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矽久清
“門主.……”洛久清拿帕子為他擦了擦頭上的薄汗。隻見那床榻上的人未被麵具掩住的麵容是病態的蒼白。他緊緊閉著眸子,眉頭微微皺起,看著都讓人揪心。
洛久清扭頭看著左右兩側的黑衣人,歎口氣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黑衣人跪下,開口居然聲淚俱下,“桃花娘子.……您想辦法叫醒門主啊……屬下求您了!”
洛久清遞個眼色,軟羽忙將黑衣男子扶起。
“你別急。先說出了什麽事。”洛久清微微蹙眉。
“屬下遵命。”黑衣人控製住情緒,但語氣裏依然滿滿都是傷感,“昨日瘋魔和尚說有事要見門主,門主去了。今日回來就成了這樣。”
旁邊那個黑衣人附和的回道:“此事定然是瘋魔和尚所為。此人素日就惡毒陰冷,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一出手就必然要……要.……”
瘋魔和尚?這些江湖人起的這個名兒呀……洛久清心底搖了搖頭,淡淡道:“那我該怎麽做呢?”
兩個黑衣人麵麵相覷,不確定的說:“門主應是夢魘之症,隻得看桃花娘子有什麽辦法能讓門主醒過來了。”
夢魘?沉思片刻,洛久清心下有了計較,她了然的開口:“我明白了。好,你們都下去吧。不過切記,門主昏迷一事絕不能讓外人知道了。”
“屬下遵命。”
“屬下遵命。”兩位黑衣人回完就唰唰兩下跳入月色。
這都什麽事兒啊,軟羽皺眉歎了口氣,惶惶開口道:“小姐.……”
“你也下去吧。”
“小姐.……”軟羽擔心的走上前來,“您無事吧.……”
“去吧.……”洛久清的手停滯在空中,輕飄飄的揮了一下,語氣裏滿滿都是疲累:“去吧.……”
軟羽微微頓了一下,思忖片刻後,終於還是轉身離開。“哢噠”的輕微聲響,門被關上了,空中流淌的,是安靜,詭異的安靜。
指頭覆了上去,觸碰麵具微涼的溫度,洛久清的指尖淺淺的,淺淺的在麵具上劃過。
“你真的不打算起來嗎?”洛久清不大的聲音居然隱隱帶著回音,更顯得青玉房的空曠、幽靜。
“哥哥.……”洛久清聲音更小了,她抬手,緩緩的,緩緩的揭過玉麵羅刹的麵具。
那樣熟悉的五官,此時卻是無比的陌生。
“唉。你這是怎麽了呢。”洛久清垂下眼瞼,雙手緩慢的撫著麵具,麵無表情的說:“五年前,我答應你的事,都還沒有做到。你再不起來,我就食言了。”
“是啊。那時候太傻了。不過,那時候你也不聰明,對嗎?”說著說著,洛久清居然笑出了聲,“洛府,那是我們相識的地方。是啊,洛府。”
濕潤的眸子明晃晃的,洛久清微微眯了眯眼,“多少年,你說我忍了多少年。”語罷,她冷笑出聲:“一個人,又能忍多少年?”
“那是.……五年前,我曾求你幫我培養勢力,我求你幫我,幫我完成心願。我要親手.……”洛久清說著說著,聲音顫抖了起來,“你幫我了。”
痛苦的閉上眸子,洛久清喃喃的重複了一遍,“你幫我了.……那麽……我怎麽答應你的……到時候,我就會怎麽做。”
“我是不愛欠人情的.……”清亮的嗓音不易察覺的帶著一絲沙啞,像是在醞釀著什麽。
“洛久矽!”洛久清的聲音驟然放大,她定定的盯著床上眸子緊閉的男子,“你若是聽見就睜眼!否則……你別怪我食言。”
看玉麵羅刹仍然是沒有好轉,洛久清歎了口氣,“你定是以為我不敢?”說完卻是自責的笑了:“你那麽了解我,你肯定知道我敢不敢。”
是啊。我洛久清,一無所有,有什麽,是不敢的?
“哥哥。”洛久清平靜的低垂著眸子,看著床褥上垂下來飄飄蕩蕩的流蘇,語氣也輕飄飄的:“你我都如同浮萍一般無依。自小,我們二人就是相依為命的宿命。這點你是清楚的,我們的情感,不是男女的愛戀。”
語罷洛久清長長歎了口氣:“醒不來也好……我用不著兌現承諾了。本來,我也是違心的。”
“咳……”玉麵羅刹的唇微微動了一下。
看著他有了生氣,洛久清忙問道:“門主?你.……醒過來了嗎?”
“咳……你.……你剛說什麽?”玉麵羅刹的眼還是閉上的,但是他的手,他的手緩慢,卻有力的握成了拳狀。
洛久清轉過頭去,“我問你醒了沒有。”
“不是這句……”玉麵羅刹的唇吃力的一張一合,他掙紮著,緩緩的,睜開了眸子,“不是這句!”
“門主,你醒了。”洛久清忙端上一旁晾著的甘菊水。
玉麵羅刹接過喝了一口,他的臉上是一層薄汗,胸膛起伏不定,喘的厲害,卻是緊緊的抿著嘴,眼底眉梢的倔強讓人心驚,語氣也一如往常:“本座死不了。”
洛久清淡淡的一笑:“久清知道門主定能逢凶化吉。”
“清兒.……你剛說.……說要食言?”玉麵羅刹撩人的眸子淡淡掃過洛久清的臉,“還說你是違心?”
洛久清認命一般閉上眼睛,沉聲回道:“久清不敢。”
“你自然不敢。”玉麵羅刹陰冷的壓低聲音,“你是本座的人。別人怎麽逼我,都沒用……都沒用.……”說著,他伸手捂住胸口,低下頭,聲音低沉陰柔的可怕:“哪怕.……是師父.……”
洛久清疑惑的看著玉麵羅刹,小聲道:“門主,你可有什麽不舒服?久清叫人去了。”
“不必。”玉麵羅刹淡淡的搖了搖頭,語氣平靜的像一碗水,“我現在一切安好。”
洛久清懷疑的打量著他,忌諱的壓低了聲音問道:“瘋魔和尚是?”
玉麵羅刹明顯一怔,然後他的臉色恢複了過來,一如既往的陰冷語氣,“莫問。勿傳。”
洛久清眉心不易察覺的一皺,然後迅速換上了溫柔似水的笑容,聲音也是暖融融的讓人聽著舒服:“門主是嫌久清多事了?久清不問就是。”說著她恭敬的直起身子道:“門主好生靜養。久清不叨擾門主,這就走了。”
玉麵羅刹無所謂的看了她一眼,“行,退下吧。”
清兒,你再怎麽躲,結局也已經是注定了。我們沒有男女情愛又如何?我們是天生的一對。沒有誰,比我更適合你。而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洛久清幾乎是逃出來的,幸好軟羽一把抱住了她,她急切的看著洛久清道:“小姐,裏頭情況如何了?你沒事吧。”
“我沒事……沒事……”洛久清吸了幾口氣,強自鎮定的聲調裏有一絲顫抖:“裏頭也沒事了.……”
“夜風大。”軟羽扶住身子搖晃的玉麵羅刹,“奴婢撫小姐回去吧。”
“好。”
整整一晚上,洛久清都翻來覆去沒有合眼,玉麵羅刹陰森森的聲音還回響在耳畔,驚得她一身又一身的冷汗。第二天早上,洛久清的憔悴樣子生生嚇了軟羽一大跳,又不好說出來,隻好揀些高興話哄洛久清。
“小姐。錦緞莊收拾出來了。”軟羽麵上笑著道:“門主讓找的織女也找到了。一部分要留到錦緞莊做工去。”
“嗯。”洛久清聽到這個消息也沒有顯示出太高興的樣子,她往剛綰的圓髻上定定簪一根月牙白雕花的步搖,軟羽用茉莉花樣的細針別住了細碎的頭發,將披在身後的長發用月牙白的綢條綁好。
一時之間兩人忙活著,桃清閣靜悄悄的。主仆二人居然是居然無話可說了。恰巧這時,湖月急匆匆走進來,臉上是嫵媚豔麗至極的喜色。
“嗬~如今可有好戲看了呢。”湖月不無得意的說:“小姐,這世上果真沒有不透風的牆。據我聽說,門主被瘋魔和尚傷了的事走漏了風聲。武林正準備著再選一次武林霸主呢。”說到這裏湖月又不由得笑出了聲:“可是等他們看到門主毫發無損的站在他們眼前.……哈哈哈.……”
見洛久清和軟羽沒什麽興趣,湖月以為是自己還描述的不到位,忙補充道:“瘋魔和尚傷過的人,門主可是第一個活下來的呢!”
“湖月,來,別閑著。”洛久清忙著捋展雙層夾銀絲羅裙上微小的褶皺,眼睛都顧不上看湖月,“給廚房說早膳做粥就好了。”
湖月心裏正快活著呢,高興的應了一聲就往出走。
聽見湖月的步子走的遠了,洛久清才抬起眼眸,那雙眸子裏,滿滿的都是惆悵。心底悲哀的歎了口氣,玉麵羅刹昨天那是什麽意思?自己以後,到底,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