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窗後偷聽
邵佑嫣扶著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擦汗說道:“你還有心思想這個,方才,我們倆的命都差點沒了。”
想起那個壯漢。
自己現在仍心有餘悸!
春曉皺著眉頭,突然一拍手,恍然大悟似的說道:“不對,小姐,這事不對。”
她精通琴棋書畫,但憊懶於平時的鍛煉,別說比不上妹妹,就連一般的丫鬟也不如。
這會兒跑得口幹舌燥。
擺擺手,垂頭喪氣,姿態全無的就要往來路走:“什麽不對?總之,我現在是不想見那個金翠蓮了。”
想起來就寒毛倒立。
春曉無奈,一邊慢吞吞的隨著她走,一邊解釋道:“小姐自己想想,放貸的又不是做好事,憑什麽貸給金翠蓮十二兩銀子?”
十二兩。
還不夠喝一杯名茶。
但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銷加起來,也就差不多這個數。
“莫非是圖金家的祖宅?”邵佑嫣也被她說得起了疑惑,腳步一頓,站在原地,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但此話一出。
就立刻被她否決了,像是祖上曾闊過,後來落魄的寒門,迫於生計那叫賣祖宅,可金家那點破磚爛瓦,住兩個人都嫌擠。
別說利息,連屋子帶門口的柳樹都賣了,也連本金都難收回來。
邵佑嫣清醒過來。
她不是不諳世事的大小姐,相反,無論是祖母以前的教導,還是後來為此事做過的調查,她對於“羊羔息”裏暗藏的齷齪事,可以說十分了解。
放貸的人,為了賺錢。
一選地主家的傻兒子,傻的自己家有錢不用,偏偏去借“羊羔息”,又因為家底豐厚,輕而易舉就能還錢。
二選急用錢的普通人家,以地契之類的東西當抵押物,若是還不上來,收了東西,倒手一賣,反倒比第一種還賺錢。
三選無依無靠的弱女子,越是容貌上乘的,能借到的銀子便越多。
若是還不起——
或收為己用,或賣去青樓,甚至專門當禮物,時不時用來送人情,自然有的是辦法。
“是啊,金翠蓮憑什麽借了十二兩銀子?”邵佑嫣喃喃自語,也發現了其中的古怪之處。
若按她之前的看法,原以為金翠蓮屬於第三種,可現在看來,卻是一種也不屬於。
春曉立刻發表自己的看法:“一個莽漢,既無家產,也無姿色,還動不動發瘋,按常理來說,放貸的根本不可能借給這種人錢。”
畢竟大多數人也不過尋常身高體重。
若是期限到了,去要錢時,非但本金收不回來,反倒被暴打一頓,那真是得不償失。
“晦氣啊!”
一道抱怨聲忽然從不遠處傳來。
兩人對視一眼,連忙躲到一旁有半人高的野草叢裏,隱蔽行跡。
透過草叢。
看到遠處有兩個男子鼻青臉腫,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的從村子裏走來。
“你隻挨了一拳,還晦氣?我這門牙都掉了半顆呢!”
其中一個男子捂著嘴,痛的滿臉淚水,五官扭曲在一起,模樣滑稽而又可憐。
另一人恨恨道:“忘了哪個殺千刀的,說欠錢的是個美貌小娘子,回去倒要問問,哪家的小娘子體重二百,連老婆都有了!”
“嗨,誰能想到,一個男的叫王二丫,我真去他大爺的!”
抱怨間。
這兩個男子終於走遠。
春曉起身,一臉震驚加疑惑:“小姐,那兩人好像是真的來討債的,不過——”
她回頭看向村子,奇怪道:“金翠蓮,王二丫,難不成這村裏有給男人起女名的風俗?”
“這是京城,哪兒有這樣的風俗?”
邵佑嫣回望,將這一切聯想起來,心中漸漸明白是怎麽一回事,說道:“恐怕我們見到的金翠蓮,還有打他們的王二丫,都不是本人。”
鄉裏鄉親。
總有熱心腸,見不慣弱女子被逼淪落風塵的,所以幹脆裝作本人,將前來討債的打手嚇跑。
這個可能並不難猜到。
不過。
真正令她感到不解的是,敢放“斷頭息”這種損陰德的事,其背後必有大勢力支持,就算哄得了打手一時,可等回頭一調查。
說不定連幫忙的壯漢都要受到牽連。
放“斷頭息”自古以來。
這群村民在這住下,也並非一朝一夕,為何如今就有勇氣,敢聯手對付打手?
“你在這等著,我得再進村看看。”邵佑嫣摸了摸口袋裏,來之前百草給她準備的迷藥,心中立刻下了決定。
春曉不放心道:“小姐,我看這裏民風彪悍,要不然等明天叫些人再來吧?”
“不用。”
邵佑嫣搖頭,解釋:“除了一些丫鬟、婆子,我們能叫誰來?除非借助祖母的力量,可她現在什麽狀態,你也知道。咱們現在隻能靠自己了。”
“那奴婢陪您一塊去。”
“不行。”
她同樣搖頭拒絕;“萬一真出了什麽事,你留在外麵,還能去報官,總比兩個人都陷在裏麵好。”
“況且,這些村民既然願意幫扶弱女子,說明還是有些古道熱腸的,我們此行不是要債,而是為了幫他們,隻要能說的清道理,出不了什麽事的。”
她意已決。
春曉隻好答應。
繞過幾戶人家,避開耳目,邵佑嫣猶豫片刻,克服對“金翠蓮”的恐懼,仍舊朝那個破屋後麵走去,然後站定,側耳傾聽。
那壯漢雖然可怕。
但他也是為了幫助真正的金翠蓮,從這一點看,其實比其他不知深淺的人家,要更可靠一些。
窗戶上的紙已破爛的不成樣子。
正方便了她的窺視。
出乎意料。
屋子裏坐了四個人,其中兩個背對窗戶,看不清麵目,不過身姿挺拔,如同翠竹,應該年紀頗輕。
另外兩人,一個是剛才的壯漢,一個是正值桃李年華女子,頗為美貌,應該是真正的金翠蓮。
“多謝魯大哥相助,如此大恩大德,翠蓮此生做牛做馬也還不完。”
金翠蓮雙眼腫得似兩個核桃,頭戴白花,大約還在孝期,說著,雙膝一軟,便欲跪下感謝。
魯大哥連忙扶她,不好意思的說道:“翠蓮妹子客氣什麽,你要謝,該謝燕公子,和齊九公子才是。”
齊九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