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三:人寰無限
三日後,玄逾轉醒。腦中卻依舊混亂不知所已。端來湯藥的玄鶯發現他已經起身,連忙把藥放在小桌上,開心地說道:“師兄醒了啊,可把我們急死了!”
玄逾點了點頭,說道:“唔,我又回來了?我怎麽回來的?我怎麽覺得這腦子不是自己的?好重啊……”一邊說話,玄逾覺得仿佛在腦子中央還有一口鍾在鳴。說著把被子拉開,準備下床,說道:“鶯兒,娘呢?”
“師母為了師兄的事,都快要忙壞了,這會正在休息呢。她為你耗了太多真氣,沒想到那裏就是千曲湖的入口,可惜我沒有福氣看了,不過,最重要的是師兄的平安歸來,這比什麽都重要。”玄鶯羞澀地看著隻披著內衫的玄逾一眼,沒想到玄逾卻在暗自思索著。
“師兄想什麽呢?”
“你們找到我的時候,還看到什麽人沒有?”玄逾問道。此時的他頭還是痛得不得了,但是他知道,這,不是一個夢!
“恩?師母隻是把師兄帶回來而已,怎麽了?”玄鶯也有點疑惑。
“沒,沒什麽,我去看看娘吧。”
“師兄,你有事瞞著我!”玄鶯盯著他看了起來。
玄逾被盯得心下發虛,說道:“哪裏有事敢瞞著夫人啊?”玄鶯見他開始說笑也就不再在意,一時害羞,說道:“我去看看師母起身了沒有,你趕緊穿戴呢。藥要趁熱喝了啊。”
玄逾前前後後回想那個姝容仙袂的男子來,不是說是自己的表弟,不是說要一起報仇?不是說自己要來守護他?那他為什麽還是選擇獨自離去?為什麽要把自己弄暈?弄到自己現在還是昏沉的,不過,玄逾沒想通歸沒想通,他還是選擇了去相信這樣一個人,畢竟是親人,不是麽?
玄逾套好的靴子,這才發現跟隨自己十六年的兩把匕首已經不見了,難道是他拿走的?為什麽要拿走自己的匕首?為了留做紀念,不會吧?
他再套上了外套,結果一站起來,眼前還是陣陣發黑。看著旋轉的房子好一會才平緩下來,玄逾自嘲地笑笑,什麽時候變的這麽沒用了?一步步走了出去。外麵的氣溫有些下降透露出了少許涼意。玄逾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慢慢地往外麵走著。
看見玄鶯走了出來,說道:“師母還在休息,我們去那邊。”
玄逾點了點頭,說了聲:“鶯兒,你來扶我一下……”
玄鶯望著他蒼白的臉,走過去,扶著他的一隻手,擔憂地說道:“師兄,再休息一下吧,身子還熱著呢……”
玄逾隻道了聲:“沒事,走吧。”
玄鶯心下道:這毒也忒恨了點,平常活躍萬分的師兄,現在楞是整個人走起路來都要顫抖了。真不知道,那天要是晚了一步,是否還能再見到他,想來心理就有一種後怕,還是不要想的好,他回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鶯兒,你知道我為什麽一直感到暈眩嗎?”玄逾心下納悶,那人給了自己那一掌,不僅僅讓自己昏迷了三天,還一直不清醒,沒有聽說有這麽厲害的昏迷掌法啊。
“師兄,你中了毒,你不知道嗎?師母說,那湖水全部都是毒,她去的時候,你正倒在湖麵上了,師兄以後不要再這樣貪玩了,這次陷些把命玩掉了,你要是死了,我,我……”說著,說著,玄鶯的眼睛就充滿了淚水。
“好了,好了,說著說著怎麽又哭起來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中了毒啊,中了毒?”玄逾現在心下十萬個不解,為什麽尹劍歸把自己弄暈了還要把自己扔在湖裏,他不是知道那湖水有毒的嗎?難道存心要殺自己?又為什麽要拿走自己的匕首呢?好生奇怪。
看到玄逾越發慘白的臉,玄鶯不禁害怕起來,說道:“師兄,外麵風太大,我們還是回房吧,等下要是再病了……”可是後麵的話語,玄逾已經聽不清楚了,他完全沉墜到為什麽尹劍歸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混亂思維裏麵了,一直到眼前久違的黑暗再次襲來。
“師兄!師兄!你別嚇我!萊大哥,萊大哥,師兄他,他又……”玄鶯著急地呼喚著。
等到老萊趕了過來,看到昏迷在玄鶯懷裏的玄逾,那張比紙還要白的臉,以及未來的及舒展的眉頭,心下一歎,這人,終究是難以走出這江湖啊……
老萊對玄鶯說道:“小姐,待我抱少爺回房吧,這毒,看來鎮不住啊……”說著,就將玄逾抱了起,往房間裏走了去。
趕在後麵的玄鶯聽見他這番話,如五雷轟頂,楞在當場,自言自語道:“你說什麽?鎮不住?怎會鎮不住?不可能的,師母不是說沒事了嗎?”玄鶯不願意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麽。“怎會這樣……我不相信,我……”小姑娘故做堅強後的淚水還是彌漫了她的臉頰。
尹劍歸說不出自己的感受,他一路快馬加鞭回到天城上官府邸,朱紅色的門柱,燙金的雕花和裝飾,盡顯奢華。
那個多情的紅衣女子,此刻正在大堂之上,勘察著今天的任務。尹劍歸看到她的時候覺得心下又重新開始緊張,自己又要開始演著一出又一出的戲劇了。有點好笑,又有點心涼。自己始終無法去相信別人,就算是自己的表哥,也無法相信,那個男子,現在應該永遠地陪著姐姐沉睡了吧,那個自己這一生第二個說過要保護自己的人。
我尹劍歸堂堂男兒,豈會在意你的憐憫?未免太小看我,尹劍歸手上一緊,才發現,手中仍舊握著那一雙匕首,心下又寬慰不少,姐姐,火刖劍已經到手,現在,隻剩下那日耀,雙劍回歸的時刻,就是仇人家族全部滅門,你的蘇醒的時刻了!
自己還是殺了他,還是殺了他……突然尹劍歸變的很迷茫,為什麽要殺了他再奪了匕首呢?既然他那麽願意幫自己,火刖遲早也是自己的,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
尹劍歸發現自己已經開始為了複仇而不擇手段了,心下一涼,冷哼一聲在心理,姐姐,為了這複仇,我將不記一切代價!腦海中仍然晃悠著那人淡笑的麵龐來,心裏再次震撼,一個死人,有什麽好去想的,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上官茗之前,上官茗終究是回過了頭看著他。
眼睛裏,竟然噙滿了淚。
“小姐?”尹劍歸不解其意。
“劍歸,爹叫我嫁給司馬舞韶!”上官茗說得極其委屈,“可是我不喜歡他!他是個普通書生來的,一點都沒有武林大家繼承人的感覺!”
“那是外人傳言而已吧。小姐莫要太擔心了,小姐能和司馬公子結成良緣,未嚐不是武林一樁美事啊!”尹劍歸說著,但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你,你就一點也不關心這事情,我嫁誰都可以是不是?”上官茗不免有點憤怒。未等尹劍歸有任何回答,就徑自跑了去。
尹劍歸不再多說,回到房間,把上官茗的話拋到了腦後,仔細地盯著這雙匕首看起來。果然是上古神物啊。鋒利的刀刃不說,就連雕花都是如斯美侖美奐。還差那日耀,當時棋錯一著,入了上官家,沒想到日耀居然是貯藏在西門家的。不過沒有關係,隻要接近了這三大家族勢力,報仇隻是早晚的事情罷了。
尹劍歸躺倒在了床上,繼續看著這匕首,不免回想起那洞中的一切,那個說要保護自己的人,又有一個,永恒地閉上了眼睛。他的溫柔,就在那一刻劃上了終止的符號。那個對自己毫無防備的人,為什麽自己要殺了他?他可是自己的表哥,是自己的親人啊!他的心裏又出來另一個聲音:可是,他擁有了火刖劍,他就該死!
為什麽他用這劍他就該死?因為他的善良,會妨礙到自己報仇,這樣的仇恨,要報複起來,人一定要沒有感情才行!尹劍歸反反覆覆地想著,想著,漸漸睡了過去!
其實,早在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成為了我唯一的破綻!
尹劍歸忽然從夢中驚醒!他匆匆穿好衣服,重新揚鞭策馬,一路飛往千曲湖。他不知道,他不理解,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突然很想去見那人一麵!那個隻有玄家血脈和尹家血脈的人才能進去的地方!那個曾經隻有親人才可以進去的世界!為什麽要在那樣的聖地,他殺了自己的表哥?是為了保護他,不讓他看到自己將在這江湖上掀起的血雨腥風?那麽這樣的保護又有什麽用處?起到了什麽效果呢?為什麽當時自己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來?究竟是為什麽了?
尹劍歸急急忙忙地衝下了馬,摸著若大的樹幹說到:“尹家劍歸。”
待他氣喘籲籲地衝到湖邊卻沒有看到玄逾身影時,年少的他仍然不知道這樣的一種心情是什麽,他隻知道,現在嘴角邊,掛著的是真心流出的淚水。
他還活著?一定是的吧,他還活著,真是太好了啊。
不過他身上的毒要怎麽辦?救他的人一定是上次看到的玄家人了,他們知道該怎樣解毒嗎?這寒毒很是霸道,他身上的毒已經解了嗎?
尹劍歸走到湖的中央,再次看了看這安靜睡顏的女子。輕輕地說道:“姐姐,是你佑他不死了嗎?劍歸也不希望他死去了呢?不僅僅如此,劍歸還希望……”
一個時辰後,尹劍歸從樹的懷抱中走了出來,環顧了一下四下無人,正準備離開,卻聽見一聲:“兄台留步。”
尹劍歸暗叫不好,被人發現了,卻見一個白衣華服的男子,慢慢卻有些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一塊很是明顯的好玉吊在他的腰間,看起來他臉上有點滄桑,似乎很久沒有合眼休息了。那人漸漸走近,恭敬地說道:“兄台可否借在下一口水喝?”
“……”
白衣公子憨厚地笑著。尹劍歸卻認出了這人——司馬舞韶。
“月昊……”西門驛艨低低地在馬車裏喚了一聲。
“屬下在。”月昊把車簾掀了起來,往裏麵探頭道了聲,“二少爺有什麽吩咐?”
“到了嗎?”
“還差一個時辰!”
“卻一直不見得有號彈放出,大哥他,該不會……”西門驛艨又皺起了好看的眉頭。
“二少爺,您不能這麽想,或許大少爺已經被人所救了。隻是暫時沒辦法和我們取得聯係而已。不用擔心,若是大少爺連這點能耐都都沒有,怎可能在江湖立足這麽些年。”月昊不斷給西門驛艨打氣。
西門驛艨點點頭,迷茫地坐了回去,車外,夜寒,那一輪彎月卻不知天下風雲變的獨自笑著,少許滄桑,少許淒惶。
馬車帶著這憂心的二人漸漸使向了一個他未知的城鎮。西門驛艨終究是離開了自己居住長達十八年的天城,住在此地是為了他,現在離開也是為了他。現在的西門驛艨心情很平靜,他回想起當初和哥哥為了逃避先生授課而兩人騎著小馬駒闖到山野浪漫的地方恣情地玩耍著的情景。
兩人摘著花,往山穀裏拋灑著,在草色青青的山坡上打滾著嬉戲。
那時天真的兩兄弟並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有多麽的恐怖,第一次出遊,就遇上了截殺。來者是一幫黑衣蒙麵,背負長劍的人。
那一次,是多麽的危險,困在山間的兩兄弟,沒有幫手,隻能用自己尚未成熟的武功反抗,猶記得那時候哥哥為了保護自己而身上全是血跡,平日裏不染纖塵的白衣變得血紅。兩個人浴血奮戰了近一個時辰,直到殺手開始倦怠,拋出炸藥,自己的雙眼就毀在了那一刻,哥哥終究還是把號彈煙花送上了天,自己卻一直聽不見哥哥的聲音。任憑自己怎麽喊叫,都沒有回應,而看不見東西的他,找不到哥哥所在。隻能任憑滂沱的大雨衝刷著身上的傷口,僅殘留著剩餘的一點理智。
失明的他,任在山間哭喊著,第一次意識到了,若是失去了這個人,自己將會有多麽的悲傷,直到西門家的救兵趕了過來,他才知道,大哥,還活著。
是啊,還活著。隻要活著,就還有希望。所以,西門驛艨從來沒有害怕過失明,他不害怕,因為他的心中,還有愛。他知道,這個人,將會保護他一生,他信任他,不僅僅是因為他是自己的親哥哥,更是在那危難關頭,自己明白心裏那日益漸升的情愫。
即便是再也見不到他的容顏,他不曾後悔過。即便是都是男子之身無法相守,他也不曾彷徨過。
江湖男兒,難為真情羈絆,孰是孰非,不再重要,不再值得一論。敢愛敢恨,豪情一生,又何必畏懼一雙眼睛呢?
就在西門驛艨沉浸在曾經的歡樂悲喜之中時,忽然聽見一聲希冀。
這個聲音,讓這主仆二人都為之一震。這是西門家的獨有的號彈的聲音。西門驛艨激動地就快要流出淚水,連連說道:“月昊,快,有消息了!定是有大哥消息了!”
“二少爺,坐穩了,我們這就去見他。”月昊不禁加快了鞭子***的速度。馬車晃動的更加厲害了,而這車上的人,卻是帶著滿腔希望和欣慰的。
多少個日夜的焦急的閣樓上為君彷徨,多少個年華的等待和癡守,即便是站在高處的你從來沒有注意過自己,我也不曾後悔過。因為,早在你飛身過來護我的那一刻,我就知了,你永遠都是我心中的那一束最溫柔的光。
天空開始漸漸發白,馬車在這梧城河邊終是停了下來。西門驛艨從車上跳了下來,四處張望著,盡管他的眼裏都是黑茫茫的一片罷了。月昊趕緊過去扶住了他,隻聽他焦急地吼了一聲:“大哥人呢?”
“回二少爺,我們找到了大少爺。”
“恩,人呢?”
“尚在昏迷,據屬下的初步診斷,應該是中了夜聖堂的‘命懸一線’。此種毒藥,若是在中毒之前服用了我們的百癸丹,就不會有事情,可若是沒有,就很棘手了,而且大少爺在水中浸泡時間過長,現在通體發熱,而此種毒藥是最忌諱水的,所以現在毒發的很厲害。已經開始攻入心脈,估計……”月笙冷靜地說道。
月笙的聲音雖不大,卻是字字震撼著西門驛艨的心,要知道,月笙可是西門家最年輕有為的大夫了。不過西門驛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一直信奉著,隻要活著,就還有希望!於是,隻聽見他說道:“估計什麽?”
“月笙無能,該做的都已經做了,現在也隻是封住了大少爺逆回的血脈,但是估計大少爺仍舊撐不過三日……”月笙低下頭來。
“解藥呢?”
“夜聖堂的毒,從來都不外傳解藥的。”月笙無奈地說道。
在場所有的人,都不免露出了惋惜之色。已經漸漸聽見了隊伍中,女子的細聲抽噎之聲。
“所有人都不準哭!月笙你帶我過去,月昊,你且去通知影字隊收隊,活捉了蘇家那兩人!記住,一定要活的!”西門驛艨心下一狠,哥哥要是拿不到解藥,我要你們兩兄弟,不對,要你們全夜聖堂陪葬!
待到西門驛艨終於找到了那自己唯一想守護的人,正渾身發熱而沒有知覺地昏迷時,心下疼痛遠不在這昏睡的人之下。隨著車幃重幕的下落,車裏沉重傳來了一聲:“回府!”
朗朗清宵,月華正茂,天下江湖,幾度纏繞,多是東風。
冷風吹,百花殘,一簾滄海席秋色,滿座無奈皆靜默。
司馬舞韶與尹劍歸並肩行走在這森林裏,拂曉已至,潮濕的露水蕩漾在空氣裏,有些寒意。
“閣下名諱是?”司馬舞韶真是不耐寂寞。
“上官劍歸。”
“原來是上官家的人,失敬,失敬。”
“失敬的是在下,司馬少爺……”
“哪裏哪裏,天涯淪落。”司馬舞韶摸摸頭,又說:“閣下知道傳說中的千曲湖在哪裏嗎?”
一句看似無心的話,卻聽得尹劍歸心下警鈴大震,又是一個找炅劍的!三大家族當年把尹玄兩家害的還不夠慘嗎?直到現在還要找這劍!隻聽尹劍歸有點不耐煩地說道:“我路過而已,怎會知道?司馬少爺找這千曲湖要做什麽?”尹劍歸幹脆問到底。
“啊哈哈,這個啊,說來好笑,爹說我和上官家小姐小時候定過親,現在小姐年齡到了就該我負責任的時候了,但是,好象上官老爺一直在找一把叫做‘炅’的古劍,我曾有幸看到些手跡上記摘了些關於這把劍的事,比如說……”說道這裏,司馬舞韶突然又不說了,“啊,對不起啊,我隨便說說……”
“沒事,你繼續說,我很有興趣……”尹劍歸裝做一無所知。
“啊,是這樣的啊,我看到的手記是當年尹扶圜留下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在我家裏出現。”
“……”尹劍歸心下默歎,自然是你們司馬家去圍剿玄家時候搶來的!
“上麵記摘著,欲得古炅,先尋千曲,千曲之湖千色音,律本天成旋翁鳴。恩。其實,我也不是一定要找這個劍,隻是想要嶽父高興一下,我更加想的卻是見上這難得的湖一麵。但,我已經在這裏晃悠了數日,並沒有發現手記上記摘的湖泊啊,想來這仙湖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見到的。”
那是自然,沒有血繼的人,根本進不去。尹劍歸想到血繼,不免又開始擔憂起日前被自己扔在劇毒湖上的那個人來。不知道,他還好嗎?心下這樣的感覺真是奇怪,不希望他死,卻也不希望他參與到自己做的事裏來,究竟是怎麽了?其實,就是不想讓他見到現在的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有什麽好怕的?他混亂的思緒終究被司馬舞韶給打斷了。
“啊!前麵有所房子,有救了啊,終於找到人家了!”
“要過去看看嗎?”難為尹劍歸也想要休息了。
“當然,我就要餓癟了,小兄弟,我們這就算是朋友了!”
“自然!正如兄台所說,天涯淪落。”尹劍歸笑了起來,易容後的他,隻有那雙眼睛仍舊還是包涵著春風的姿態,但他心下卻想著,笑話!我豈可與你這仇人家的兒子稱兄道弟,不過若是借此機會接近司馬一家,天賜的機會啊!
兩人就走向了這偌大森林中,不論多少年都隻會有一個姓氏的人家。
門前麵色憂鬱的女子,正用梳子一直不知疲憊地梳著頭發,看得司馬舞韶眼睛一亮,說道:“姑娘,是你啊!我是司馬舞韶,還記得我嗎?”
玄鶯正在為了師兄的事發愁著,聽見一個聲音,不由地把頭轉了過來,說道:“你居然找到我家來了!趕緊走,不歡迎你!”玄鶯心下實在不滿三大家族的人。即便知道這個年輕人和當年的事沒有任何瓜葛。
“在下上官劍歸。”尹劍歸做出一揖。
玄鶯心下更加火大,好了,要不不來,要來就一次來兩個!上官家的人都來了,自己幹脆一餐飯都毒死了你們算了,見她憤憤說道:“不歡迎!小女子隱居此處多年,不方便大男人叨嘮!”
“鶯兒,何事吵鬧呀?”出來了一個穿著樸素卻氣度不凡的婦人,看起來有點失了氣色,麵色少許蒼白。
“師母!來了兩個人!”
“既然來了人,就叫進來坐坐啊!”玄若闌打量著這兩人,心下以下就有了計較,她一眼就看出了這個尹家孩子,但她隻是稍做一笑:“兩位才俊怎生稱呼呢?”
“在下並非才俊,複姓司馬,喚我舞韶即可!”
“原來是司馬家的少爺,失禮了,鄙人長期幽居深山不問世事。”玄若闌說完,把眼睛轉向了尹劍歸,示意到,我已經認出你來,快快說吧。
“在下上官劍歸……”
“劍歸嗎?好名字啊!”玄若闌不由心下一歎,當年承君死前,曾有詩中道過一句:“闌珊一笑劍歸來,承君之意始猶殤”這裏,包含著尹扶圜,玄若闌的名字,不僅僅是為了兩家人喜上家喜,也包含著兩家人的寄托,沒有想到,這孩子用了這名字,是盼望雙劍回歸嗎?
“都進來吧……不過要小聲些,鄙人犬子尚在病中,鄙人家姓冷,可喚我冷伯母……”玄若闌笑了笑,把兩人引進了內殿。
古炅神物可逆天,
下放人寰鏟***邪。
一提日耀勢倚虹,
雙匕火刖斬天塹。
若尋聖物訪聖潭,
心持潔淨入茫林。
千曲之湖千色音,
律本天成旋翁鳴。
合血釋約開封處,
貪歡心意方轉賢。
驟變生死改初定,
猶憐芳華一世間。
闌珊一笑劍歸來,
承君之意始猶殤。
但惟世人不可惶,
而非竊仙鏑鋒尖。
“這第一件事嘛……自然還是要了這日耀劍……”紅衣男子開心萬分地坐在台前,慢悠悠地晃動著手中折扇。
“可我們兄弟二人如今已失了西門家的信任!難道你不知道?”蘇戊對這個無理取鬧的人實在氣憤!
“噢?是麽?如此可惜,看來,藍旗主還真是不把自己弟弟的性命放在心上啊。”淩子鷲陰毒地說著。
“你!”蘇戊已經氣地說不出話來,縱是他修養再好,心下也還是把這個嫵媚的不正常的男子從頭到腳罵了個遍,這個顛倒眾生的冷豔妖精!堂主就是被這樣一個人迷得七葷八素,大小事物全由著他安排,現在反而還要奪了他權利,雖說是一家人,但也忒狠了點吧!
“旗主還要多考慮幾天嗎?”淩子鷲砸舌道。
“不用了,你給他解藥,我想辦法把劍弄出來!”
“哥哥!哪裏有什麽辦法?”蘇己還能憋出一句話,毒發的痛苦已經讓他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
“好說!爽快!這是五天的份量!若是五天之後,你沒法交任務來,嗬嗬,你是聰明人啊,藍旗主……”
蘇戊接過藥丸,和著水就讓蘇己服下,看到自己唯一的弟弟麵色好轉,心下鬆了一口氣。說道:“五日後,這個時辰,在這裏,我將把劍送上,你給我把剩下的藥全部帶來!”
“就是啊,旗主,為了個義字,陪上自家兄弟性命,值得嗎?況且你和西門家那兩兄弟還沒什麽義氣好的吧。就這麽說定了,五日後見了啊!”輕蔑一笑,***惶惶。
蘇戊懶得再理這個妖物一樣的男子,走上前扶起蘇己,小聲地說了聲:“我們走!”
“哥哥,我……”
蘇戊眉頭一皺,說道:“你怎麽了?站不起來……”
“我看不見東西了……”蘇己萬分迷茫地轉過臉來,那雙眼睛,居然失了焦距!
“淩子鷲!你!怎麽會這樣?那不是解藥!”蘇戊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失去理智了。
“他不僅僅失去視力,而且還會漸漸失去聽力,味覺,感覺,最後,可就什麽都不剩下了,我隻是讓他不這麽快死……你還不快快想辦法拿到日耀,哈哈……”
蘇戊沒有再多言,一把扶起蘇己離開了這詭異的地方。
黑暗中,還有那一雙妖媚的眼睛對著那一桌沒有啟用的菜,細細地笑著,聲音輕柔不似男子該有的聲線,隻聽他用不寒而栗的聲音道了聲:“淩潺……淩潺……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待蘇戊侍侯蘇己回到客棧睡下,心裏把整件事情來來回回想了一遍又一遍,心中鬱悶不堪!行走江湖,靠的是一身正氣,如今,自己做出了什麽樣的事情,先是利用西門家二少爺,轉而去陷害了他的哥哥,隻為了一個死物!一把傳說中的,見都沒有見過的劍而已!自己值得嗎?大丈夫在世一生,求的是什麽?現在眼下若是再不想出辦法拿到這把劍,怕是自己在這世上的珍寶都要失去了!
要問現在的自己是否有所後悔!一個字!就是悔!悔不該當初入了夜聖堂,悔不該當初為了那樣一個堂主做出這麽多天良喪盡的事。隻為了報那救命之恩,喪失了自己應該有的自由的心!
蘇戊推開窗戶,望向那一輪含笑又始終不語的彎月。你永遠都是那麽淒清,永遠都是這麽高高在上,你可知道這江湖世間的爾虞我詐,你可知道鄙人心中,這一份終究悔悟後的淒涼?你演著輕笑的唇,淡漠著看著這蒼生的一切。
既然是千裏雲霄難夢回,我也隻能不枉此生一回了。蘇戊如是想著,忽然聽見房頂上一絲響動。他又立時警惕起來,有人監視自己,是那淩子鷲的?還是蘇家的?他悄悄地把蘇己轉移到了一個隱蔽的角落,自己又關上了窗戶,坐在房內細聽動靜。
無論這件事情最後如何塵埃落定,自己都要對得起自己心中的那一片天。蘇戊幹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細細品了起來。
高手輩出的世間,人外有人,天外有人,想要得到雙劍,想要獨占武林世間的人,又何止一個?人,為什麽一生都為了不服輸命運而在拚搏到半老之後再行悔悟。失去的那一切,都不再回來,誰曾經停貯了腳步,注意到了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麽了?
是條漢子,今生,就不要說後悔!痛快喝上百杯美酒!最初的追求和得到,所有的一切都僅僅是在那一瞬之間而已!
“冷伯母……”司馬舞韶小聲地喚了一聲:“剛才您說,貴公子病了?在下略通醫術,不知能不能幫上忙?”
玄若闌看了一眼這個年輕的男子,心下計較著,要不要他去看看逾兒?眼下都是自己每天給他輸著真氣吊著那一條命而已,這麽多天都不見好轉,那劇毒,以前也未曾有人解開過啊。
玄若闌仔細考慮了片刻,感情仍舊戰勝了理智,說道:“好吧……鶯兒,帶司馬公子過去……”
但見玄鶯一動不動地站著,一句話不說,眼圈瞬間就紅了。玄若闌輕輕一歎,小姑娘家的心思她自然明白,但是她不能放過任何能救玄逾的希望,即便是仇人之子.她說道:“算了,你不願意,老萊,來,帶司馬公子去見逾兒罷,司馬公子若是有什麽要求,盡量滿足了……”
司馬舞韶雖有疑惑,卻沒有多慮,和老萊走了進去,大堂剩下的人,就隻有玄母,玄鶯和尹劍歸了。氣氛頓時沉重起來。玄母忽然看著這孩子,說了聲:“孩子,你過來,這麽些年,還好嗎?”
玄鶯聽著疑惑著,但聽見尹劍歸說道:“尚好,勞伯母掛心……”
“師母,你在說什麽?這個人,可是上官家的人啊……”玄鶯難免疑惑著。
玄若闌看了玄鶯一眼,又望向尹劍歸,說道:“孩子,這麽多年了,玄家欠你的,本來這次出穀是為了叫逾兒一齊幫你報了當年的仇,怎沒想到這孩子貪玩到,這次要陪了自己性命了。你可知那千曲湖?”
“晚輩知道……”
“他居然去碰了那湖水,天都救不了他了,我這是造了哪門子的孽?克夫又克子的。”玄若闌說道傷心處,淚水受不了控製地流著,一個這樣的女人,在孩子出生三個月時刻,全家慘遭滅門,好不容易傾盡一身才華培養出了玄逾,卻因為意外又要把那一段新愁舊恨埋葬起來了。一時間,淒苦的味道彌漫在了她的心間,玄若闌雖是長輩身份,其實也不過是一個三十才出頭的普通婦人罷了。
看來玄逾並沒有得救,尹劍歸現在居然很想去看他一眼,他不知道到底為了什麽一提到這個人,自己就亂分寸。但是,他還是很裝做從容地勸慰著玄母:“伯母不要傷心了,表哥不會有事的。”
玄鶯聽到此處總算是聽明白了,想來這個男子其實是尹家之後,心下有些寬慰,能幫師兄的人終究是出現了啊。那一份沉重的血仇,總不是師兄一個人來背負了。不過,眼下,玄逾身上的毒還是一件棘手的事。見到師母哭地如此傷心,自己最後的一點堅強也要麵臨坍塌了,誰的心都是痛的,除了那個尚在昏迷的人啊……
“劍歸,不是我咒自家孩子,隻是逾兒身上這毒,真的是拖得一日是一日了。我一生都理智清醒,可是這次,真的沒辦法了,兩家人的仇,怕是,隻能……”玄若闌抽噎著,淚如雨下。
“伯母放心好了,這仇劍歸這一生,哪怕是丟了性命也不會忘的,表哥不會有事的,劍歸等他好起來一起商量複仇大計。”尹劍歸心下悔恨交加,當時打暈了他,為什麽把他扔進了湖水裏呢,現在折磨著自己心裏的這一份苦澀到底是什麽?內疚?還是擔憂?
“不用了,他醒不過來的……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玄若闌用手捂住口鼻,那雙曾經風靡天下的雙眸,絕豔的悲傷。
“師母你胡說,鶯兒不相信,鶯兒不相信,鶯兒還未和師兄成親,師兄不會有事的!”玄鶯再也忍不住了,淚水決堤般地湧了出來。要知道這樣一個在她生命中十分重要甚至比她生命更加重要的男子終究是這麽突然就要離自己而去,而且是永遠地離開自己,任人再堅強也受不了這樣的折磨。“師兄若是死了,鶯兒也要陪他去了……鶯兒不會讓他寂寞的……”玄鶯一邊哭著,一邊往內房衝了過去。
“劍歸去見表哥一眼吧。”尹劍歸皺起眉頭說道。
玄若闌疲憊地用一支手撐起額頭,另一隻手擺了擺,示意尹劍歸自便。
尹劍歸覺得這每一步都很沉重,他仍舊可以聽見玄鶯在房間裏哭泣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讓人淒寒。可他還是漸漸邁著步子來到了那間最靠裏麵溫暖的一間房子,門沒有關上,燭光搖曳後的那一張雕花的古床,躺著那個自己很想去見上一麵的人。
這個人,就是日前說過要守護自己一生的人,也是自己一時衝動把他推向了寒毒湖麵的人。他若是醒來來了,還會認識自己,原諒自己嗎?不管當時自己是帶著怎樣的心情,現在,他一點都不想失去他,他不是女子,不會輕易流淚,可壓在心頭的這種沉重的感覺,為何比流淚還要難過?
這個世間,還有沒有值得自己相信的人?為什麽要去踐踏他的一片真誠?悔恨啊……
尹劍歸走到床頭,看到司馬舞韶忙來忙去地,就問了聲:“有救嗎?”
“應該有的,我去和冷伯母商量啊……”司馬舞韶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將給這兩家人帶來怎樣的驚喜。
有救?還有希望!尹劍歸對著床上這個麵色蒼白的人,露出的難得的笑容。自己的欣喜難以言表,隻是在心裏默默道著,一遍又一遍,表哥,這次,我不會放你離去了。他看著這沉睡下安靜的容顏,忍不住,伸出了手,摸上了他的臉,漸漸感到他麵上出現的骨感,心下泛起陣陣酸澀。
年少的我,為何一直不懂?那一絲絲心中的疼痛?***思君,盼君,憂君,竟為源自慕君。
黑暗中,蘇戊隻是敏銳地嗅到那一股陰狠的味道來。
他淡笑了一下,該來的,走不了,要走的,留不住。
“閣下在房上不覺淒寒嗎?下來一同賞月如何啊?”蘇戊說得甚似從容。他細細地抿著茶,一小口一小口地品著。
“上來說話。”跟蹤他一天的影惟終於發了話。
蘇戊且笑一下,便從窗戶躍了出去。沒想到,上麵居然是一個小隊的人等著他。他看了又看,自知無法逃脫,對著影惟說了聲:“我跟你們回去,放了我弟弟!”
“由得了你嗎?你下毒毒害大少爺的時候,有想過放了月凰嗎?”影惟憤憤道。
一句話,讓蘇戊心下堵得不能再堵!可眼下隻能低頭,說道:“高抬貴手吧,鄙人弟弟正在發毒雙目失明之中。”
“那二少爺平日待你如何?他何嚐不是雙目失明?你又是怎樣回敬他的?”影惟激動地說。
有道是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江湖男兒怎可屈膝求存?可是他還是跪了下來,一般的人,看到這樣的場麵無不動容,可是影惟不會,他繼續說道:“我派人把守這裏,你隨同我回去!”
“謝謝……”蘇戊自恃丟了所有的尊嚴之後,終究是保護了蘇己一刻安危。
影惟瞟了他一眼,此即的蘇戊如此落魄,決計不是當初二少爺第一次帶回家的那副濁世佳人的摸樣。自作自受,這個詞,此時此刻再適合蘇戊不過了。
天街開始小雨細飄,微風寒寒,雨絲抽打在他的臉上,不算痛不算柔,就讓我來承擔吧,自己種下的苦果,自己終還是要去嚐的。
睡在柔軟蠶絲絨裏的西門驛碸依舊睡不安穩。周身發熱的他,嘴裏也開始不清楚地喃喃著,一直握著他手的西門驛艨不知如何是好,忽地說道:“月淥!”
“屬下在!”月淥應聲道。
“影惟還沒有抓到那兩隻狐狸?”
“回二少爺,暫時沒有消息!”
“你出去……”
“是!”月淥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端一盆熱水來!”
“好的,這就去!”
待到月淥把水送了上來,西門驛艨摸索著站起了身,迷茫地望著她說道:“好了,你在外麵守侯著吧,這裏不適宜女子了。”
“月淥可以掉男徒來幫二少爺……”
“不用,你出去吧!”
西門驛艨坐到西門驛碸身後,把他抱在懷裏,他的身體還是高熱得怕人,西門驛艨不禁皺起了眉頭,他一邊褪去驛碸的衣服,一邊用撫摩著他哥哥背上的那很長的一段刀痕,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這致命的一刀,當時是怎樣砍在了驛碸身上的。也就是在那樣的時刻,他終究明白了這一生隻會為了他揪心。西門驛艨擰幹了毛巾,開始給昏迷中的驛碸擦洗,雖然自己看不到,也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哥哥裸露的樣子,是不是有點自私?他自嘲地笑笑,繼續接著擦,忽然聽見驛碸小小地喚了一聲驛艨的名字,他有點震驚,俯***去,仔細一聽,居然是:“驛艨,快逃……”
縱然是這個男子再堅強,此刻也是他最最脆弱的時刻,他忘記了一切地摟著西門驛碸。忘情地喊著:“哥哥,哥哥,哥哥……”
守侯在門外的月淥隻是搖了搖頭,卻見到一個紫衣女子走了過來。
“月淥參加樓主。樓主請留步,二少爺正在……”
“知道了……”剛剛轉醒的月冥本想來見西門驛艨。既然不方便,也隻好轉身了。“月淥,大少爺找到了嗎?”
“正在房中……身上中了月凰一樣的毒!並且因為處理不當已經開始毒發了。”
“毒發了?月笙怎麽說?”
“說若沒有獨家解藥,拖不過三日。”
“那月凰呢?”
“十五日。不可飲水,水是大忌。”
“不可飲水……能拖到什麽時候,影字隊收了嗎?”
“命令已經傳下去,應該就要回來了。”
月冥點點頭,順著台階走了回去。心下好些計較。要怎樣蘇家兄弟才肯拿出解藥?這人不去找事,事為何總是找上自己?
還是應驗了那一句老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你要帶他走?”玄若闌雖然聽到這個看起來溫良無害的人說玄逾有救的時候,心下寬慰的不得了,但是一聽這個初次見麵的人就要把自己兒子帶走,不免開始懷疑起他的目的來了。
司馬舞韶點點頭,說道:“冷公子的病,若是我沒有診斷錯誤的話,應該是中了西盟之國的毒所致,此種毒藥是千年寒毒,隻要觸碰皮膚就會中毒,中毒者最初開始昏睡,時而清醒時而暈迷……”
剛講到這裏尹劍歸走了出來,司馬舞韶對著他笑了下,繼續說道:“而後開始咳血,最後就隻能靠真氣吊命,什麽時候真氣一斷,就性命不保,並且持續昏睡,食不下咽,完全是等死狀態。”
“你有什麽方法救他?”玄若闌見他講的頭頭是道,心裏相信了個大半。
“這是家傳的一些秘方,恕晚輩不能告之了……”司馬舞韶言辭誠懇,態度憨實,叫人想不相信也難。玄若闌看著他疑惑了半天,道了聲:“你,你待我想想……”就跌坐在了椅子上。
“老萊,你侍侯司馬公子睡下吧,司馬公子,明天,我給你答複……”玄若闌心下亂了。連她平日裏最整潔的發絲也開始亂了。淚容始闌幹的婦人,縱使憔悴卻又另一番景致。
“那晚輩先行休息了……”
由老萊帶著往西廂房走去的司馬舞韶臉上露出了一抹不為人知的笑……
“劍歸。你隨我來……”
“好的……”尹劍歸應了一聲,跟隨玄若闌往內殿深處走去。
來到玄逾床前,玄若闌背著尹劍歸說道:“明日,我會叫老萊送你們回城,我把逾兒交給你了,待他康複,你們就可以成就大計……但是萬不可鹵莽知道嗎?”
“劍歸謹記伯母教誨。”
“司馬家畢竟是仇家,不可全信,現在逾兒這樣我也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你定要護住他,知道嗎?司馬家中除了夫人,隻有男丁,鶯兒定是進不去的,可以的話,你能安排她嗎?”
“自然可以安排在上官家中……”
“好的……”玄母想想又問道:“湖中女子是你什麽人?”
“尹沂孀,晚輩的姐姐。”
“什麽時候的事了?”
“在晚輩五歲的時候……”尹劍歸眉尖展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玄若闌伸出一隻手撫摩上尹劍歸的臉,說了聲:“傻孩子……”旋而又說:“現在你可知道日耀下落?”
“在西門家中……”
“逾兒的雙匕便是火刖,想必你也知道了,你從小可曾習過天成七訣?”
“未曾……”
玄若闌眉頭稍緊,說了聲:“無妨,逾兒身上有兩家血脈,可以開封古炅。現在他還剩下最後一重了,你得助他,過去了,就是天下第一,若過不去,可就是廢人一個了……”
“晚輩盡當竭盡全力幫助表哥!”
玄若闌眼睛開始濕潤了,她再次摸了摸尹劍歸的頭,眼裏滿是憐惜,她把他拉到床簷坐下,這一聊,就聊到了天亮……
次日清晨,司馬舞韶收拾好了行裝,來和玄若闌請安:“晚輩叨嘮了好些時侯了,不知冷伯母考慮的如何了?令公子的事是?”
“這就要有勞司馬公子了……”
“沒問題,那,晚輩這就上路了……”待尹劍歸把玄逾抱上了馬車,司馬舞韶向玄母深深鞠了一躬。
尹劍歸抱著玄逾,發現他的身子輕了很多很多,才短短數日,懷中這個人竟如此消瘦,並且還是拜了自己所賜,心下不免刺痛,異常難過……
玄鶯和玄母道別著,說道:“師母放心好了,鶯兒會和師兄一起回來的呢!”
“路上小心……”玄若闌不再多說什麽,見慣了生離死別的她,淡淡地笑著,因為,她始終相信著……
“二公子,影惟帶著蘇公子回來了。”月淥向房間裏的西門驛艨稟告著。
“把他帶到會客堂,我稍後就到!”西門驛艨開始給驛碸穿衣服,再用被子把哥哥裹了個嚴實。他輕輕地撫摩著哥哥的發絲,溫柔萬千地笑了笑,感受著驛碸身上的高熱,西門驛艨把心一橫——管曾經與你的友誼如何,敢來害哥哥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門被拉了開,一襲白衣的西門驛艨走了出來,一個小童連忙走上去,扶住了他的一隻手,隻聽西門驛艨說了聲:“月淥你去通知月冥等人來會客堂……我先去會會他!”
“屬下知道了,這就去辦。”說完,身影迅速影沒。
待到西門驛艨來到會客堂,影字小隊的人全部都集中圍繞在了蘇戊身邊。為首的影惟看見二少爺走了進來,連忙攙扶他坐上正位,小聲報了一聲:“二少爺,他在您的正前方。”
西門驛艨點點頭,示意明白了,現下的蘇戊看著驛艨,早在三天前還是無話不說的至交好友,而如今,卻為了一個任務反目。世態無常多變,早就不是自己該去定義的了。
西門驛艨挺直了背,端起茶碗,站了起來,少許喝了一口,“看”著蘇戊說道:“好你個前朝台甫蘇家遺子,說,還有什麽是假的?”
“除了與你的友誼,都是假的!”蘇戊無奈地說道,此時來提友誼,似乎也不可能被他相信了。
隻聽“啪”的一聲巨響,但看見西門驛艨把手中的杯子往地上砸了去,激動憤恨地說道:“你還配跟我提友情?你自認為對得起這個‘義’字麽?”
這時,月冥帶這月字小隊的人來到了會客堂,紫衣女子麵容略顯憔悴,隻是報了一聲:“二少爺,月隊過來了……”
西門驛艨重新坐回椅子上,說了聲:“說!我哥哥中的是什麽毒?”
蘇戊無奈地說了聲:“‘命懸一線’本門的聖花之毒。”
“識相的就趕緊把解藥拿出來。”發話的居然是月冥。這個氣勢絲毫不亞於男人的女子。
蘇戊心下一計較,或許,蘇己還有救。於是他說道:“無藥可解……”他頓了頓又說道,“若是遇水,毒發更快!”
隻聽西門驛艨響聲很大地站了起來,三步並做兩步地衝到蘇戊麵前,把他從地上抓了起來,就是一巴掌扇到蘇戊唇角掛血:“混帳!把藥拿出來……”
“此花之毒確實無藥可解,你打死我也沒用!”蘇戊心下想著,以自己對西門驛艨的了解,還需要再激他一下。
“你!”西門驛艨再次響亮地扇了他一巴掌,重新跌坐在椅子上,一種絕望的氣息彌漫在他的四周。
“既是你派聖花之毒,怎會無藥可解?”月冥看來真是西門家不可或缺的女子。
“夜聖堂的弟子自是從小少量吸食聖花絢羅,堂下弟子並不畏懼此毒,自長大後,也多數的毒不會侵身。”蘇戊說著,無奈地在心理嘲笑著自己。
“那也就是說有解法了嘍?”月冥輕挑起了眼睛。
“堂下弟子的血入藥,方可解毒。”蘇戊一番話,西門驛艨拈緊了椅子的扶手。月冥上前將一隻手搭在西門驛艨身上,示意這個江湖經驗不多的二少爺稍安毋躁,繼續說道:“你自願為大少爺解毒?”
“是的,但有條件!”
月冥心下一氣,想道,我就知道!而表麵上卻說:“什麽條件!”
“日耀相贈……”
西門驛艨拍案而起,“姓蘇的,你不要得寸進尺,你弟弟還在我手上!”
“舍弟的一條賤命,和西門大公子的命,誰更重要?二少爺要好生掂量著!”蘇戊就是在賭這一刻,西門驛艨對他哥哥的感情,西門驛艨從不隱藏,隻要接近他的人都知道,隻是沒有人說出來,但沒想到,這居然成為他唯一的弱點了。
經過大起大跌轉圜的心裏爭鬥,這個不能沒有哥哥,這個把哥哥看得比自己還要重的人,終究是選擇了沉默。一邊是武林無上榮耀的日耀寶劍,一邊是生命中唯一的信仰。
西門驛艨把椅子把手扣得越來越緊。如何選擇?失了寶劍,失了西門家威儀,失了哥哥,自己將生不如死。西門家的名聲定不能丟了,哥哥也一定要!
西門驛艨一下狠心,說道:“壓他下去!準備給大哥解毒!”
蘇戊心下苦笑,嘴角憂似那一抹淒涼。其實自己從來都沒有籌碼賭這個局,他賭的僅僅是西門驛艨愛西門驛碸有多深沉罷了。
情網之中,還有多少人保持著那一份令人痛苦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