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斷舌！溺斃
月雅閣中，穆雪一回來就命人打了熱水，愈漸寒冷的天氣令她都想足不出戶。
她闔上眼簾，靜靜地半躺在浴盆裏，將雙手置於兩側。玫瑰花瓣紛紛揚揚地點綴於水裏，花香沁人心脾，舒緩了她煩躁的心緒，她想好好享受這份難得的平靜。
愁事那麽多，多到不知挑哪一件去潛心琢磨，索性全拋在腦後，不思考，也就無煩惱。
想來這個時候，碧兒應該回去了。
吱，門被推開，一抹瘦小的身影掀開珠簾走了進來。
“夫人，碧兒梳洗完畢，奴婢也已將她帶過去了。”心語用極為輕柔的聲音說道，不想擾了主子的興致。
有些話，她想問，可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
“怎麽了？”察覺到心語欲言又止的模樣，穆雪側過頭看著她。
心語眸中有什麽略過，但很快就低下了頭，“奴婢不敢隨意揣測夫人用意，隻是，隻是碧兒她……”
經過片刻思考，她突然有些明白了原委，但還是不敢肯定。
猜到了心語心中所想，穆雪無奈失笑道:“你啊，平時總誇你聰明機靈，怎麽這會兒轉不過彎來了？”
沒有反駁，沒有接話，心語俏皮地嘟了嘟嘴，等著主子接下去的話。
“側妃中毒之事總得給眾人一個交代，碧兒就是最好的選擇！”她簡單囊括，煩躁之情又湧上心頭。
“原來真是這樣，奴婢明白了，奴婢能理解。”心語會心一笑，有好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像夫人，像王爺，位子坐的越高，承受的壓力就越大，無可奈何的時候也就越多。
此時與王妃作對，便是與左相為敵，這個險還不能冒，明白！
有了心語的理解，穆雪的臉色好了許多，又重展笑顏，“你理解我就好，去吧，去忙別的吧，我想自個兒安靜地泡會兒澡。”
“是。”心語領命，慢慢退了出去，獨留下穆雪一人，水波繚繞。
兩個時辰已開啟了倒計時，碧兒推開無比熟悉的房門，屋內的一桌一椅都是她這些天來無比想念的。再往前，撫手掀開珠簾，一抹俏麗的身影蜷縮在床邊，她驚呼出聲，“主子！”
她半跪在床沿，顫抖著握住了姚蔓兒的柔荑，淚水如洪水般一湧而出。
她最親最敬的主子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額頭上的紗布還滲著血跡，蒼白的小臉如病美人般，哪還看得出昔日愛美成性，風姿綽約的姚蔓兒？
成了這副模樣，難道尚書都不管不問嗎？
“主子，奴婢不在身邊這些時日，您都受了多少苦啊？！主子，您能聽見奴婢說話嗎？求求您說句話好嗎？”望著目光空洞，癡癡傻傻的主子，碧兒心如刀絞。
她滾燙的淚珠如火焰般滴落在姚蔓兒的手背上，姚蔓兒手一顫，側過頭，直勾勾地注視著泣不成聲的碧兒。
她努了努嘴，眼裏烏黑的眸子靈光一轉，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這一幕，碧兒低著頭，未能察覺。
哭了好一會兒，說了好多話，碧兒艱難地抹去眼淚，她輕輕扶姚蔓兒躺下，溫柔地替主子蓋好被子，做著曾經重複了無數遍的動作。
整理好一切，她視死如歸的眸子閃爍著，“主子，從今往後奴婢怕是再也無法伺候您了，您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奴婢現在要為您去做最後一件事……”
說完，她起身扯下屏風處掛著的一條娟幔，緊緊纏在手上，深深地望了姚蔓兒最後一眼，堅定地走了出去。
此刻，她的腦海裏隻浮現出一句話:先除雲穆雪，再滅徐玥！
殊不知碧兒潛藏的殺氣，雲穆雪依然還在水裏舒展著，任由熱水將她全身包圍，好似睡著了般。
想來規定的時間還沒到，雲穆雪眼未睜開，心想著再泡會兒。
忽地，她聽到珠簾微微抖動，一道人影由遠及近，身後的腳步細碎，邁著淺淺的步伐，好似怕驚醒了她般。
想也知道，除去心語還能有誰這般為她著想。
她笑意掛上了嘴邊，“心……”話還沒落地，一道陰影閃現，一條娟幔緊緊地纏住了她的脖子。
她一驚，努力想要開口喊人，奈何脖上的束縛令她發不出一個字。
由於慣性過大，她的頭頃刻向後仰去，瞪大了眸子，一張熟悉的臉赫然出現在她眼前——碧兒！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隻覺得窒息之感包圍著她。這一刻，她的大腦裏空白一片，她抽出雙手，奮力地想把娟幔往外扯。
她想要掙紮，可浴盆裏光溜溜的兩壁使她完全使不上勁。
在極度恐懼中，她拚了命的掙紮著，那雙手絲毫不鬆懈，一副要置她於死地的模樣。
逐漸的，意識開始抽離，她喘不上氣，除了瞪大的雙眼死死地盯著眼前的“殺手”，時間越久，力氣損耗的就越大。
她漸漸絕望，她真的要死在這兒了嗎？
想起父母慈愛的臉，想起他們身首異處流淌的血，想起墨然玩味腹黑的魅惑笑容，她被抽離的意識逐漸找回……
不！她不能死！仇未報，願未了，怎能如此死去？
她決不能就這樣死了？
不！求生的欲望激勵著她，她瞬間清醒過來，這一刻，她猛然記起玄夜教她的防身術，她拚盡還不深厚的內力，奮力往上一抬，揮舞的雙手用力一掌，擊在了碧兒的心口。
沒有了脖子上的束縛，她想也不想地衝出水麵，挑起一旁的衣服套上，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伴隨著劇烈的咳嗽。
“來人啊！快來人啊——”
外麵的婢女聽到聲響，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卻見室內狼藉斑斑，碧兒倒在地上，眾人紛紛驚呆了。
雲穆雪撫著脖子靠在一側，見眾人大眼瞪小眼，不驚氣打一出來，“傻愣著幹嘛？等她把我掐死嗎？！”
厲聲一響，眾人紛紛回過神來，七手八腳的上前摁住了碧兒。心語聞訊趕來，被屋內淩亂的場景嚇得不輕，眼尖的忙扶住搖搖欲墜的雲穆雪。
“夫人，夫人你沒事吧？奴婢剛離開沒多久，怎麽就發生了這樣的事？”心語一手拍著雲穆雪的背，順著她的氣，一邊自責道。
早知道她就該看緊碧兒，可……誰又能想得到呢？
待雲穆雪緩了緩，一切又歸於了平靜。
月雅閣內凝重的氣氛環繞在每個人的心間，眾人安靜肅穆，大氣都不敢出。
這次是他們玩忽職守了，這麽多人連一個不懂武功的丫頭都看不住，自責、內疚、心虛。
雲穆雪坐在榻上，回想起剛才的一瞬間，她麵色慘白，這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
那種絕望！那種無處逢生的窒息感！
她狠狠地瞪著被家丁製服了的碧兒，這丫頭，找死！
心語想也不想，氣憤地上前，掄起袖子狂扇了碧兒幾個耳光，“你這死性不改的賤婢，和你主子一個樣，成天就一肚子壞心眼，你知道你主子如今這副模樣叫什麽嗎？我告訴你……叫報應！”
“呸！你的主子才該得到報應！是她故意推側妃入水，害側妃毀了容顏的！是她！都是她和徐玥造成的！”碧兒嘶聲力竭的指控著，全然忘記了臉上的疼痛，嘴角猩紅的鮮血鹹而苦。
“放肆！死到臨頭還敢倒打一耙！”心語惱了，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明明是她們居心叵測在先，還如此理直氣壯的顛倒黑白，沒錯，賤人就是欠收拾！
碧兒無視了對她拳打腳踢的心語，她隻是冷笑地看著雲穆雪。
她知道，今日計劃失敗，她是不可能活著出去了。
“沒想到你為了你主子，還真的是視死如歸呢，隻可惜你的計劃……失敗了。”雲穆雪冰冷的寒意如刀子般直射過來。
她渾身透著肅殺的氣息，帶著怒意，步步逼近碧兒，“天堂走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投！”
雲穆雪強大的氣場震懾的碧兒渾身一顫，她顫抖著雙唇，“沒錯，為了我家主子能平安的在王府生活下去，隻有你和王妃死，才能換得主子的一方安寧，為了她我什麽都可以做！”
既然她決定了來此一遭，就沒想活著回去，隻可惜，她不能親手殺了雲穆雪和徐玥。
想起可憐的主子，她的淚水再次抑製不住，憑什麽雲穆雪和徐玥就能風光無限，心安理得的做她們的王妃夫人，而她的主子就要承受這麽多的苦痛，這不公平！
冷冽的目光在空氣中交錯。
“我欣賞你的忠心，也佩服你的勇氣，隻是你用錯了方法。”雲穆雪的嘴裏蹦出一個個幽深的字，“你和你的主子一心和我作對，要怪隻能怪你們自己居心叵測，害人終害己，這就叫賠了夫人又折兵！”
“哼！你原本隻是一異國孤女，憑什麽剛進了王府就搖身一變成了主子？一直以來你都扮演著楚楚可憐的角色，可我知道，你柔弱的外表下藏著一顆不安分的心！”自知出不去了，碧兒也不再畏懼，所謂輸人不輸陣，她竭力不讓自己敗下陣來。
穆雪冷笑，犀利的目光牢牢的鎖定在碧兒身上，沒錯，她確實隻是一個異國孤女，也確實搖身一變成了王府的半個主子，可這些都不是她心中想要的，如果她可以選擇，她又怎會選這樣的生活？
人人都來跟她作對，可她又做錯了什麽，平白無故的卷入了這場爭鬥中，不奉陪，她就會死！
“你準備如何處置我？”碧兒心一狠，發問道。
雲穆雪望著自己濕漉漉的身子，眸子一轉，衝著碧兒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笑中狠！冷！寒！
“溺斃！”
重重地吐出兩字，徹底了斷了碧兒的所有退路。
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她都要千倍萬倍地討回來！絕不姑息！
笑著說這兩字，聽得兩側的婢女家丁們倒吸一口涼氣，幾乎所有人都在心底問同一個問題:他們這位新晉的雲夫人什麽時候變得如此殘忍與強勢了？若非親耳聽到，他們是萬萬不敢相信這張溫柔親和的美人臉還有另外一麵。
碧兒恍惚著，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似人似魔的雲穆雪，張大了嘴，顫抖著才勉強吐出幾個字，“你……你說什麽？！”
“不過可不能辱了我的地，園裏有一處池子，又大又寬敞，還清澈見底，我想那會是一個不錯的棲息之所！”冷冷笑意泛著深深寒氣，見眾人不動， “還愣著幹什麽？我說……溺斃！”雲穆雪冰冷如霜，厲聲朝著被嚇得不輕的家丁們喝道。
眾人如夢初醒，紛紛上前將碧兒拖起往外走。
“放開我！雲穆雪，我詛咒你！詛咒你不得好死！我就算化作厲鬼也會跟著你！”碧兒披頭散發，猙獰著慘白的臉，咬牙切齒地對著雲穆雪詛咒道。
她寧可自行了斷，也好過被如此般的殘忍折磨致死。
“好，我等著！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這世上不隻隻有死人不會說話，還有一種人也不會，那就是斷舌之人！”雲穆雪用手指重重捏起碧兒的下顎，不給她逃避的餘地，“來人！剪了她的舌頭！我不想再聽到她多說一個字！”找死的人她是不會放過的！
威懾力震驚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她，夠恨！夠殘忍！
雖恐慌的驚歎，但沒人再敢遲疑，速速拿了把剪子來。
還沒動手，雲穆雪突然出聲喊停。就在所有人以為她想就此作罷時，她輕描淡寫地吐出一句話，“這把剪子太鋒利了，去換把盾的來，讓碧兒姑娘好好享受享受這過程。”
嘶！她笑著，眾人恐懼著！這半人半魔的可怕女子！
“夫人……”就連氣憤難當的心語此刻都別過了頭，驚的張大著小嘴，血腥，殘忍，是她最害怕見到的。
“啊——”
很快，鮮血落了一地，雲穆雪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就如當初她親眼看到刑場上的父母流淌的鮮血一般。
昏死過去的碧兒已痛的沒了知覺。
“好了，把她摁到水裏去，好好洗洗！”
幽幽的清水微波粼粼，雲穆雪一個眼神示意，眾人提著恐懼顫抖的心，死命按著碧兒，斷了她的生路。
冰冷的湖水，刺骨凜冽，多了一縷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