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撥開雲霧
“什麽!”
邵佑嫣如遭雷擊,久久回不過神來,大昭的邵國公府隻她一家,再加上尚公主的詳細描述,更是別無此人了。
她立刻反應過來。
這是江姨娘借著國公府名頭造的孽!
饒是如此。
想起宋家父母蒙受冤屈,自縊身亡,還有宋簡竹妻子的一屍兩命,她仍覺得心髒像是被狠狠揪住,愧疚鋪天蓋地的襲來。
尷尬的收回手,甚至不敢去麵對宋惜君清澈如水的目光。
“小姐也聽過邵國公府的名頭?”
宋簡竹見她反應奇怪,卻沒有多想,而是咬牙切齒的說道:“那邵國公本就位高權重,再加上尚丹陽長公主,成了皇家駙馬,更是尊貴無匹。”
“聽說他有個女兒,掌紋成鳳,被聖上賜下鳳冠,是母儀天下的命格,等以後,邵國公成了國丈,更是權傾朝野,無人可比。”
“我隻恨當初沒聽父母的話,棄縱橫,學儒家,否則現在謀個一官半職,等接近邵國公的時候,便伏屍二人,流血五步,為天下除害!”
原來父親已經成了天下之害?
見他雙眼充血,拳頭緊握,語氣越發激烈,真有幾分“士之怒”的樣子。
她忍不住後退兩步,連忙勸解:“先生冷靜,朝廷中該殺之人何止一個,可惜君隻有您一個父親啊!”
聽到這話。
宋簡竹呼出一口氣,看著女兒,麵露悲哀,目光更是猶豫不決,最終,還是低聲問道:“不報此仇,宋某不配為人子、人夫,惜君雖然年幼,但聰明伶俐,還求小姐賞她一碗飯吃。”
“不!”
邵佑嫣目露震驚,立刻嚴詞拒絕。
這不是賞不賞飯的問題。
這分明是臨終托孤的戲碼!
她相信,如果自己答應照顧惜君,下一秒,宋簡竹就敢單槍匹馬,獨身闖進邵國公府,刺殺父親。
被拒絕後,宋簡竹也並不失落,他清楚眼前的小姐並不是怕被連累,而是不希望自己去死,如果不是為了女兒惜君,自己這個百無一用之人,早就無顏苟活於世了。
想起父母、妻子不得善終。
邵國公利用半價倍息,以這種殺人不見血的方法,害得無數家庭支離破碎,還能居於高位,呼風喚雨。
善無善報,惡無惡報。
舉世皆濁!
邵佑嫣看得出他心中隱藏的巨大痛苦,但是恰巧碰到一個人證,而其中還有不解之處,不得不揭人傷疤,繼續追問:“既然借你錢的是邵國公府,為何追債之人,卻是魯家派來的?”
她很清楚。
府中與魯家有人情往來,但是在其他方麵分得很清楚,絕不會連要債,都借用另一家的人馬。
且真正放貸之人是江姨娘。
也就是說。
江姨娘與魯家,私底下有來往,甚至可以更大膽的猜測,他們狼狽為奸,一方假借邵國公府名義放貸,另一方派人要債。
從始至終,祖母不知道此事。
反而被人利用的徹徹底底!
宋簡竹呼出一口氣,冷靜下來,回答道:“邵國公府的老夫人,與如今魯家家主是同胞姐弟,兩家自然是同流合汙,沆瀣一氣。”
想到這。
他更是心生絕望,自己一介白身,人微言輕,憑什麽去對付盤枝錯節、隻手遮天的權貴?
聽到這話。
邵佑嫣皺眉思索了一會兒,卻覺得不對,繼續問道:“我見那群地痞人多勢眾,要債也十分熟練,不可能都是替邵國公府要債的吧?”
自家的事情,她再清楚不過。
封地俸祿、地皮商鋪,還有從祖父活著時,就攥在手裏的幾條商脈,就算什麽也不幹,坐吃山空,也能吃好幾代。
加上祖母掌權後,嫌放羊羔息得來的錢損陰德,不僅將利息降到最低,而且放得也不多。
聽她這麽說。
宋簡竹也有些疑惑,想了想,將自己所見到的事情據實說出來:“這我倒是不大清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魯家不僅替邵國公府要債,有好幾家其他勳貴放出的債,也是魯家派人去要的。”
這便對得上了。
一直以來,想不明白的事情,在此刻,簡直如同濃霧散開,撥雲見日,一切線索都能串聯起來,佝僂出事情的大概。
舅公不過是四品諫議大夫,不僅能養的起幾十個子女,還叫她們過得比公侯小姐更加闊綽,其暗中開拓的財源。
便是替無數勳貴要債!
倒手一把,便有無數油水。
但那些勳貴隻是為了錢,萬一事情爆發,隨時可以哭訴自己無辜,把一切罪過往魯家身上推,畢竟去要債,結果把人逼死的地痞無賴,確實是受雇於魯家。
因此。
魯家迫切需要一個靠得住的靠山,魯熙自然把目光盯準了身為邵國公府老夫人的姐姐,但可想而知,祖母絕不會同意。
而身在國公府,卻毫無底線的江姨娘,也理所當然的被魯熙盯上,施以小利,讓她以國公府的名義放貸,然後幫其收債。
這樣一來,以後出了什麽事,國公府有江姨娘這麽一顆老鼠屎在,自然說不清楚。
看透之後。
所有事情都再清楚不過,邵佑嫣想起齊承景雲淡風輕,指點江山的樣子,忽然有一瞬間,理解為什麽對方始終淡然自若。
居於上位,俯瞰下麵。
天下為棋,我為執棋人。
若是格局夠大,眼界足夠寬闊,得到的信息足夠多,事事都能算計出來,做到未卜先知,那豈不是比自己重生一回,還要厲害?
畢竟她也隻能提前得到,自己十七歲之前會發生的事,而且因為現在的改變,還不一定準不準確。
唯一沒有搞明白的就是。
魯熙絕對在邵國公府放置了一顆暗樁,甚至有可能就在祖母身邊,還深得信任,才能與江姨娘配合,許多年都沒被發現。
自己的任務。
就是從魯家尋找線索,然後回到邵國公府,將那個暗樁一舉拔起!
邵佑嫣思緒神遊,回過神來時,心中下了一個決定,深呼一口氣,忽然伸出手,掌心向上,愧疚的開口說道:“宋先生,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