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糟糕透頂
容衍看到她的眼睛裏充滿了笑意，那就跟她臉上的笑容一樣，帶著幾分說不出的奸險與狡詐。
她雖然把話說得清楚直白，可叫容衍聽起來，卻仍是透著點真假難辨。
桑子衿隻是想讓莫晉良隨便添點亂？
嗬，這話說出來輕巧隨意，但是他絕不會相信真的有這麽簡單。畢竟在他眼前的這個女人一向詭計多端，心機深重，不管她說什麽，都是輕易信不得的。
何況，莫晉良這個人本身的價值也遠遠不止於她話裏所說的這麽微小，身為六大家族的人，身份就代表了一切。他怎麽都不信桑子衿會沒有別的謀算和計劃。
隻能說，她根本就沒想要告訴他全部的事實。所以，在剛才所有的問話裏，他最多隻相信一半。
容衍無聲冷笑，桑子衿以前總是說他不信任她，一心防備著她。其實往反的來說，她又何曾不是從來不信任他，有心防備他呢？！
“你就不怕瘋子哪天突然間瘋了的時候，會反過來咬你一口？”容衍斂下心神，徑自又冷笑著問道。
不得不說，桑子衿的膽子很大，像莫晉良這種不安穩得如同定時炸彈一樣的棋子她也敢拿出來用，他是不是該誇她一句勇氣可嘉呢？
桑子衿聞言，好整以暇的彎起唇角，說道：“這你放心好了，不聽話的瘋子，我還會留他做什麽？！”
容衍定定看著她臉上那一成不變的狡猾微笑，那一刻，他幾乎在她這似乎帶著弦外之音的話裏頭感覺到明顯的鋒利與尖銳。
是了，這個女人一貫的懶散與漫不經心本來就隻是她的表象而已。她是桑子衿，她會怕什麽，既然都能神通廣大的把瘋子弄出來，難道還會沒有辦法去對付一個瘋子？豈還需要他去操哪門子心。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容衍忽然又說道，眼睛直直的注視著她的雙眼，神色莫名的變得凝重。
“嗯，你說。”桑子衿挑眉應道，饒有興味的與他對視。
容衍在她麵前沉寂片刻，終於冷冷的開了口：“容家也屬於六大家族之一，那你是不是也同樣想要搶回我手裏的這一切？”
桑子衿見了他臉色沉沉的樣子，不禁笑著道：“你猶豫了那麽久，就隻是為了問我這個？”
容衍看著她，沒有再說什麽。
這顯然是默認的意思。
桑子衿笑著不說話。
容衍瞧著她那張沒有明顯起伏變化的笑臉，依然猜不透她的真實心思。
於是，兩人就這麽沉默了開去。
容衍垂下眼，仍是在等待著她的回答，雖然表麵上看似平靜，眼睛裏卻暗沉沉的，好像是在壓抑著什麽。
靜謐了良久。桑子衿忽然回以淺淺的一笑，開口說道：“我以為，我剛才已經把話表述得很清楚了。”
她想要的不止是簡單的掌控六大家族，而是要六大家族原原本本都屬於她。
容衍回想起她剛說的這句話，一顆心卻直直的下沉。
誰都知道這樣一番話代表著什麽深意，桑子衿沒打算放過其他五大家族，自然也就不會放過容家。
而容家如今的一切都在他手上，桑子衿要從他手上搶奪回去，無不意味著她會站在對立麵與他為敵的意思。
容衍深吸了一口氣，極力壓製著心中翻湧的情緒，也將眸中複雜至極的神色全都掩藏起來，轉而麵無表情的看著她。
“到了我容衍手裏的東西，你以為還會有那麽容易被搶走？桑子衿，是什麽讓你這麽自信的以為容衍一定就會輸給你了？”他冷冷的說道，臉上浮現出譏誚的冷笑。
“我不知道。”桑子衿維持著臉上的笑意，還是那一派悠然散漫的姿態。默了一瞬，她這才語調平靜的回應道：“我並不覺得自己就一定能贏你，但我還是那句話，能不能行，總是要試過了才知道。”
所以，她這是在表明她並不會放棄的意思？！
容衍的那顆心不斷的往下沉。
“不過……”
他聽到她忽然又轉折而下的開頭，微微一驚，抬眼緊盯著她那張平靜如初的笑臉，直覺得她下一句話才是至關重要的。
桑子衿微微抬眉，回望著他的雙眼裏笑意不減，接著說道：“不過真到了那個時候，我是絕對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所以……容衍，你要早點做好心理準備，要知道我們倆可是仇人啊，不是麽？！”
容衍靜靜聽著從她嘴裏吐出來的話語，縱然語調還是那麽輕慢徐緩，但表述出來的真意，卻是清楚明白，讓他想裝不懂都不行。
他看著她還是麵帶微笑的樣子，那一瞬間，他隻覺得自己心涼到了穀底。
他還想要再說什麽，雙唇微微動了動，最終還是在她含笑的注視下，起身緩緩走開。他走得很慢，每跨出一個步子也很緩慢。待到他抬起腳走上了二樓時，那張臉龐以及眼底皆都到了極致的寒冷幽涼。
早在五年前桑家發生大變故的時候，他就一直在懷疑背後有人在暗中操作，但他那個時候卻還完全沒有想到過會是其他五大家族與桑寂元一起合謀導致的事故。
而且，在當時的容家還是容老爺子做主，他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容家的核心勢力。直到他上位以後，在那之前所有的痕跡都早就已經被容老爺子抹得幹幹淨淨，他不曾往這方麵去想，自然也就一直沒有去疑心容老爺子什麽。
而如今，在跟桑子衿驗證了事實真相以後，再細細想起以前的那些過往來，那一切的古怪似乎都突然變得有跡可循了。
桑家的實力瓦解，蘇家的倒戈相向，桑湛和蕭煙雨夫妻倆的意外死去，桑寂元輕而易舉的掌控桑家……這一切的一切都開始有理有據起來。
隻有五大家族與桑寂元合謀，才能有這麽的能力能將整個桑家完全顛覆過來。這也就是為什麽變故會來得那麽突然，卻又結束得那麽迅速的原因。
想明白了這些關鍵點，容衍心裏這才徹底的恍然大悟了。
其實在桑子衿回國後，他也曾暗暗的設想過會不會有可能是其他幾家的勢力合謀，尤其是在食全飯店吃飯的那天，發現桑子衿見到莫晉安時的反常古怪的反應，他便更是懷疑起了這一點。
隻是，他心裏隻想過莫家和其他幾家，卻唯獨沒有把容家也算在裏麵。結果到了現在，最壞的猜想竟然變成為事實，這對於容衍而言，實在是沒有比這個更讓他感覺糟糕透頂的事情了。
桑子衿如今回來想要報仇這也無可厚非，從她想要吞並六大家族的這一心思起，便足以說明她對於報仇一事有多麽執著。
她已經親口向他承認絕對不會輕易放棄，那也就意味著她勢必會真的將自己的計劃執行到底。而她與六大家族之間的爭奪，也將不死不休！
容衍隻要一想到桑子衿最後跟他說的那句“他們是仇人”的話，心裏頭便是異常的煩躁不安，不管怎麽維持著表麵的鎮定平靜，心裏也始終還是去除不了那些近乎歇斯底裏的狂躁和抑鬱。
他回到房間以後，便一直緊繃著坐在書桌麵前，電腦打開著，他卻是怎麽都靜不下心來，該忙的正事他一件都沒有做，到最後又煩亂無比的“啪”的一聲把筆記本電腦關掉。
他還想到另一件最為重要的事情。
關於桑子衿父母的死，謀害他們的凶手到底是誰，桑子衿究竟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
但不難想到一點，這不管是誰，都必然又跟六大家族的人有關。可能是每一家都參與了，也可能是個別的一家。
這下手的人有可能是桑寂元，也有可能是莫晉安，還有可能是其餘的幾家，自然也同樣還有可能是……容老爺子。
容衍想到這裏已經完全不敢再想下去了，難怪當年上麵派人來調查桑湛夫妻倆的死亡事故時，到最後都隻是無功而返。有六大家族在背後撐著，誰還有膽子敢真的去查？
這其中的牽扯到底有多大，簡直是有些讓人無法想象。
他更無法想象的是，桑子衿在麵對這麽多又這麽龐大的敵人時，她是以什麽心情孤身一人回國的，她又是以什麽樣的決心要與六大家族為敵？
她難道不知道，現在不管是誰都可以輕易的置她於死地麽？
所以……
這才是她真正要利用他的原因？
她其實隻是把他這裏當成了庇護之所？
可是她今天不是說了，他們是敵人嗎？
她憑什麽一邊把他當成敵人，還一邊又心安理得的讓他保護她？
容衍想不明白，桑子衿的秘密太多，又太難懂，他真的有很多地方都想不明白。
她要做什麽，會做什麽，準備什麽時候做什麽，他通通都不知道。可隻要一想到，他們在日後的某一天，會真的有可能成為針鋒相對的敵人，他便是止不住的心寒。
容衍緩緩閉上眼睛，又用手捂住臉，坐在那裏無力的吸了一口氣。
即使此刻還沒有到達將來，他也幾乎能想象到他們兩人到那時要麵臨的是什麽。
或許，他和桑子衿之間的這個結，可能永遠都解不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