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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我的命運我做主

  侍候海棠睡好後,庭芳帶著桃葉走出海棠的房間,低聲問道:“你們姑娘剛剛說不嫁李惟簡是怎麽回事?你聽沒聽說過李惟簡這個人?”


  桃葉遲疑著,怯怯地說:“桃葉不知道該不該說。”


  “算了,”庭芳擺了擺手,“我回去換衣服了。好好侍候你們姑娘吧,等她醒了你再叫我來看她。”


  庭芳換好衣服,總有點不放心海棠,過去看了好幾趟,海棠一直睡得迷迷糊糊的。


  晚上,海棠沒有登台獻藝,庭芳下了舞台,連舞衣都沒換,又往海棠的房間跑,海棠的房門虛掩著,庭芳伸手推開,一隻腳已踏了進去,這才發現田夫人也在海棠屋裏。


  庭芳一向對田夫人敬而遠之,有事都是想方設法躲著她的,沒想到在這裏撞上她,感覺有點尷尬,一時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田夫人朝庭芳招手道:“牡丹啊,進來吧。”庭芳走了進去,輕輕關上門。


  田夫人又回頭勸海棠說:“女人嘛,遲早是要嫁人的,嫁誰還不是嫁呢,難不成你還想在我這千紅樓待一輩子?你嫁李惟簡也算是門當戶對了。”


  海棠低頭悶悶地說:“就算要嫁人,我也要像牡丹姐姐一樣,嫁一個自己喜歡的如意郎君。”


  庭芳忽然聽到“牡丹姐姐”,愣了一下,隨即明白海棠口裏的“牡丹”不是自己,而是她來千紅樓之前的那個牡丹。


  她斷斷續續聽到千紅樓裏的姑娘們談起過,牡丹是被大曆三年間一位年輕有為的新科進士贖走的,聽說那位進士還花了許多錢幫她脫離了奴籍。那個幸運的牡丹成了許多娼家姑娘的希望之夢。


  田夫人歎著氣,說:“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你一意孤行,簡直是自絕於朱家。別惹火了你爹,以後他都不管你了。想清楚一點,不是每個娼家姑娘都有牡丹那麽幸運的。”


  海棠冷笑著,“他早就不要我了,現在也不過是想再利用我一次而已,我偏不讓他如願。”


  田夫人也不再勸,站了起來,轉身出門,邊走邊對庭芳說道:“你們姐妹感情一向不錯,你陪陪她吧。”


  庭芳目送田夫人出了門,才走到海棠身邊坐下,柔聲問道:“今天到底怎麽了?”


  海棠絞著手絹兒,好半天才道:“我家裏來人要贖我出去。”


  庭芳吃驚道:“這是好事啊,你這是生的哪門子氣呢,難道你不想出去麽?”


  海棠點頭道:“我當然想出去。”


  庭芳更奇怪了,“既然想出去,那就出去吧。外麵多自由。”


  “你不懂的,”海棠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出去了,也沒有自由。”


  “為什麽出去也不自由?是因為你家裏要你嫁那個什麽李惟簡嗎?”庭芳遲疑著問:“莫非那個李惟簡是個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從頭到腳都壞透了的家夥?”


  海棠搖著頭,“我沒見過他,應該沒有那麽壞吧。”


  “你連他的人都沒見過,幹嘛那麽排斥他啊?是不是你已有心上人了?”庭芳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我們天天都在一起,你什麽時候見過我有心上人了?”海棠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這不就得了,”庭芳拍拍她的肩膀,“既然沒有心上人,那就先出去再說吧,出去看看這個什麽李惟簡,如果他真不是東西,你再反對嫁他也不遲嘛。”


  “我在千紅樓,就不是朱家的人,嫁不嫁李惟簡由我說了算。一旦回去了,那就由不得我了,就算是火坑我也隻能眼睜睜地往裏跳。”海棠說著說著眼淚就出來了,“牡丹,你不知道我爹有多狠心。他隻是要利用我,完全沒有半點父女之情。”


  庭芳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父親平時那麽開明那麽慈愛的人,可是在她的婚姻大事上卻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明明知道她不願意嫁王保家,還是要逼她嫁,甚至還不讓她上學,也不讓表哥跟她來往,為了保證她萬無一失嫁入王家,都把她當囚徒關起來了。要不是他那樣逼婚,自己能淪落到這步田地麽?父親這樣做,算不算狠心呢?


  庭芳糾結了一會兒,覺得父親還是愛自己的,雖然在她的婚事上做得那麽霸道。


  庭芳這樣想著,就低聲規勸海棠道:“或許,你爹並不是狠心,他隻是想法跟你不一樣……”


  海棠咬牙道:“他不狠心?他不狠心我怎麽會被賣到這裏來?”


  “他也有他的苦衷吧。”庭芳隨口給海棠的父親辯護了一句。海棠聽到這話,像看仇人一樣地瞪著庭芳,眼睛裏似乎有火在跳。


  庭芳弱弱地低頭抗議道:“天下沒有不疼愛自己兒女的父親!就像我父親吧,他出生入死在戰場上拚搏那麽多年,不就是為了給我和我娘創造一個安寧舒適的家嗎?”


  海棠好奇地睜大眼看著庭芳,“牡丹,你爹也是個將軍?”


  庭芳點了點頭,又奇怪地看著海棠,“你剛才說‘也是’,難道你爹也是將軍嗎?”


  “豈止是將軍啊。”海棠咬著唇沉默著,半晌才幽幽地說:“牡丹,我真羨慕你,有一個疼你愛你的爹爹。”


  庭芳卻更疑惑了,聽海棠的語氣,她的父親起碼也是個大將軍了,那海棠豈不是出自大富大貴之家?為什麽她也淪落到這千紅樓來了呢?她說得明明白白是被賣了的啊,既然是大家庭,自然不會為柴米油鹽發愁,怎麽也會賣女兒呢?


  庭芳百思不得其解,她使勁捶了捶頭,將心底的好奇都壓了下去,問道:“海棠,你還恨你爹嗎?”


  “恨!”海棠這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吐出來的。


  庭芳撐著下巴,自言自語道:“我好想我爹,我好想我娘,就算他們還要逼我嫁王保家,我也想出去,我想回家。”


  “王保家!”庭芳雖是自說自話,海棠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重要信息,她好奇地問:“這個王保家,會不會就是個像你剛剛說的那種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從頭到腳壞透了的家夥?”


  “父親說他不學好,我也不知道他怎樣個不好法,其實他對我倒挺好的,為人應該不算壞吧。”庭芳搖搖頭,“我也不是不喜歡他,隻是,我一直把他當哥哥,從沒想過要嫁他。”


  “那你是另有心上人了?”海棠立即充滿了好奇,完全忘記自己的事了。


  庭芳微微點了點頭,海棠搖著她的肩膀,急切地問:“他是誰呀?”


  “我表哥。”庭芳長歎了一口氣,說:“真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他!”


  “你表哥叫什麽?”海棠繼續追問。


  “岑經,他叫岑經。”庭芳趴到海棠身上,幽幽地說:“如果還能嫁我表哥,下輩子做牛做馬我也認了。”


  “這輩子都不知道怎樣呢,你還下輩子。”海棠抬起頭,認真地說:“我已經被我父親賣了,也算是報答了他的養育之恩。我跟他扯平了,什麽關係都沒有了。以後,我絕不會讓他再來主宰我的命運,我要自己找一個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的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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