一般的落下一吻。
趙緗含羞扭過頭,“大王……”有時候趙緗這般虛偽的欺騙著秦王,欺騙著白起,欺騙著所有人,可獨獨她自己的心最難欺騙。明明透亮得很,依舊裝作什麽都不清楚,她這是,愚鈍還是沉淪?
她是想過過這般的生活,和白起。想過,夢過,他們都是從商的人家,門當戶對,情投意合。如今呢?她真真是商賈之女的身份,隻不過不是他的妻,而是這大秦王宮的宮娥。
這秦宮,趙緗是再沒有什麽可以留戀的了,對秦王的虛情假意也該到頭了,她該去尋找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她不會再有輕生的念頭,老天給了她那麽多次機會,如果她在不珍惜,那就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她入宮已有些年頭了,旁人看來她雖然不是王後,卻勝似王後。況且深的秦王寵愛,比之前的唐八子,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是隻有趙緗自己知道,她從未和秦王圓房過。
趙緗不願為了生存,刻意討好秦王,她也受夠了這般的生活,那就再讓她瘋狂一回吧!無論結果如果,她不能像阿瑛一般的下場,她真的是怕極了。
……
趙緗看著以前的烈火,燃燒在歸燕堂中,洛璃早就在宮外接應,洛語在她身邊,“夫人,我們該走了!”
“是啊,該走了!”趙緗回頭看了一眼大火中的歸燕堂,她又“死”了一回。
房中的一幅畫掉落,在火中展開,那是一幅美人圖。
錦衣拂過陽春柳,青絲綰上玉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