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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他的每一寸骨頭,刻著深淵

  天岐牽著馬,心中思緒萬千,自己的姑娘,現在又在何處?做不到感同身受,也是有著各自的悲歡,痛徹的辛酸。


  他無法拒絕冉思遷。


  天岐將其歸於一個簡單的道理,也是現在的天岐絞盡腦汁能想到的道理。


  他懂的,太少了。


  冉思遷摔了,自己總想要拉著他起來,地上的泥濘太多了,想要拉他起來,自己的手上難免也會沾染一些。可已經踏著泥濘一路過來,誰又能說自己腳下半點泥濘不沾?既然如此,腳上和手上有何不同。何必用鞋擋著泥,總要拉他一把吧。


  好人一定會有好報麽?未必,但是好人心安。


  惡人一定會有惡報麽?未必,但是惡人膽寒。


  各有各的徹夜難眠。


  二皇子不是好人,亦非大惡之人,正如他從小耳濡目染一般,皇家不分對錯,隻看利益,所以他殺那些死士的時候毫不眨眼。


  他是一個可憐人。


  生在宮中,死在江湖的可憐人,但是他坦蕩。


  而天岐,此刻,當的是一個糊塗人,天岐有些知道,書院的名頭為什麽那麽響亮了,有朝一日,自己的答案會不會在書中浮現,那是別人的人生,亦或是自己的明燈。


  天岐對書愈加渴望,冉思遷與天岐相反,他拿起了刀,殺了自己,於灰燼中重生,隻為胸腔跳動而活。


  他崇尚的是銳利的刀鋒,和無堅不摧的利爪,想要攀上頂峰,就要無所不用,無所不能,這一天冉思遷看到了一條道路,一條腳下萬骨,萬人之上的道路。


  死士死了,是因為我是皇子。三兩死了,是因為我是乞丐。


  他第一次承認田二更說的話,皇子之中,他冉思遷最像冉蟒。


  正如有人走進了車水馬龍的大路,有人走進了寧靜優雅的小路,不走到盡頭,誰都不知道路的盡頭有些什麽,所謂,衝冠一怒為紅顏,二皇子死在江湖。冉思遷,生於江湖。


  冉思遷仰著頭,心中濁氣分兩口吐出,怒吼道:“冉思遷,今日,屠盡你鐵家滿門!”


  “若是我冉思遷今後死了,他日也必入九幽黃泉,我要將你們殺的煙消雲散,我要讓我冉思遷的大名傳遍九幽,讓你們隻聞我名,便是要神魂俱裂。”


  冉思遷一刀一人,落兩半,嚇得小廝魂四散。


  腳下鮮紅帶起粘稠,一刀一揮,長刀每殺一人,便劃過腳下血泊,帶起一幕紅簾,一刀又挑開紅簾,刀鋒所及之處,盡是刀下亡魂,腳下屍橫遍地,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那冉思遷猶如天生神力一般,刀過之處,無一人可得全屍。應了那句碎屍萬段。


  冉思遷雙目赤紅,腳下已無落腳之處,鐵府上上下下,僅僅是那送信出去的小廝幸免於難,那日嘲諷過冉思遷的小六子,直接嚇破了膽,嘴中一苦,暈死了過去,被四散而逃的家丁,小廝們踏過,五髒踏裂,死狀淒慘。


  偌大的鐵府僅剩下鐵爺一人,冉思遷盯著鐵爺,一刀斬,鳥亡籠碎,落四片。


  鐵爺此時真的是腸子都悔青了,若是有機會再來一次,他寧願從來沒有招惹過這尊殺神,他寧願那天沒有上街,不,他寧願沒來過這離鐵城。


  望著麵前的腥風血雨,鐵爺的手開始顫抖,他能夠感覺到那冉思遷的身後似乎有一物盤踞,隱隱約約,血雨揮灑,天地昏沉,一片猩紅,他看清了,那是一條龍,浴著血雨的龍。


  天岐再見冉思遷之時,冉思遷渾身充滿著血腥的氣息,他沒有給天岐看門內,天岐隱隱約約卻能猜到發生了什麽。


  也能猜到,離鐵城少不了血雨腥風。


  那一天,冉思遷整整洗了五遍澡,換了十桶清水。


  。。。


  “五爺,您請。”


  小廝彎著腰。


  賴五爺皺著眉道了聲:“晚了。”


  推開門,迎麵而來的血腥味撲鼻而來,那小廝見到如此場景,腳還沒邁進門,兩眼一泛白,活活嚇死了。


  鐵府滿門,雞犬不留。


  賴五爺走入內院,麵前的場景竟然讓他感到心寒,隻見那鐵爺身上已是一刀過,兩洞留,滿目瘡痍。更是被人逼得生生吞下了自己的那鐵膽而亡。


  “拳骨盡碎,而致命的傷卻不是如此,如此說來,他應該是經曆的一場惡戰,後被人屠殺。”


  賴五爺上前,麵色驟變。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一句話:


  “八極”。


  。。。


  “今日之事,記在心中了。”冉思遷說道,語氣平淡。


  天岐無言,隻是靠著門,不知思索些什麽。


  冉思遷又道:“這,我待不下去了,此時黑瞎子山群龍無首,倒是個藏身的好去處。”


  “隆中的皓崖書院呢?”


  冉思遷看了看自己的手說道:

  “不去了。”


  “當是我欠你的”。冉思遷道。


  過了半晌,冉思遷又道:“你,要好好讀書。”


  。。。


  二人各自回房睡去。


  半夜,天岐熟睡,冉思遷來到天岐門前,伸出了手,終是放下,沒有扣門,轉頭離去。


  天岐回身,看著門外的黑影逐漸變淡,二人無言。


  行十數裏,冉思遷打開包袱,油皮紙包著的包子中抖落出一塊木牌,字跡彎彎扭扭:“四百兩,定金不退。”


  盡在不言中。


  牽絲給了千思,街上人三三兩兩,獨不見三兩。


  冉思遷看著遠去的離鐵城說道:“送你一句話,頂天立地也須得用胯下之辱來換。”


  恨意褪去,何解相思,胸腔之內滿是空虛。


  一朝皇子,落草為寇。


  “說得好”不知從何處出來一人,胯下騎著羊,悠悠蕩蕩。


  “你是何人?”


  見冉思遷警戒,這人倒是大方道:“皆,天涯淪落人。”


  “迎麵落銀絲,聽雨又聽風,待到紅燭昏羅帳,寒鐵挑燭,何時點兵,鬢落霜,又何妨,悲歡離合,道盡人間無情,此情勝有情,點滴到天明。”


  說話之人身長八尺,白麵鬢墨染,膚若瓷,眉宇居山河,眼中含流水,睫毛仿若枯蝶之翅,好一個倜儻風流。


  “讀書人,何為讀書人?又何為科?何為恩典?”


  那人自問自答道:“自命清高,心比氣傲,生了幅傲骨,也長了傲氣,道理道理,理在書中,道在書外,殿下此去欲討天下讀書人歡心,明理卻自知失了道,不然殿下便不會決定放著那牢籠誌士不做,而是選擇伏在這山中。”


  “殿下也知道,那所謂書為何物,黃金屋困聰明人,有了這偌大的金屋子,再分出來品級,一品,二品,爭得個頭破血流,那些所謂的文人日日鑽研經書,白首而不自知,如此一來,誰還有心思研究是正還是反,也逃不過倫理綱常,且斷不會與草莽之徒為伍。”


  這冉思遷表麵淡定,內心實則早已舌橋不下。


  “你到底是何人?”


  那人作揖笑道:“殿下乃貴人,有多忘事,你我有過一麵之緣。”


  “在下,李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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