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物盡其用
桑子衿聞言隻是目光深深瞥了他一眼，並沒有急著回答。
容衍緊盯著她的臉，不知道她這突然間的沉默意味著什麽。
就當他以為她不會再說的時候，忽然就聽到她又輕輕的笑了起來。
“我還以為你應該早就猜出來了，結果沒想到你到現在才想明白了這一點，容衍，你這次的反應好像慢的可不止是一兩拍吧？”她一臉似笑非笑的對他說道。
他問得那麽嚴肅認真，她竟然還有心情和他打趣？
容衍看著她臉上有些揶揄的表情，淡淡的垂下眼，黑漆漆的眸子變得更加暗沉。
桑子衿這番話無疑是等於變相的承認了事實，這也就說明他的猜想都是對的，她的真實目的果真是為了六大家族。
自從她回國以來，他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但是之前他都隻局限在她父母之死的事情上，卻忘了她除了可以回來為父母報仇，也同樣還可以有其他的目的。
畢竟這之間並不會有什麽衝突。
直到那天上午派秦嶺查到她和莫晉良約見一事，他才開始起了疑心。桑子衿大費周章的把一個瘋子從精神病醫院弄出來，足以說明她想要做的事情並不簡單。
再到今天碰到莫晉良後，他心裏的懷疑也愈發多了起來。
隻是……
如此大的企圖，也真是虧得桑子衿敢想！
“你不覺得自己的胃口太大了點麽，就憑你一個人，你有什麽能力以什麽資本掌控六大家族？”容衍的唇邊夾雜著幾分略帶嘲諷的冷笑。
便是連他自己有了如今的實力，也不敢說有完全的把握掌控六大家族，何況還是一無所有的桑子衿。敢動這樣的心思，他真是不知道該說她癡心妄想，還是該說她癡人說夢。
容衍忍了忍，才在最後把那句“你別自不量力”的話咽下。
桑子衿自然也知道這種話說出來很容易成為別人眼裏的笑話，她並不在意容衍話裏對自己的嗤之以鼻。
“實踐出真章，能不能行，這都要試了才知道。”她很輕巧的說道。
“可你憑什麽？”容衍冷笑著問道。
“不憑什麽啊。”桑子衿輕飄飄的回道，又揚唇笑道：“我既然敢想，就敢去試，如果連試都不試一下，那又怎麽知道自己真的不行呢？而且……”
頓了頓，她看著他不緊不慢的說：“剛有一句話你說錯了，我不是隻想要掌控六大家族，而是……我要六大家族原原本本的都屬於我！”
容衍靜靜看著她紅唇上凝著的笑意，那裏有著一絲讓人難以琢磨的深沉。她看起來還是給人一種漫不經心的感覺，就連說話時也依然是那樣隨意的腔調，可是他卻很清楚的知道，她這番話的分量有多麽的沉重。
容衍的心裏好像突然被投進了一顆石頭，雖然那顆石頭本身並不見得有多大，可引起的震蕩卻大得驚人。
他忽然間沉默不語。
在他眼裏，桑子衿從來不會是那種隨便說大話的人，更不會是隻說不做。而她既然說了，那就絕對不止是隨便說說這麽簡單。
從他剛才說穿桑子衿的目的起，他就下意識的覺得想要掌控六大家族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可是也如桑子衿話裏所說，連試都沒有試過，他又憑什麽就否定這一定不行？
何況，她是桑子衿，小瞧誰都不能小瞧她，不是麽？！
容衍逐漸鎮定下來，恢複了冷靜理智。
他再看著桑子衿，眼神轉而深邃凝重。沉寂良久，他緩緩開啟唇角，問道：“六大家族是不是與你們家當年的事有關？”
聽到他這麽一問，桑子衿的臉上似忽然斂去了幾分笑意，但是隨即，她便又恢複過來。
“這難道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她隻是睨著他說道。
當年的桑家為豪門財閥之首，實力比起六大家族排名第二的秋家來說還遠要強上一兩倍不止。所以，這一般的人根本動不了桑家，即便是六大家族的任何一家，也不可能輕易動搖得了桑家的根本。
但是，若其他五家聯合起來，那可就說不定了。再之上當時在桑家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桑寂元，有他與五大家族的人裏應外合，再想要給桑家一個重創，這雖然不能說是輕而易舉的事，但要做起來，隻要肯多費些力氣，自然也就不是那麽難以進行的。
所以……
容衍想到這裏，愈發肯定這種結果。
是了，事情應該就是這樣的不會有錯。
難怪他一直覺得桑家當年的實力瓦解的太過迅速，他此前還曾懷疑過，在背後是否還存在什麽未知的神秘力量。但是現在看來，如果是多人合謀，那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想清楚這一點，容衍那雙漆黑的眼眸中洶湧的明滅了一下，一邊暗暗壓住這些事實給自己的心底突然帶來的撼動。
他看著桑子衿，遲疑著開口問道：“那想來你父母的死也肯定不止是意外那麽簡單的吧？害死他們的凶手又是誰？”
桑湛和蕭煙雨夫妻倆的死表麵看著正常，但真正要說起來卻死得很離奇。而且也正是因為有他們的離開，整個桑家才能那麽迅速的分崩瓦解。
就連桑家的內亂都是有預謀的，那桑湛和蕭煙雨夫妻倆的死也同樣有可能是預謀。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這意味著整件事情不是意外，而是一場謀殺。
“我不知道。”桑子衿很平靜的回答。
“你怎麽會不知道？”容衍皺了皺眉，未動聲色。
“我怎麽可能會知道？”桑子衿笑了笑，反問道。
容衍不語。
他覺得桑子衿這樣的反應很奇怪，他一直都在注視著她，從他說起六大家族，再到現在提及她父母的死，自始自終她都是這麽平淡的樣子。
他不知道是這些事已經驚不起她心中任何的波瀾，還是，她根本隻是在竭力壓抑自己的真實感覺，以至於才會有這麽詭異平靜的神情。
“我要是真的知道，那現在就不應該是坐在這裏陪你說話，而且早就應該為我爸媽報仇去了。”桑子衿仍舊平靜的笑著看他。
但是笑眼裏的神色卻讓容衍一點都看不透徹。“不，這其實還有一種可能。”他說道。
“嗯？”桑子衿挑眉看他。
容衍別有深意的盯著她，一字一字說道：“有可能你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但因為對方實力太強，你一時報不了仇，所以隻能先隱忍下來，然後儲存實力，待時機成熟時，再伺機而動。”
桑子衿止不住笑意望向他，說道，“你這麽分析也挺有道理的，我應該要感謝你這麽了解我是不是？”
容衍沒有理會她的打趣，眼睛緊盯著她不放，徑自又認真的問了一遍：“你真的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桑子衿也依然微笑回答。
容衍將她的身影緊緊鎖在視線之內，直直的注視她帶笑的臉頰，似乎想判別她說這話的真偽，那樣的目光十分的幽暗深邃，就像是帶著穿透力，想透過她的人看穿她的整個心裏。
可是，看了好半晌，他也還是什麽都沒有看出來。桑子衿除了那張笑臉，好像真的什麽情緒都沒有。
到最後，他隻能選擇放棄的垂下眉眼。
“可是你把莫晉良放出來又有什麽用？”他正色問道。
桑子衿一手扶額，糾正道：“容我再重申一遍，莫晉良被放出來這事真的與我無關。”
容衍輕輕掀動了一下眼皮，一副還是不信她的表情。
他幹脆直接了當的問：“那好，我再問你，你想要利用莫晉良做些什麽？”
“不做什麽。”桑子衿迅速回答。
“難道你就沒想過讓他取代莫晉安？”容衍拿奇怪的眼睛看她，眼神裏的懷疑意味更重了。
莫晉良作為一顆棋子，桑子衿既然大費周章的把他弄出來，又怎麽可能會不讓他發揮最大的作用？
桑子衿最擅長的不就是物盡其用麽，如果這棵棋子是沒用的廢子，那她還把他放出來做什麽？
再一個，桑子衿既然想要六大家族，這想來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讓莫晉良取代莫晉安的家主之位。
桑子衿大約知道容衍在想什麽，笑道：“我真的沒有想那麽多，你應該也知道，莫晉安成為莫家家主已經好些年，他在莫家的地位根深蒂固，想要讓莫晉良這樣一個有人生汙點的人去取代他，會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一來，我不願意浪費太多的時間在他們這些人身上，二來，我想要走的是捷徑，而不是彎路。”
容衍聞言，蹙了蹙眉，淡聲道：“不是取代莫晉安，那莫晉良對你還能有什麽用？”
桑子衿笑了笑，不緊不慢的回答：“這麽跟你說吧，一個瘋子，你把他關在精神病醫院裏，那他最多也就是眾多瘋子中的普通一員，但如果把他從裏麵放出來呢，那麽，他就有可能會成為正常人群中最不尋常的人。人麽，不管是有病也好，沒病也好，他的本身存在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一定意義的，如果能把一點意義發揮出來，那就變成一個人應有的價值了。”
她的眉眼稍稍一抬，突然狡猾的笑了起來：“我呢，也沒想要莫晉良發揮什麽大的作用，隻需要他偶爾發發瘋，隨便添點亂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